第35章 第35章

杜赦、杜贞贞差人送信,  告知家中归来时间。但是实际的情况，这兄妹二人归来的时间晚了,  就挨着夕食的时间到家。

        大太太顾氏一直等在大房的院中,  在见着一对儿女时大太太顾氏很高兴。她是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对儿女。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般晚。”大太太顾氏问一句。她的语气里有关心。在大太太顾氏的眼中，哪怕杜赦、杜贞贞的年岁再大，在她这一个亲娘的眼中就是需要关心的孩子。

        “还不是妹妹,  她一定要先送沈姨娘归家。若不然咱们早回到家中。”杜赦在大太太顾氏跟前嘀咕一回。

        对于妹妹杜贞贞巴结沈姨娘的做法，杜赦不太赞同。

        他只是拧不过妹妹的性子,  一直才闷在心里不说话。这一回家,  他在大太太顾氏跟前就是吐出心声。

        “沈姨娘？”大太太顾氏有点迟疑，她的目光是望向女儿杜贞贞。

        “沈姨娘是唐家二爷的生母。”杜贞贞小声的提醒一句。大太太顾氏一下子是反映过来。大太太顾氏瞧着儿子一眼,  又是瞧着女儿一眼。然后，大太太顾氏才说道：“贞贞，你大哥说的在理。咱家巴结上唐府丞,  唐家太太是正理。没得去插手官宦人家的后宅事。这犯忌讳。”

        如果是原来的话,  大太太顾氏不会这般讲。

        大太太顾氏一直清楚的知道女儿杜贞贞的心思。杜贞贞一脑子的念头跟被人下了盅一样,  就想嫁给唐家二爷做继室。

        大太太顾氏原来挺赞同，现在她迟疑不决起来。

        “娘……”杜贞贞脸上全是惊讶，她不敢相信，这是她亲娘顾氏的话。

        大太太顾氏瞧着女儿杜贞贞的惊骇神色,  她假装着轻咳一声，然后赶紧的转移话题，说道：“时辰不早了,  咱们先去老太太的院子。”

        杜赦应一声。

        杜贞贞有千言万语,  在大太太顾氏的这般态度下,  她暂时是按下自己的心思不提。

        杜贞贞琢磨着夕食后,  她一定要跟亲娘顾氏好好的谈一谈。她只不过去一趟盘山寺,  如何一归家亲娘顾氏的态度是大变样。这对于杜贞贞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大太太顾氏领着一对儿女到着老太太正院时。其它人早到了。一众人见礼后，又是热闹的攀谈起来。

        大太太顾氏是凑到妯娌那一堆，一群杜家的长辈们是凑一堆说说话。这中心点还是杨楚楚。大太太顾氏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捧一捧杨楚楚。

        杜家女眷此时都是凑在内间屋。

        外间屋中，此时杜大老爷杜瑞、杜二老爷杜珗，以及杜绵绵的亲爹杜三老爷杜琝，他们就在谈着一些杜家生意上的事情。

        小儿辈里，杜赦、杜敏、杜敦坐在下首，当一个旁听者。至于年岁更小些的杜畋、杜敀，他二人是凑数的。年岁最小的杜啟，他最是顽皮的紧。这一会儿是凑到哥哥们处，一会儿又是窜到姐姐堆里去。

        至于杜家第三辈的闺中女儿，杜绵绵、杜宁宁、杜婉婉三人，都是一起对杜贞贞笑着道恭喜。

        “如何恭喜我？”杜贞贞是疑惑不解。

        “长幼有序，家中大哥哥、二哥哥、大姐姐的婚事都是已经议定下来。我们当然要恭喜大姐姐。”杜绵绵解释话。

        就在大太太顾氏带着一双儿女来之前，杜大老爷、杜二老爷已经先向老太太报喜。大哥哥杜赦、大姐姐杜贞贞、二哥哥杜敏婚事说定。如今就是要杜家开始支棱起来。

        按着时间排序，明天杜家就会请媒人登全百户家的门，为杜赦说亲。

        全百户那边也是默契的同意此事。如今就是杜家与全家走一个过场。

        在说通全百户后，杜大老爷又跟李家沟通好。在杜家与全百户家的婚事定下后，李家亦是同意与杜家步伐一致，宣扬起李家次子与杜家长女的婚事。有些麻烦事，如今就不叫麻烦事，这叫喜事临门。

