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宴

“开始了————”顾烟娘在心里轻声与自己说。

        餐桌上少了男丁，便只有侯夫人与三个儿媳。德宁侯府上除了两位姨娘生的庶女外，嫡小姐有俩。一位是顾烟娘怀里的茜茜，另一位是世子夫人的小女儿雅儿，比茜茜大上两岁。此刻雅儿正抱着世子夫人的腰央求着什么事情，看她委屈的模样，似乎不太顺利。

        张颜娘孕有一子宣宝，今年三岁，比宴宝大半岁。

        “宣宝来了。”顾烟娘把女儿茜茜安顿好，方才与张颜娘回话。

        宴宝也来了，在奶娘的怀里使劲的扑腾，张着双小手冲顾烟娘笑的直流哈喇子。

        茜茜见到弟弟，开心的蹦过去在满脸口水的小脸上亲了两口，嘴里说道：”宴宝，你又懒床了。“

        宴宝抓着顾烟娘的衣襟嘿嘿嘿的笑着：“阿娘，阿娘———想——”。

        半盏茶的功夫，除了侯爷和世子爷外，其他男丁又回到了饭桌上。侯夫人张氏询问了沈景熙几句后，眉间似乎多了些许担忧。沈景熙俯首轻柔的摸了摸茜茜的小发髻，低声询问想吃什么，给她夹菜。

        不时的宴宝也伸着小脑袋凑过去叽叽喳喳，挥舞着小胖手胡乱的指着着餐桌上的菜，要沈景熙给他夹。

        张颜娘怀里的宣宝更是蹦蹦哒哒的着急的想爬桌子，因为他喜欢的菜被世子爷家的昌宝，轩宝抢了先，眼看着快没了。沈景睿也是有趣的人，竟也凑上去和侄子抢了起来，不时还回头和宣宝说：“看，有了吧。”说完得意的扬了扬夹着战利品的筷子。

        “四叔，羞羞脸，和小孩抢吃的。”轩宝气愤的跑到沈景睿的身边做了个鬼脸。八岁大的孩子最是爱吃的时候，在他看来，他和四叔的仇大了。

        “各凭本事，我有啥好羞愧的，外面的人可不看你年纪小便让着你。”沈景睿哼哼的嚷着话。

        让沈景熙无语的踢了两脚方才老实的坐下。

        “祖母，四叔是亲的么？”轩宝又呼啦啦跑到侯夫人张氏面前控诉，有仇马上便报。

        侯夫人笑骂道：“家里缺你们吃的了，竟能抢上了。”说完便让身边的丫鬟去厨房吩咐，呆会儿再上一盘。

        “祖母，祖父说抢着吃的食物才最香。”昌宝拉着弟弟回去坐好，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顾烟娘憋着笑，看向羞红脸无语望天的世子夫人。想着若不是今晚德宁侯府出事，或许昌宝逃不了一顿罚。家宴最是欢喜的是孩子，嬉闹着吃了半个时辰。

        回到院子，趁着沈景熙带着宴宝去洗簌时，顾烟娘便开口对拆卸自己发髻的夏蝉道：“你现在出府找冬梅，看看我昨日交代道事情办的如何？”

        夏蝉疑惑的看向顾烟娘，手上的动作则越来越快。

        顾烟娘弯腰抱起正睁大眼睛好奇打量自己发髻的茜茜，又向夏蝉笑道：”冬梅没你心细，我有些不放心。“说完，催促着夏蝉快走。

        “再不走便走不了了。”顾烟娘望着夏蝉的背影在心里呢喃无法说出口的话。

        夏蝉走后，顾烟娘吩咐屋外的丫鬟去厨房拿些点心回来，说茜茜想吃，叮嘱着多拿些回来。

        “阿娘，茜茜没想吃。”茜茜嘟着嘴巴不满。

        “是阿娘想吃。”边说边帮女儿拆解小发髻，尔后拿出自备的衣裳，母女两人手牵手的去了里屋洗簌。

        茜茜看着顾烟娘手里有些丑的衣裳，小脸有些抗拒的问：“阿娘，这是你缝制的？”

        “是呀，阿娘的心意，茜茜穿给阿娘看看可好。”顾烟娘轻哄着，她的女红连女儿都嫌弃了，真的有那么糟糕么。

        母女洗漱完，沈景熙抱着宴宝也回来了。宴宝见着亲娘，嘴里哇哇哇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手脚乱舞着让顾烟娘抱。另一边茜茜向沈景熙转着圈圈，展示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甚至还偷偷和沈景熙嫌弃说：“爹爹，茜茜不会穿很久吧。”

