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送礼

肖初云是皇帝的第十个女儿，是肖慕晟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是同样不受宠的公主，别的公主都有封号，她快十四岁了却还没有封号，住在宫中偏僻的荔香园中，默默无闻，走到哪里都像是可有可无的影子。

        谢蕴姝站在外边微微吸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匆匆地走了进去，直直地朝着那抹纤柔的身影撞去。

        “砰”一声响，肖初云手中捧着的云窑纹饰花瓶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块。

        “这可怎么办--”初云着急地蹲下去，纤细的手指把碎了的陶瓷拿起来拼凑，却怎么也还原不了。

        侍女听见了声音进来看，跟着急了：“公主，这可是六皇子特意替你准备的礼物，这可怎么办？”

        特意准备的？谢蕴姝抬了抬眉毛，肖慕晟精明如此，却还是没有弄清楚长公主的嗜好，她低下身子，扶起了初云，行了个礼恭敬地道：“殿下，请恕蕴姝鲁莽。”

        初云抬起泫然欲泣的眼眸，见是谢蕴姝，眼眸一紧，带着些不知所措：“谢小姐，是你--”

        她有些害怕谢蕴姝，虽然谢小姐心仪她的哥哥，但却从来未曾把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放在眼里过。

        谢蕴姝拿过她手中的碎片扔在地上，道：“小心割破手，这实在是我的错，请您原谅，礼物我赔给您。”

        “可--”初云赶紧摆手：“这礼物--”

        “您放心--”谢蕴姝明白她的担忧，笑着道：“我正好多带了一尊七宝琉璃观音像和两对佛前翡翠莲花灯，长公主平日好收集佛具，您要是送了她，她肯定欢喜的。”

        初云这才展露笑颜，却又担忧道：“谢小姐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我的礼物及不上你的，怎好收下。”

        “您的云窑瓷器也不便宜，一年不过产百十来件，这对瓷瓶可是其中精品--”谢蕴姝笑道：“我纵然拿出这些赔给您，还是觉得非常抱歉。”

        初云不好意思地笑，她听闻过谢蕴姝许多不好的传言，却没料到她这般的温柔可亲，心下放松了起来，道了谢。

        谢蕴姝吩咐等在外边的青藤将礼盒拿进来交给初云的侍女，初云见礼盒雕琢得巧夺天工，又有些胆怯起来，一向的皇室宴会之中，她是不起眼的，送的礼物也是不起眼的，现下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送上这般贵重的礼物，定然会受瞩目，她很害怕被人瞧着看着的感觉，她会发抖会不自在会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瞧出了她的害怕，谢蕴姝贴心地道：“公主，我正好要去给长公主献礼，能不能让我陪您一起过去。”

        初云蹙起来的眉头舒展开来，很是开心：“那就烦劳谢小姐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谢蕴姝不时转头看初云，因为不受宠的原因，她的装束打扮相较于别的公主简单了许多，也正因为这样，反而多增了几分清丽娴雅。

        初云和肖慕晟眉眼很是相似，姝丽秀雅，晶莹剔透的眼睛中没有一丝的算计和世故，谢蕴姝忍不住想，明明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初云这般的胆小害羞，肖慕晟又那么地狡诈阴险。

        “谢小姐，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初云紧张地问，谢蕴姝笑了一下：“没有，公主很好看，一会儿长公主定会喜欢你的。”

        “姑母平日很少和我说话--”初云低了低头：“我有些怕-”

        谢蕴姝知道，势利是人的天性，长公主也一样，尊贵高傲的她自然不会把不受宠的初云放在眼中。

        她之所以知道初云在这里，是因上一世她在追逐六皇子，从假山里抄近路，莽撞地撞坏了初云的寿礼，却不管不顾地走了。

        初云没能给长公主送礼，长公主觉得失了面子，很不高兴。后来北夷请和亲，皇帝本想从宗世女中选一名，长公主却推荐了初云。对皇帝来说，初云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甚至被他遗忘了的女儿，他轻易地就答应了。

        肖慕晟曾求过谢臻远，让他想办法留下初云，父亲却以不能和长公主作对为由，拒绝了他。

        再后来，北夷老皇帝病死，按照风俗，初云得嫁给继位的皇帝。

        肖慕晟又想上疏接回初云，被她全力挡住了，理由是比起初云，皇上更在乎和北夷的关系，在争皇位的紧要关头提出接回初云，会惹得皇上厌恶。

        柔弱无助的初云，半年后死在了北夷。

        活生生的、清灵灵的初云，就是因为自己，孤苦伶仃、魂断异乡。

        谢蕴姝突然想到了肖慕晟眼中的凶光，发现前世的自己真的愚不可及，自以为什么都为他考虑，却忘了，初云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所以，他的恨才那么的强烈，当他手握无上的权力时，恨意就如同火山爆发、肆意横流—