        “对，对，就是如此，恭喜大姐姐。”杜宁宁赶紧亦是恭喜一句。

        “恭喜大姐姐嫁得一位好夫婿，咱们家要添一位大姐夫。”杜婉婉也是附合一句。

        杜贞贞是满头的雾水，她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杜贞贞心头还在琢磨呢，她与唐家二爷的婚事还在筹谋中，如今还没有办妥当。如何就是她要嫁人？嫁谁？

        “你们说我已经定下亲事？”杜贞贞问一句。

        “大伯娘没跟大姐姐提一提。”杜绵绵挺惊讶的小模样。杜绵绵的目光是瞄一眼长辈们的方向。大伯娘顾氏还是挺谈定的样子啊。

        杜绵绵瞧着大伯娘顾氏跟姨母杨楚楚说话时，一翻攀谈中是热络的紧。

        杜贞贞顺着杜绵绵的目光，她是瞧见亲娘顾氏与杨楚楚在说话。而且瞧着话语之间的态度，还是亲娘顾氏在巴结杨楚楚。

        巴结，这二字一上脑袋，杜贞贞就是心中窝火。

        “娘，妹妹们说我的婚事定下来……”杜贞贞的跟亲娘顾氏问一句。可话至半时，大太太顾氏听着女儿杜贞贞的突然问话，她是愣一下。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大太太顾氏想起昨个儿晚，杜大老爷与她谈过的话。大太太顾氏的心里有点眉目。

        老太太此时回上一话，她笑道：“贞贞啊，你的婚事是你爹做主，拿定的主意。你娘一直在等你们兄妹归家。这会儿还没得着最新的消息。你爹一回家就到我屋里报喜讯。如今正巧当事人都在。我就宣布一下。

        老太太的目光在儿孙们的脸上扫过一圈后。她说道：“咱们杜家今年明年要办四桩喜事。今年一定得办妥当赦哥儿、敏哥儿、贞贞的大婚。忠勇侯府递来的消息，朱四爷的婚期不能再拖，忠勇侯府请人算的好日子，来年元月二十八是一个好日子。绵绵彼时要大婚。”

        “所以赦哥儿、敏哥儿、贞贞的大婚一定得在这之前办妥当。”老太太笑道：“长幼有序，咱家不能乱规距。同样的，也不能担搁着绵绵的大婚。忠勇侯府的这一门姻亲，杜家一定不能开罪。也开罪不起。”

        “大家伙还有什么不懂的，如果有就提出来。自己一家子骨肉，就论一个血脉亲缘。有话一定要讲的明白，讲的暖人心。”老太太语气和缓，慈眉善目，说话时含着一抹的笑容。

        “老大媳妇。”老太太先点名。

        大太太顾氏连忙应一声，老太太说道：“你下去后，好好跟赦哥儿、贞贞说一说他们的婚事。他们是当事人，他们遇上这一等喜事，总要你做娘的讲一讲中间的关窍所在。”

        “娘放心，儿媳下去后一定跟赦哥儿、贞贞讲一讲。”大太太顾氏应下话。

        “老二媳妇。”老太太的目光又是望着庶子媳妇。

        二太太赵氏应一声。老太太说道：“敏哥儿这儿，你也要讲一讲。你当娘的多关心孩子，孩子才能多体会你的慈母之心。”

