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岚

谢蕴姝住的院子非常宽敞，前院种满了她最爱的月季。后院墙边有两颗高大的树木，枝干茂盛遮住了小院，幽落寂静。

        书房刚好对着后院，以前是她最不喜欢的地方，她不爱书，也不爱那分幽静，她爱的是花开时候的满园繁华,爱的是众星拱月的热闹。

        现在，她却喜欢呆在书房中，对着满院的寂静发呆，没人打扰的感觉和清冷的冷宫有些一样，但又不一样，却能让她静心思索许多事情。

        春节将至，天气愈发寒冷，后院书上的雪积久不化，寒风一吹，扑簌簌地掉着雪块。她站在窗前，看着雪落下，心头一片冰冷。

        她的乳母，失踪了的张嬷嬷，被发现死在了城外的江中，若不是因为冬天江中浮冰多，水流缓慢，尸首又被冲到了一处回水弯中，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她死在了江中。

        房中一连两人殒命，丫鬟们吓得不得了，平日和张嬷嬷比较要好的彩娟更是吓得病倒在床，发着高烧说着胡话。

        谢蕴姝心头沉重，敢接连下毒手便说明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回想起以前那些被撵走的被抬出去的下人，不敢想象人们心中对谢府的怨气有多深。

        “小姐，夫人派人给张嬷嬷家里送了一百两银子，又叫她儿子到门上做事，张家人没再说什么--”青藤端着茶进来，边报告消息。

        谢蕴姝点头，问：“彩娟可好些了？若还不见好转，你一会儿派人去请太医院大夫来瞧瞧她，她家人没在这里，你多照看些。”

        青藤有些惊讶，小姐照看起她平素瞧不上的丫头不说，连彩娟家中情形她都很清楚。

        谢蕴姝看了她脸色，笑笑：“往后这房中琐事你管着，该给丫鬟们的大方的给，别让她们背后说我小气-”

        青藤眼睛一亮，却又踌躇起来：“小姐，我，我不行的--”

        谢蕴姝转开头道：“不行就学，我只一点要求，忠心无私。”

        青藤想再说点什么，见了她的神色，也不再开口，窗外却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靠着墙的树上哗啦一声垮下雪块。

        青藤连忙道：“我去叫人来清理--”

        谢蕴姝心中一警，抬起手制止了她，对着外边道：“可是青岚？”

        果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边，面容肃杀、气势凛冽，带着满身的白雪，静静一站，眉眼微抬，便吓得青藤瑟瑟发抖：“小姐、小姐--”

        谢蕴姝微笑地扶着了她：“别怕,青岚是我的暗卫。”

        她心情变得很好，转头看着青岚：“你一人？”

        青岚面无表情：“其余人小姐不需要见。”

        谢蕴姝不生气，反而很放心，点头道：“你定是见过父亲了--”

        她唤青藤将书柜里的盒子取来，递给他：“这是你的身契，我从大哥那里要来，现在还给你，你从此是自由身，是否只听我一人调遣，你自衡量。”

        她不会以契约来要挟于人，那样，他不会死心塌地为她所用，她也是在赌，赌青岚是值得用的人。

        青岚眼中划过惊讶，抬头看谢蕴姝，伸手接过盒子，波澜不惊：“任凭小姐差遣！”

        谢蕴姝很满意，叫青藤取来一叠银票交给他，点头道：“我要一座别苑，还要你暗里招兵买马训练成精锐，你们人数太少。但必须从现在就开始行动--”

        青岚眼神划过她的脸庞，惊讶的神色再一次在他眼中划过，他以为，调他回来不过是给她做个可以拿去和别人炫耀的物件而已。

        谢蕴姝继续道：“最重要的事，去淮州纳川找到一位叫做朱景行的书生，他萍踪浪迹、四处为家，定要赶在别人之前找到他，若是落入了别人手中，就给我抢过来--”

        青岚眼中杀气一腾，谢蕴姝连忙道：“不要为难他，带他回来见我。”

        青岚一拱手：“留两人保护小姐？”

        “不需要--”谢蕴姝摆手笑笑：“有人会保护我，你带上所有人出发。”