        初云送的礼物果然得到了长公主的欢心，她第一次拉着初云的手细细地打量起来，笑意盈盈：“好个乖孩子，这模样可招人疼。”

        四围众人自然也附和称赞，初云脸色羞红地站在中间，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谢蕴姝走到周氏身边，俯下身子轻声道：“母亲，咱们不也带了楠木佛像来么？趁着公主高兴，您献上吧。”

        周氏诧异：“咱们的礼不是早差人送了么？”

        谢蕴姝笑：“这是我单替您备着的。”

        周氏赶紧点头，上前献殷勤，初云趁势站到了一旁，转头看着谢蕴姝微微一笑。

        长公主喜欢被人尊重与仰望，笑意带着天家贵胄的傲然与自得，端庄又自重地应付了周氏，转头看见有人拥簇着一名女子进来，笑意闪了闪，关怀地道：“你身子不好，歇着罢了，这么冷，巴巴地跑来做什么？”

        那女子容貌姝丽，身形柔弱，举手投足温柔之极，只气短脸白，一副虚弱的模样：“姑妈生辰，岂能敷衍，我这几日好多了，想着金玉贵重之物，姑妈府中多得是，便绣了一架围屛，绣的是佛祖顿悟的典故，供您礼佛所用。”

        长公主高兴地点头：“多谢你想得周到－”

        下人捧上来一架精致小巧的围屛，众人赶紧称赞：“太子妃果然好绣工，精湛且不说，这一番心意实属难得。”

        长公主见了更加欢喜，赶紧站起来，上前要亲手捧了放在佛案上去，太子妃便接过托盘，想要送上，却在长公主的手刚要接触到的时候，她手莫名地一颤，那围屛歪了一下，随即掉在了地上，砰的一声裂成了几块。

        “表嫂这是怎么了？”旁边站出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不想给母亲送礼可以不来，演这一出，想是对母亲很不满？”

        太子妃赶紧道：“姑母，我不是－－”

        初云怔了征，忍不住想要说话，旁边却突然有人伸手把她往后边扯了去，她转头一看，小声叫了一声：“哥－”

        肖慕晟脸色沉郁，拉着她往后退。

        初云回头看了看一脸绯红，手足无措的太子妃，低下头：“我看见了－－”

        肖慕晟转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再做声。

        谢蕴姝转头看见了两人的视线，再看看太子妃，心头即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上前笑道：“楚霞郡主，方才你在上头，怎么一下子功夫，就走到太子妃旁边去了？”

        楚霞骄傲地抬起头，睨了她一眼，鼻子哼了一声：“谢小姐，你是何意？”

        谢蕴姝不说话，微微笑着，长公主神色柔和了下来，慈爱地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璟柔，你的手可受伤了？”

        太子妃赶紧道：“我没有事儿，多谢姑母宽宏大量。”

        正说话，一旁没有出过一声的肖慕晟突然道：“姑母，这叫碎碎平安，是个好兆头！皇嫂这可是歪打正着－－”

        一句话，大家都笑了起来，谢蕴姝转头去看外边，太子款款走了进来，她在心头冷笑了一下。

        她嘲弄地笑了一下：“六皇子真会说话，只是刚才为何不出声呢？”

        她话一出，众人便想起了她和六皇子之间的纠葛，刹时忘记了刚才的风波，好奇地看着两人。

        谢蕴姝见众人目光，暗悔自己莽撞，肖慕晟却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模样：“谢小姐，我方才进来，实在没有听见大家说了什么？”

        他委屈的模样惹得好几位小姐转头恼怒地看了谢蕴姝几眼。

        谢蕴姝将头一转，不再理睬他，他脸上失意更重，让众人更是觉得她铁石心肠了。

        觉察到了众人目光的不善，初云朝着谢蕴姝的身旁站近了些，悄悄拉拉她的手，谢蕴姝朝她笑笑，表示不在意。

        太子来了，长公主神色更为慈祥，一家人乐意融融，忘记了方才的不快，谢蕴姝却瞧出了楚霞对着太子妃时眼中的厌憎，和对着太子时露出的真挚的笑意。

        一丝人世无常的感觉上了她心头，此时眼前的这些人，后来也是辗转流离，各有各的悲苦，虽然其中也并非无辜，但她还是充满着同情，连楚霞郡主投过来的傲慢鄙夷的眼神也不在意。

        她转开眼眸，看见肖慕晟一脸冰霜地看着他，便拉拉初云的手：“这里人多，公主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初云在这热闹的场合正不自在，赶紧点头，两人趁空走了出来。

        肖慕晟自然也跟了出来，他第一眼看见初云和谢蕴姝站在一起的时候，心头就起了怒火。

        她以为，巴结了初云，他就会放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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