        “儿媳明白。”二太太赵氏应下话。

        “贞贞，你有什么不知道，你就跟你娘多谈谈。你们娘俩啊，说一说私房话。”老太太笑呵呵的打趣一句。

        于是这一晚的夕食，杜贞贞吃的味同嚼蜡。

        杜贞贞的心头跟住着十五只小老鼠一样的，那是挠心又挠肺。好不容易一挨过夕食，杜贞贞就盼着回大房住的院子。

        杜绵绵这一回依旧是一个吃瓜群众。她吃的淡定从容。

        杜绵绵瞧得出来，堂姐杜贞贞是被瞒了鼓里的模样。她真的想瞧一瞧堂姐知晓真相时的目瞪口呆。

        可惜堂姐杜贞贞那等锉败的嘴脸，她是瞧不见。

        杜绵绵听得分明，她从祖母的话中听出一些深意来。显然大房的喜事，甭管是大堂哥杜赦，还是大堂姐杜贞贞，祖母都希望是大房自己把屁股擦干净。

        祖母她老人家啊，这老家翁做的，就喜欢上一团和气。盖子不揭开，永远是天下太平。

        杜家，大房。

        等着从老太太那儿一离开，杜贞贞就凑到大太太顾氏跟前。

        “娘，你知道爹对女儿的婚事是什么打算吗？”杜贞贞小声的寻问。大太太顾氏当然知道，她这会儿不想讲。大太太顾氏还得琢磨一下，她应该怎么跟女儿杜贞贞沟通，才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一直回到大房的院子。

        大太太先打发走两个庶子。大房的庶子杜畋、杜敀是挺识趣，一起给杜大老爷杜瑞和大太太顾氏行一礼后，就是告退。

        然后，杜大老爷和大太太顾氏一起领着一对嫡出的儿女进堂屋中。

        “哥哥和女儿的婚事，让爹娘操心了。”杜贞贞一开口，就是嘴甜的说着讨巧话。

        杜大老爷听着嫡女杜贞贞这般讲，他心头受用女儿的贴心。于是这会子的杜大老爷有一丢丢的心虚。可在一瞧着嫡子杜赦时，那一丢丢的心虚又被抛在脑后勺。

        杜大老爷就是这般的现实，女儿再贴心，还是传宗接代的儿子更要紧。至少杜大老爷自认为，他是一个好爹。

        杜大老爷为着女儿的贴心，他想啊，了不得在女儿出嫁时，嫁妆上多添补两分。这就是做爹的爱护。

        杜大老爷自认为他做得不错。比着那些卖女求荣，一心把自家女儿往着官宦人家的后宅送，甭管是做婢为奴，还是攀着高枝为妾，总之在杜大老爷这些年的经商生涯中，他不缺着见到各色各样的人。

        比起那些无下线，没节操的小人，杜大老爷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底线，守原则的善人。在体贴儿女的事情上，杜大老爷就觉得比较起来出真实。

        杜大老爷感慨，他真是一个好爹。

        “赦哥儿、贞贞，你们坐。”杜大老爷摆摆手，他让一对嫡出的儿女落座。

        “谢谢爹。”杜赦、杜贞贞谢一话后，方是落座。

        “赦哥儿、明天咱们家就会请媒人去全百户家登门，说合你与全家千金的婚事。”杜大老爷满脸笑容，他这会儿是真高兴。

        与全家结为姻亲，杜大老爷是真得高兴的利害，恨不得狂饮三百盏的酒，以解他心头的痛快。

        “全听爹的。”杜赦动动嘴，最后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情绪。杜赦是杜家的长子长孙，他从懂事起，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家族为重。

        杜赦没敢开口反驳亲爹杜大老爷的话。哪怕他心悦李大姑娘，可他知道的，在亲爹杜大老爷这儿，儿媳的家世显贵比其它一切都要紧。

        杜赦不是一个有反抗心的人，在归家的途中，杜赦就已经想通这一个让他沮丧的事情。

        “贞贞，你哥哥的婚事在前，你的婚事在后。咱家已经与李家说好，你是要嫁进李家为次媳。”杜大老爷把话一讲出来。杜贞贞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跟屁股下面着了火一样，那是灵魂上的快速反映。

        “这怎么可能？”杜贞贞不敢相信，她说道：“爹，我如何能嫁到李家。”

        “杜家与李家是门当户对。你当然能嫁到李家。”杜大老爷说话时的，是一幅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模样。

