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城

夏日清晨格外的清新，亦或许是三人心情扫了阴霾，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人出声喊累。顾烟娘见前方有户人家，便拉着两人过去询问是否能借三身换洗的衣裳，她们会给银子酬谢。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小娘子，见着张颜娘拿出的是块银子，眼里满是欢喜，殷情的让三人进了屋。拿出衣裳时脸上红彤彤的，似乎很是难为情。

        顾烟娘说了些感激的话，便开口问能否借个地方把衣裳换上。

        小娘子爽快的把人给请到了自己的闺房，虽然有些简陋，甚在干净。三人换好衣裳，彼此打量一番后笑出了声，她们这么大还没穿过带有补钉的衣裳，更别说还是粗布麻衣。

        等她们出来，小娘子便热情上前问她们是否留下吃些早食，顾烟娘想了想后便拒绝了。她们还是去京都城内吃吧，不然等会儿碰上小娘子家人回来，怕有事端。

        毕竟财帛动人心。

        三人身上除了顾烟娘还有些银票傍身，另外两人除了怀里抱的那身衣裳，啥也没有。方才张颜娘给那位小娘子的银子，还是她儿子宣宝衣服兜里掉出来，她随手捡起放在身上的。

        身上没有银子，又不想归家，她们合计着打算到了城内便把手里的衣裳给当了。虽然有些脏了，但布料不错，衣裳上还缝制了些零碎的珍珠和金丝线。

        该是能换些银子的。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看到了城门。三人靠在一起坐在地上喘息休息时，顾烟娘问两人是否后悔，说进了城门后，要是后悔便各自归家吧。

        走了几个时辰，对养尊处优的她们来说，已是很艰难。更别提往后流放的那些路。

        “为了孩子，我们也可以。”黄顺娘气喘吁吁的回了话。她死都不怕，更别说眼前的困难。

        张颜娘靠在顾烟娘身上不起，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她眼神里有着些许质疑，伸出手指戳了戳顾烟娘，无声的质问：“三嫂，你后悔了。”

        “那样便好，走吧，进了城当了它们，咱们去吃鲜肉馄饨去。”顾烟娘拉起软骨头般无力的张颜娘，拍了拍怀里的衣裳，打气鼓励道。

        京都城内最大的当铺便是当初顾烟娘让冬梅和夏蝉去的那家钱家当铺，但她们现在的情况不宜过去，怕被人给认出来。再三思索后选择了城北闹市中的一处当铺。

        三身衣裳外加三双精致的绣花鞋，一共才给她们二十两银子。张颜娘有些气愤，觉得当铺坑人，她脚上的那双绣花鞋买时都不止二十两银子呢。

        但这些东西不当，留着也没啥用。黄顺娘安慰她这二十两银子现在可是救命钱，她们能吃饱肚子，还能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再做打算。

        张颜娘郁闷的盯着脚上方才当铺给的草鞋，有些想哭。

        此时顾烟娘从当铺伙计嘴里打听到了一家物廉价美的馄饨摊，就在当铺边上不远的拐角处。摊主是个大娘，长得很是粗壮肥美，嗓音也很响亮，见她们往这边走便冲人喊道：“小娘子吃馄饨吗？皮薄肉香的大馄饨，只需三文钱一碗。”

        黄顺娘见馄饨摊子在路边，路过的行人来来往往，连卷起的灰尘飘落的到处都是。有些踌躇不确定的看向顾烟娘，无声的询问着她们真的要在这吃吗？

        张颜娘拉着她坐下，说话语气有些破罐子破摔，自嘲道：“三文钱的大馄饨，多实惠。”说完还特有深意的看向黄顺娘脚上的草鞋，那意思好似在说，看吧你也接受不了是不是。

        顾烟娘把大娘煮好的馄饨给端上了桌，语气轻快的道：“饿了半天了，赶紧吃呀，吃完我们还得去租个屋子住，今日事情不少呢。”说完话，她便拿起汤勺低头快速吃了起来。

        这馄饨里的馅料很是丰富，放了猪肉，木耳，还有香菇和野山葱一起搅打成馅，外加这大娘特意用大骨炖的汤水，三文钱能吃到这样的一大碗，还在京都城内，顾烟娘觉得很值。

        以前她们一盘子糕点也要花上一二两银子呢。

        “唔——不错。”张颜娘嫌弃的咬上一口后，眉宇间的郁闷终于散了去，看样子这馄饨的味道很是得她的喜欢。

        黄顺娘见两人吃的开心，觉得味道应该还行。即便难吃，妯娌可以，她也行的。闭上眼睛也尝试着吃了一小口，尔后睁大眼睛，惊喜的看向身边吃的正欢的俩人。

        “好吃吧，当铺的伙计说这大娘的手艺是这里的一绝。“顾烟娘压低着声和黄顺娘说，她在市井里呆过，知晓底层人生存有着自己的智慧。

        二十两银子或许只够她们以前买双绣花鞋，但也能解决京都城内普通老百姓一两年的生活花销。

        三人意犹未尽的吃完馄饨，付钱时顾烟娘向大娘打听这附近哪里有牙人，她们想租间屋子。大娘听完话后，笑着说：“小娘子要是不急，午时后再来这里寻。这条街上有个叫黄牙子的，他每日那时会来我这吃碗馄饨。”