        青岚点头，欲转身，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留给小姐防身。”

        谢蕴姝接过道声：“多谢！此去多番小心。”

        青岚身形一动，窗外只剩下簌簌而动的枝条甩在了窗户上发出的声音，青藤震惊得脸色有些发白：“小姐，这人--”

        谢蕴姝转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满是肃色：“青藤，我信任你，青岚出现我也不避你，你需对得起我的信任。”

        青藤愣了一下，眼圈儿一红，声音有些哽咽：“小姐，我明白的！”

        谢蕴姝眼中充盈了温柔，过去拍拍她的肩头：“走吧，一起去看看彩娟。”

        青藤跟着她一起往外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窗外。

        寒冬的清晨，寒意也显得脆生生的，彷似湖面上结的那一层冰，清冽孤寂，等待着喧哗将它打破。

        肖慕晟背着手站在六皇子府中最高的阁楼上，遥望着远方重重叠叠的房顶。

        雪还没有落下，天边也刚发白，那些建筑只看得到大概的轮廓。

        他的侍卫程剑跟在后边，忍不住抱怨：“这府邸，可比九皇子的小多了。”

        他嘲弄地一笑，小就小吧！反正也住不长的。

        他眼中，只有远处的建筑。

        那片随着天色渐渐显露出金黄色的房顶，就是皇宫吧？前世今生，都还没有好好看过它。

        上一世，忙碌不堪，忙着和朝臣斗，忙着征战四方，待闲下来的时候，天天能看见的，也只有床顶那一抹黄色—

        那抹明黄，是他百般追逐而又万分厌烦的颜色。

        想起往事，便觉得自己的腿隐隐作痛，他明白这是他的心魔，现在的他，身体康健双腿齐全，正是最为矫健的时候，却也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那又如何？

        老天爷既然让他重生，那么，属于他的，他一样也不会放过。该做的，他都会去做，还要做得比上一世好！

        笑意在他嘴边扩大，他的怒火他的忿恨，该叫负了他的人承担了。

        他问程剑：“朱景行还没有找到？”

        程剑低头，肖慕晟眼中凶光顿现：“再派人去，必须带他人头回来见我！”

        程剑领命而去，肖慕晟又转头望向远处的宫殿,目光深邃而冰冷。

        春节快到了，天气依然寒冷，谢府却给皇后呈贡了许多盆怒放的山茶花，虽然不是特别名贵的品种，却很是齐全，且开的鲜艳，深得皇后欢心，赏赐了不少东西。

        没两天，谢府又呈上了珍贵的绿梅花盆景，皇后更是喜欢，命人摆进了殿内，日日相对。

        谢臻远不解，女儿并不在意这些花花草草，也不会想着呈入宫中讨皇后喜欢，他以为，女儿定然还是在为与六皇子的婚事在烦恼，小女儿心性，哪里会没有些阴晴不定呢？

        请父亲代为供上绿梅之后，谢蕴姝又让林管家出去搜罗奇花异草，又随时注意着宫中传来的消息。

        她非常了解皇后的爱好，不仅是皇后，每位皇子、皇子妃、公主、驸马等等皇室中人每一位的生辰、脾气、爱好她都一清二楚，皆因前世嫁给肖慕晟五年，为了助他收获皇室中人的喜爱和放心，她放下了骄傲，不惜一切地去讨皇室中人的欢心，将投其所好做得信手拈来。

        也许，嫁给肖慕晟也并非一无所获，她掌管六皇子府五年，历练出来的精明干练，让她如今在家中一眼便看见了弊端，看到了是谁在作怪。

        她决定不忍了，她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春节里，谢臻远得了几天的悠闲，从繁杂的公务中脱身出来，在家里与家人团聚过年。

        谢府之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除开过节，还有一件大喜事，大公子谢南枫在漠北接连打了几个胜仗，收复了不少被第戎人占去的地盘，皇帝大悦，封四品宣威将军，一向严肃的老爷喜笑颜开，命令赏赐全府上下，大家都很开心。

        黎锦云也很开心，谢蕴姝看着她的笑颜心中有些发酸，她不知道大哥会建下更多的功绩，也会伤她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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