        杜贞贞是惊骇万分，她的目光在爹娘的脸上是来回的巡视一圈。她对大太太顾氏说道：“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贞贞，这是你爹做主的婚事。”大太太顾氏一脸的为难。

        “这一桩婚事已经敲定。李家很快会来下聘礼。”杜大老爷的目光是盯着女儿杜贞贞，清晰的说着他的打算，他道：“赦哥儿、贞贞，你们的婚事不能担搁，今年秋一定要举办完大婚之事。”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杜大老爷摆摆手，他不顾着女儿杜贞贞的不满。

        杜大老爷对着大太太顾氏说道：“我先去书房一趟，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晚你早点睡，我就不歇在正房。”杜大老爷拍拍屁股走人，不带半点拖拉。

        杜贞贞还想开口说话。

        大太太顾氏拦住女儿杜贞贞，她说道：“老爷的正事要紧。贞贞，你先坐下。”

        杜大老爷离开后，大太太顾氏对儿子杜赦说道：“赦哥儿，你从盘山寺归家，想是也累了一遭。你先下去歇息，娘陪你妹妹说一些私房话。”

        “娘，那我先回屋。”杜赦瞧出来妹妹杜贞贞的不高兴。杜赦是赶紧的开溜。

        杜赦一离开，屋中更安静。此时就是大太太顾氏与杜贞贞，这一对母女二人四目相对。

        “娘，我不懂，我为何要嫁到李家。”杜贞贞反问一句。

        “你如何就嫁不得李家，李家跟咱家杜家是门当户对。正是配般的紧。”大太太顾氏堵着女儿杜贞贞的话。

        “可我想嫁给读书人，想嫁给有前途的士子。”杜贞贞说道：“娘，女儿嫁得好，将来更能帮衬着大哥哥，帮衬着娘家。”

        杜贞贞还是知道亲娘顾氏的弱点。她拿大哥哥杜赦说话。

        “贞贞，咱们杜家是商贾之家，你想嫁给士子的话，只能寻着寒家的读书人去挑。那等破落户，你一旦嫁过去只有过苦日子。你得拿着嫁妆去填补婆家。一旦对方真的金榜提名，你都是熬成黄脸婆。人老珠黄的糟糠妻，哪比得新人娇俏又媚人。”

        大太太顾氏深有体会。她的娘家没少做这等投资。大太太顾氏算得幸运，是亲娘心疼着唯一的闺女，力主挑着门当户对的杜家结亲事。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好歹嫁的夫君能熬出头。更可怕的那等熬不出头的人，花光妻子的嫁妆，嫌东又嫌西，更甚者外面怂的利害，回家后就是大老爷做派的骂儿打妻。”大太太一想着那些被家族挑中去嫁潜力股，最后落得一个惨字了得的商家女。

        大太太觉得她得让女儿杜贞贞明白一个道理，世事不如人意，就捡着不那么糟糕的选择。

        有的选，总比没得选要强。

        大太太顾氏是人间清醒。

        杜贞贞回道：“娘，你一直知道的，我想嫁给唐家二爷。”杜贞贞头一回明明白白的吐露心声。以前还是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一回干脆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爹与李家定下亲事。这亲事是全百户见证过的。没得改。”大太太顾氏说的肯定。

        其时，杜大老爷在办事情前，已经是跟大太太顾氏通过气儿。如今只是把事情做成，一切落一个定局。

        “……”杜贞贞在琢磨，如何就落得这般一个局面。

        “为什么？”杜贞贞不解。

        “杜家和李家结亲，已经传出风声。如今你大哥要娶全家的千金，杜家和李家的亲事得继续，至多就是换一个人。”大太太顾氏解释了话，她道：“杜家的名声不能坏。更不能摊上一个嫌贫爱富，阿附权贵的坏名。”