        顾烟娘谢过大娘后，便和妯娌商量着买些衣裳。特别是她们贴身穿的，至少也要是细棉的吧。这是张颜娘特别要求的，她舍不得自己的一身娇嫩细腻的肌肤被身上的粗麻给摩擦毁了。

        外衣倒是没人有什么要求，她们只有二十两银子，得省着些花。

        为了省钱，三人转了好几间成衣铺子。挑选的眼花缭乱最终是黄顺娘有些无力的说好像快午时了才让两个还想继续下去的妯娌住了手，付完钱后黄顺娘抱着衣物赶紧催着她们离开。

        二十两银子就那几身粗布衣裳就去了二两银子，她琢磨着一碗大馄饨才3文钱，二两银子得是多少碗大馄饨？这么一算黄顺娘觉得方才她们太败家了。

        要是买些布匹她们自己动手，可以省好些银子。

        到了馄饨摊子，大娘便笑道：“你们来的真是凑巧，黄牙子刚到不久。”

        顾烟娘拉着两人坐下等着黄牙子吃完，但黄牙子却边吃边热情的询问她们想找什么样的屋子？大概在什么地段，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顾烟娘想了会儿说：“安静些的，屋子不需太大，能够住人便可以。”

        黄牙子看了眼三人，仔细想了会儿后便道：“在这馄饨摊子往里走，有间屋子不算大，但很安静。那间屋子往年都是租给进京赶考的学子的，现在正空着，要不带你们过去瞧瞧？”

        顾烟娘点了点头，她们现在急需找间屋子住下，再做其他打算。住在城北甚好，省了好多麻烦。在这闹市中住着，任谁也想不到她们三躲进了这里。

        黄牙子吃完后便大方的多丢了一文银子在桌子上，张颜娘好奇的看向那多出来的一文钱，不解是何意？被黄顺娘无语的给拉走了。

        黄牙子带着她们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那间他口中的屋子。屋子不大，共三间。一间卧室，一间堂厅，以及一间厨房。桌椅床榻什么都有，厨房甚至还存了不少柴火。

        她们只需买些被褥便可入住，省了不少事情。

        顾烟娘几人很满意，出口询问黄牙子这间屋子租一个月多少银子。黄牙子一听便笑着回道：”五百文。不贵的。“

        黄顺娘在心里算着五百文大概能买多少碗馄饨，越算越瞧着拥挤狭小的院子，有些贵了。这么破旧的地方一个月竟然要花上一百多碗馄饨的银钱。

        “三百文，我们租了。”黄顺娘鼓起勇气开了口，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讲价，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紧张万分。

        “这位小娘子，三百文真的租不到这么大的一间屋子。要是再过上几月，这间屋子一月租金可是二两银子都难求的地方。”黄牙子有些错愕的看向黄顺娘。

        第一次他怀疑自己的眼光，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他原以为她们三个小娘子是家道中落来京都城寻人投靠的。干牙人这一行看人还是有些准头的。

        可人家一开口好似很懂这里的行价，且看着很有底气他会租给她们似的。

        京都城的屋子是好租凭的，但是像这间屋子的格局却是有些难出手。屋主要价高，房间少，根本住不了几个人，有些成算的人家根本不会租凭这样的屋子。

        一般只有学子进京时才特别好出租。

        “你也说学子进京房租才高，三年才一次。屋子破落的地方很多，你看那处墙上都爬满了青苔，该是很久没租出去了吧。黄牙子你租给我们总比留着长青苔强些吧。”黄顺娘带着黄牙子看看院角空地，指了指厨房屋里的碗柜。

        “是有些时日没租出去了，可这300文是否太低了点，小娘子能否再加一些。”黄牙子跟着黄顺娘转了一圈，心好累，说话底气似乎都有些不足。

        “不少了，我们租下还要请人打扫一番。等我们搬走，你再带人来看屋子也干净敞亮些。”黄顺娘继续劝说着，越说她越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行吧，三百文便三百文吧。”黄牙子想了想便应了下来，而且这砍价的小娘子好生厉害，长了张利嘴，下次还是别让他遇上这么能耐的人了。

        等租凭契约拿到手，黄顺娘很有成就感的对着那张纸笑了半天，小心收起后喃喃自语道：“省了好多碗馄饨钱。”

        顾烟娘和张颜娘面面相觑，很是感概，觉得大嫂不愧是大嫂，到哪都是当家作主的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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