        沈景熙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凤眼含笑，拍了拍自己，似乎安慰女儿他也穿着呢。

        宴宝也学着沈景熙的动作拍了拍自己小胸脯，茜茜羞红了脸缩进沈景熙的怀里，嘿嘿嘿不好意思冲顾烟娘笑着。宴宝都知晓了她嫌弃阿娘缝的衣裳，阿娘怎会没听到。

        顾烟娘把宴宝塞进沈景熙的怀里，气哼哼的去外屋收拾丫鬟刚送进来的糕点。这些糕点分成八份用油纸包裹起来，自己身上藏了四份，剩下四份等会儿塞进茜茜，宴宝的衣兜里。

        屋外嘈杂尖叫声传来，顾烟娘疾步回屋把糕点塞进孩子们的衣兜，在沈景熙的错愕中又给他俩穿上了外衣。刚收拾好俩孩子，士兵也冲进了屋。

        沈景熙抱起被吓哭的茜茜，轻拍着背安抚着。顾烟娘怀里的宴宝却很是欢喜，指着他们手里的刀枪很是兴奋的嚷着，扑腾着身子向前，嘴里喊着：“要——要——-”

        他这幅某样，逗笑了为首的官差常胜。

        “沈三爷，请吧。”官差做了个请的手势，倒也没为难他们。

        在一片慌乱中，顾烟娘见到了已经晕厥过去的侯夫人张氏，此时正躺在世子夫人的腿上，身边围着仨哭的惨兮兮的孩子。不远的张颜娘也吓得哭花了小脸，紧紧抱着怀里呜呜哭喊的宣宝，还有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俩姨娘和庶妹。沈景睿被士兵压着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喊着：“阿娘———”

        刚才似乎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沈景熙脸色冷冽，凤眸中蓄满了怒火。俯身把茜茜放了下来，给身旁的官差作了个揖，沉声问道：“常大人，德宁侯府是否已经定罪？”

        常胜摇了摇头。

        他这次的任务只是关押德宁侯府上下进牢房，其他的一概不知。

        常胜也很奇怪为何接到这样的密令，德宁侯府的当家夫人是宫里盛宠的云贵妃胞妹。再说老德宁侯可对当今圣上有救命之恩，他也好奇德宁侯府到底犯了什么罪，让他们半夜抓人。

        “既然没有，能否先放开胞弟。”沈景熙递给顾烟娘一个小药瓶，目光则看向德宁侯夫人张氏。

        常胜也无意伤人，更何况这沈景熙曾有恩于自己。

        “放开沈四爷。”常胜冲压着沈景睿的士兵挥了下手。

        顾烟娘把药品打开放到张氏的鼻下，瞬间一股刺鼻儿的味儿窜了出来。过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德宁侯夫人方才清醒过来。

        见人没事儿，常胜也暗自松了口气。京都城的富贵瞬息万变，谁也不清楚今日得罪的明日是否会要了你的命，圣上没下旨前，一切皆有变数。催促着手下士兵赶紧把人押上车，拉回去交差。

        沈景熙背起张氏出了德宁侯府，边走边安抚着背上垂泪的母亲：“阿娘，会没事儿的。”他身后抱着茜茜的沈景睿茫然无措的看着德宁侯府的大门，红了眼眶。

        夜半的夏日，有些微凉。

        牢房里弥漫着难闻的酸臭味儿，静下心仔细听，你便能感受到这里的热闹。叽叽复叽叽，和他们作伴的邻居藏在黑暗中肆意窜动着。顾烟娘想，只怕日后会经常听到张颜娘的尖叫声。

        记忆里，在牢房的这段日子，每日都水生火热的。

        到了牢房时，男女便被安排分开关着。世子夫子抱着雅儿默默无助的垂泪，张颜娘也缩在墙角瑟瑟的抽泣着，侯夫人张氏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俩姨娘带着庶妹躲在角落里相互取暖，离她们远远的。

        “母亲，喝些水。”顾烟娘从腰间掏出一个羊皮水袋，递了过去。

        张氏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位不讨自己欢心的儿媳，一时酸涩涌上心头。水她没喝，只是把顾烟娘怀里睡着的茜茜给抱了过去，劝说：“你先歇会儿，我没事的。”

        “三嫂，你哪来的水？”张颜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偷拿的，你不哭了？“顾烟娘打趣道。

        “本想继续哭的，有些口干，可能是哭多了。“张颜娘惨兮兮的盯着水袋，委屈极了。

        ”顺娘，你也过来。”张氏轻唤着仍沉浸在打击中的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黄顺娘挪了挪身子，靠了过来。声音哽咽颤动着，眼里布满恐慌和不安：“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张氏也不知该怎么办？当下只能听天由命了。她其实心里非常明白德宁侯府为何能落得如此下场，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好姐姐，宫里的云贵妃。

        张氏唯一确定的是她们侯府上下命是保得住的。因为德宁侯府有块免死金牌，那是老德宁侯当初救驾有功赐下的，这事儿京都城的百姓都晓得的。

        “活着才有希望。”张氏安抚着黄顺娘，劝她别钻牛角尖做傻事儿。

        顾烟娘抱着双膝低头听着，记忆里很多的人和事儿不知为何变的越发清晰起来。她们婆媳几人在娘家都是娇养长大的，嫁进德宁侯府后也没多少糟心事儿。一直顺风顺水的过着小日子，突然有一天，天降大祸，让她们一时很难接受打击。

        “啊————母亲———有———老鼠！”黑暗中突然一阵惊恐万分的尖叫，以及孩子受惊后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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