        “赦哥儿要娶全家千金，往后杜家就得一门官宦人家的姻亲。绵绵要嫁忠勇侯府，忠勇侯府的儿媳妇更不能有一个恶名远扬的娘家。”大太太顾氏继续给女儿解释话。

        杜贞贞捂着胸口，她心疼的利害。

        “……”杜贞贞此时是一口银牙要咬碎。在心头，杜贞贞是狠狠的咆哮，这算什么，她自作自受吗？

        要认命不？

        杜贞贞的人生不需要“认命”两字。她当然不会认命的。杜贞贞转念一想，她就是用自己的精明脑袋瓜子想出一个妙招。

        “娘，杜家与李家的婚事，既然都换一回人。那就不介意再换一回。杜家不缺女儿，二房还有宁宁妹妹、婉婉妹妹，她们也是妙龄少女，正是合适的人选。”杜贞贞一推两张牌面。她觉得杜宁宁、杜婉婉挺合适嫁给商贾之家。

        在杜贞贞瞧来，李家这等大商贾之家，一辈子不愁吃喝的。杜宁宁、杜婉婉这两个堂妹，无论哪一人一定都是满意这样的婆家。

        如果说没遇着老神仙，没得着那一位老神仙的相面。

        大太太顾氏在听着女儿杜贞贞的提议时，她一定是满口应下。比起一个做商贾的女婿，当然是宦官人家的女婿，可以考科举的秀才女婿更让人满意。

        偏偏大太太顾氏想到老神仙的话。

        “一对儿女，相生相克。一人兴，一人衰。一人占住福禄，一人需得避让……”老神仙的话犹在耳边。

        大太太顾氏的心中天秤是开始倾斜，她做不到真正的公平。

        “咱们家不能把全百户当猴儿一样的耍。咱们杜家没那等的资格。”大太太顾氏一口拒绝女儿杜贞贞的提议。

        心疼闺女，可比起后半辈子的依靠，在大太太顾氏的心头，还是儿子杜赦的前程更重要。女儿嘛，都说是贴心的小棉袄，自然就要更多的体量一下爹娘的苦心一片。

        “娘，您就不心疼一回女儿吗？”杜贞贞见着说不通，她就是心痛，眼泪汪汪的流。杜贞贞在表演苦情戏，她这一回不是装，她是真的心头苦。

        “贞贞，你是杜家的长房长女，你当知道家族为重。杜家好，你才好。杜家不好，你没着娘家依靠，你将来如何在婆家立足。”大太太顾氏自认为，她自己是苦口婆心的劝解。

        杜贞贞当然懂得一个道理，对于出嫁女而言，婆家很重要，娘家更重要。

        因为一个没有娘家的出嫁女，在婆家被欺负了，没人出头的话，会很惨很惨。新妇嫁到婆家，得到的不一定是欢迎，更多的还是挑刺。

        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中间的一个熬字，已经道尽诸多不容易。

        杜贞贞在跟亲娘顾氏暗中较劲儿，就是不想嫁到李家。

        京都，内城，全宅。

        全百户在与独女全宝珠谈话。这一对父女谈的自然也是姻缘事。

        “明天杜家请的媒人会登门。你与杜家子的婚事，为父已经默许同意。”全百户对着女儿全宝珠说道。

        “我不嫁。”全宝珠脱口而出就三字。

        “你不嫁。”全百户的脸色是沉下来。他说道：“你一个未婚的姑娘家，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你不嫁人，你去出家当尼姑不成。”

        “当尼姑也好过嫁到杜家。”全宝珠也不高兴，她说道：“那救我的杜家子在嫌弃我，他当我全宝珠是眼瞎的。我一瞧出来，我就差点气炸肺。凭杜家的一个商贾人家，也敢瞧不上咱家。”

        全宝珠又不瞎，她当然瞧得出来杜赦的态度。

        那明晃晃的不待见，真以为是救命恩人，就当她全宝珠是泥捏的不成。全宝珠在全百户这儿，还是如珠如宝的疼爱十来年。

        “你放心，爹敲打过杜家的人。你嫁到杜家，是低嫁。杜家只有捧着你的份，没谁敢给你脸色瞧。”全百户听着女儿说的理由。全百户心头的不满在积蓄。

        只到底念着女儿的名声……不，应该说没名声。这不嫁杜家子，如何平息漫天飞的谣言。

        “至于说杜家子，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你在外面装着敬他两分。把面子功夫做起来就可以。”全百户给女儿支招。

        “至于说将来……”全百户沉吟片刻后，他说道：“待你生下长子，把孩子过继回咱家。到时候你想回娘家住多久都行。你那时候如果还不喜杜家子，你就跟他别居。”

        全百户需要的是一个承继全氏家业的嗣孙。

        当然，全百户更是瞧上杜家的家业。要知道跟女儿说定亲事的杜家子，是杜家的长子长孙。将来他的承嗣孙，可以在杜家的家业上，那是狠狠的咬一口。

        全家的承嗣孙，有着官帽子，又有一份厚实的家底儿。这般是有权又有钱，这在官场上更容易爬到高位上。

        为着孙儿辈，全百户是真的考虑良多。

        就像是杜家图上全家的官帽子，全家也是打起杜家的家业来。

        彼此之间有算计。当然，不可否认的，还是全百户心疼闺女。

        全百户说道：“当初让你挑一个赘婿，你不是嫌弃这一个长得丑，就是嫌弃那一个是草包。如今倒好，你落水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你不嫁杜家子，你让亲爹一把年纪，就是没一个血脉传承香火吗？”

        “你要当不孝女，还要亲爹当断子绝孙的不孝子。百年之后，我有什么面目去见全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全百户一个中年男人，他说着说着就是眼框红起来。他当然不会哭，他这等战场下来的撕杀汗，就是流血不流泪。

        “那些上赶来当赘婿的，全是歪瓜劣枣。”全宝珠说这话时，她说的一点不硬气。

        “真是有好的，哪会有心思当上门赘婿。这是嫁给女方家，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来。在朝廷名册里也会是矮人一头的另类。”全百户听着女儿的语气，他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你，当初让你不去寺里玩耍，你偏偏要去看什么水陆法会。你去就去，你还嫌弃奶娘在身边碍事……”全百户当然搞清楚女儿落水的全部过程。

        全百户知道详情后，他都只能认栽，真是自家女儿自己造作的。

        “我是体贴嬷嬷。”全宝珠对于自己支开奶娘，她是小声的辩解一句。

        “当时我瞧着落下小窝的雏鸟太可怜，我身边的小翠又不会爬树。女儿打小练武，女儿就想着自己把雏鸟送回窝……”全宝珠瞧着亲爹全百户是瞪过来的眼神。她越说越小声。

        “爹，我知道错了。”

        “可惜，晚了。”全百户对于女儿的忏悔，他表示女儿懂得太迟。全百户说道：“木已成舟，没得更改。”

        “……”全宝珠想了想，她说道：“听爹的话，我在杜家能够为所欲为，爹给女儿兜底。”全宝珠的目光是望着亲爹，那里面全是祈盼。

        “你只明面上没错，爹当然是帮亲不帮理。”全百户给女儿点明重点。全百户说道：“你不能让人揪住小辫子。”

        “爹，你都给女儿铺好路。女儿就不娇情，女儿嫁杜家子。”全宝珠一口保证的说道：“女儿最是孝顺，哪能真让爹百年之后去全氏一族的列族列宗跟前哭述。”

        全百户瞧着闺女是转过弯来，这态度一改变，是想通事情的关键。全百户笑道：“这才是爹的好闺女。”

        各家的欢喜悲愁皆不同。

        此时，忠勇侯府，稻香轩。

        朱弘光瞧着手中的书签。一页小书签，一片树叶制作而成，配着这一片树叶的是一句小诗。

        “一叶一春秋，一生一欢喜；一书一琢磨，一缘一逢君。”朱弘光轻声呢喃的念道。在心中，他能够想像着一叶秋落，制成书签。一签应是落于书籍中，如今赠于他，就是成就一场了缘份。

        “杜家表妹，真是妙人。”朱弘光笑着说一句。

        这一晚上，朱弘光睡得踏实。

        次日。

        京城，杜家。

        杜绵绵在醒来后，她是洗漱一翻。然后，她是简单的喝一碗藕粉，再是吃两块点心，这般算是填一下肚子。

        清晨的杜绵绵带着好心情，她到花园子散步。

        等着亲娘崔氏起身后，杜绵绵就去给爹娘请安。然后，一家子人都是穿戴妥当，又往老太太的院中去。

        杜绵绵在朝食时，她发现一件事情。今个儿的大房缺着熟面庞。

        在朝食后，杜绵绵留下来，她与堂妹杜宁宁、杜婉婉一起陪着祖母说说话。

        在祖母这儿，杜绵绵听着一个消息。

        “今个儿楚楚就离家。你们姐妹与她都熟悉，你们有什么祝福的话，就赶紧的与她说说。往后怕是再难见面。”老太太对孙女们都是交待一回。

        “姨母，你真的今个儿就离开。”杜绵绵抬头，她跟静坐在不远处的姨母杨楚楚问一句。虽然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有点突然，却又必然。

        “嗯，今个儿就走。”杨楚楚昨天得着大太太顾氏给包好的银子。杨楚楚从这一包银子上就懂得杜家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是不反对她的举动，只是杜家帮衬不上什么忙。如今给着银子，就是能力极限。

        “姨母，真是舍不得你离开。”杜绵绵说一句场面话，然后，她又道：“可我不能阻着姨母的前程，只能多在佛前祈祷，盼姨母今后前程似锦，称心如意。”

        杜绵绵表现不舍得离别。

        杜宁宁也是跟前说道：“姨母，您一定会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对，祝姨母事事顺心，步步高升。”杜婉婉也是忙回一话。

        “借你们的吉言，我亦想着一翻努力下，总有一天能够称心如意。”杨楚楚回一话。只是她挑中的词语，在最后的结尾，还是选的杜绵绵的祝福词。

        杨楚楚没在杜家久留。

        老太太唤来嬷嬷，让其安排马车送杨楚楚去秦王府。

        杜绵绵瞧着这一幕，她是沉默无言。

        无关杨楚楚选择什么样的前程，而是这一个时代卖身的女婢，那就不在是一个自由的人。她的生死，往后就是在她的主子一念之间。

        杜绵绵不知道姨母杨楚楚的心中是什么感想。她只盼着往后，能各自安好。

        杨楚楚在坐上杜家的马车，在离开前。杨楚楚是让马车夫绕道一回。她掀起车窗帘子，她仔细的打量一回杜家大院门的门头。

        “杜宅。”二字在杨楚楚的嘴边呢喃一回。

        杨楚楚想，曾经来时，她盼着在此落地，能够生根发芽。最后离开时，她依然有不舍，可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憧憬。

        “秦王府。”杨楚楚又是无声的呢喃一回。往后她的人生，将有一个新的开始。而杜家的门头在马车的后面是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杨楚楚离开了。

        杜绵绵与二位堂妹杜宁宁、杜婉婉准备去大房，她们去瞧一眼大姐姐杜贞贞。原由也简单，今个儿的朝食时，大姐姐杜贞贞没露面。做为妹妹，安知孝悌，自然要关心可能是生病的姐姐。

        杜绵绵、杜宁宁、杜婉婉，这三姐妹到大房时。大太太顾氏身边的陪嫁顾嬷嬷接待的三人。

        “奴婢见过二姑娘，见过三姑娘，见过四姑娘，给三位姑娘请安。”顾嬷嬷很客气的福一礼。

        “顾嬷嬷，我们姐妹三人前来探望大姐姐。”杜绵绵说明来意，她道：“今个儿大姐姐没到祖母院中用朝食，我们担忧大姐姐是不是哪儿不舒坦？”

        “对啊，嬷嬷，我们就想去探望一下大姐姐。”杜宁宁同样的说法。

        “嬷嬷，你可知道大姐姐是不是生病了？”杜婉婉也是一问。

        “大姑娘无碍。”顾嬷嬷笑着回一句。

        “大太太这会儿在大姑娘屋里。三位姑娘，还请原谅一二。奴婢这里得着大太太的提前吩咐，这时候也不敢去打扰。”顾嬷嬷解释一下原由。

        “怕是得等着大太太出来，奴婢才能去禀报三位姑娘的到来。”顾嬷嬷的意思挺隐晦的表达出来。就是想请三位姑娘先回去。

        “嬷嬷尽心尽责，我们姐妹能理解。”杜绵绵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又道：“既然大姐姐无碍，那我们姐妹就不打扰大伯娘和大姐姐。”

        “二姐姐说的是，我们不打扰大伯娘和大姐姐。”杜宁宁听懂二姐姐的意思，这是要告辞。

        “等晌午后，我们再来探望大姐姐。”杜婉婉给一个新的提议。

        “谢谢三位姑娘的宽仁体谅。”顾嬷嬷连声感激。

        杜绵绵、杜宁宁、杜婉婉自然是在顾嬷嬷福礼时，都是侧身避一回。

        顾嬷嬷实在太客气。杜绵绵、杜宁宁、杜婉婉都不是走嚣张人设的姑娘，这会子自然是温柔善良，体恤他人。

        从大房的院子离开。

        到花园子时，杜婉婉开口说道：“大姐姐无缘无故的，这避着做什么？”

        杜绵绵心头想着，一定有文章。只是面上她笑道：“四妹妹不是说，晌后咱们去探望大姐姐。到时候四妹妹亲自一问，自然是知道原由。”

        “二姐姐说的对。四妹妹，你着急什么啊。”杜宁宁也是笑着打趣一句。

        在花园子散散步，然后，杜绵绵回自己住的院子。杜宁宁、杜婉婉自然去忙碌着她们要学习的女红。

        回到住的屋子，杜绵绵在窗边小榻落坐。

        她这会儿拿着书籍，她准备读几页书。读书明理，修身养性嘛。

        “姑娘。”奶娘这会儿进屋，一进来是福一礼。尔后，奶娘凑到杜绵绵近处，禀话道：“奴婢打探到一件事情。大姑娘今个儿闹出一件大事。”

        “哦。”杜绵绵抬头，她准备听一听奶娘的说法。

        “大姑娘在屋里是又哭又闹。奴婢听说，大姑娘都是拿着白绫……”奶娘话到这儿，她的眼光往上瞄。

        杜绵绵抬头，然后，她看懂了。

        “大姐姐闹自尽的把戏唬人。”杜绵绵不相信堂姐杜贞贞是一个真舍得去死的人。一定是做戏，上演一出逼宫的戏码。

        “姑娘聪慧，一眼就瞧出猫腻来。”奶娘赞一句。

        “这戏码太老。”杜绵绵笑道。

        “招老不怕，只要管用。”奶娘回一句后，又一拍手，笑道：“大姑娘的这一招，有姑娘前面的应对法子在。依着大太太对谶纬的相信，待大爷又是疼得跟眼珠子一样。大姑娘这一回的念想，这一回的做派，效果是肯定不行，反正奴婢不瞧好。”

        杜绵绵一听奶娘的话，再一琢磨，还真是跟奶娘说的一样。大伯娘再心疼女儿杜贞贞，一定比不过儿子杜赦。一对儿女，手心手背，总有一个高低。

        “咱们先装着不知道。瞧目前的情况，大伯娘还是想压下这桩丑闻。”杜绵绵算是瞧明白，如何今个儿去大房探望堂姐杜贞贞时，顾嬷嬷要拦着。

        闹自杀，还是闺中女儿家。这事情一旦走漏风声，真就是一桩丑闻。莫说堂姐杜贞贞的名声坏了，杜家的闺女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名声掉泥里。

        “这事情大伯娘想压，祖母和娘知道后，一定也会帮衬一把。关乎杜家名声，这一桩丑闻一定得捂的严严实实。”杜绵绵说出一个结论。

        “对，还是姑娘说的对。这等丑闻一定得捂严实。”奶娘亦是赞同这话。毕竟她家姑娘可没有出嫁呢。

        杜绵绵目光是望向大房住的院子。她总有一种感觉，堂姐杜贞贞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这一位会出招。

        只是杜绵绵不知道，这一位堂姐的新花招又会是什么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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