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委屈

“祖母，我看见阿娘了。”茜茜偷偷的在张氏的耳边说道。

        张氏顺着茜茜的目光看去，顿时红了眼眶，急忙拉着眼神不好的张颜娘的阿娘压低声音说：“弟妹，颜娘她在这里，她在这里。”

        张颜娘的阿娘顺着张氏手指的方向看了又看，着急的询问着在哪儿在哪儿，她的颜娘在哪里？

        尔后颤抖着身子哭倒在张氏的怀里。

        她的颜娘不见她，明明瞧见她了却不见她。

        “弟妹，你要好好的，都好好的。”张氏不知该如何安慰张颜娘的阿娘了，张颜娘此时不肯出现是为了什么她最是清楚。

        “二姐，我好恨。”张颜娘的阿娘摊坐在地上哭诉着。

        张氏懂张颜娘的阿娘此刻的心情，一样为人妻，为人母，张家的那些事儿她都清清楚楚。她是最没立场劝说的人，因为张颜娘阿娘的爱恨情仇都来自她的亲人。

        “弟妹，保重。颜娘我会照顾好她的。”张氏拉着张颜的娘阿娘起身，又怕她想不开，劝道：“弟妹，你要念着颜娘，就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哭了。再哭你的眼睛该瞎了，到时候见了颜娘你也看不见。”

        张颜娘的阿娘真的怕见不到女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巾帕擦着水汪汪的眼睛，急忙回道：“二姐，不哭，我不哭了。为了颜娘我再也不哭了。”

        张颜娘卷缩着身子蹲在草丛里，呜咽着。顾烟娘看着这样的她有些心疼亦有些羡慕，她的阿娘早已模糊了印象，现在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她阿娘是爱她的。

        到死都惦记着她，怕她受了委屈。

        “弟妹，你阿娘会明白的。等我们走后，夏蝉也会把你写的书信递给她，你们虽是两两相望，但总算是见上了一面。”黄顺娘也蹲坐了下来，安慰着。

        张颜娘抬眸看着身边的两妯娌，似乎意识到了她算是幸运的，今日来这儿的人只有她阿娘。她们的大姑姐沈梦娘亦没有出现，她可是婆母最疼爱也是唯一的女儿，直到现在她都不曾露过面。

        她好似没啥可委屈的。

        她的婆母没哭，两个嫂子亦没有哭。

        “大嫂，你看见梅姨娘她们了吗？”顾烟娘瞅着好几遍也没见她们的身影，如同记忆里的一样，像是凭空不见了。

        黄顺娘摇了摇头，说出了另一个疑问：“宛姨娘他们也没见到身影。”

        “走！”钱大同挥着手里的皮鞭在空中打了声响。

        方才休憩的时候，顾烟娘便瞧出来了。金家，申家与袁家的亲朋来了很多丫鬟小厮或亲自来送行的，唯独沈家这里冷冷清清的，这些京都城里的勋贵人家最是势力，他们是觉得太子那里或许还有希望，而德宁侯府算是彻底凉了，无法翻身了吧。

        “我们也走吧。”黄顺娘看了眼不远处已经散去了的人群，催促道。

        顾烟娘上了驴车，尾随在流放队伍的最后面缓缓的跟着。马背上的钱大同往这边看了一眼，朝着赶车的顾烟娘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沈家的人少，走在最后面。

        沈景熙发现身后跟着的驴车时，轻扫了一眼。尔后震惊的看向灰头土脸朝着自己做鬼脸的女子，那个挥洒着鞭子，穿着灰土色粗布衣裳的竟真是他那个娇惯的娘子。

        顾烟娘心里嘀咕着沈景熙到底是何意思？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比夏日的天气变幻的都快。

        “哼。”顾烟娘有些生气的越过了他，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里，跳下驴车伸出手指戳了戳那辆小推车。她看不得婆母和公爹抱着孩子在毒日里受苦。

        沈景熙拉着有些被惊吓住的沈景睿过去把推车从驴车上抬了下来。他们的举动招惹了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尔后听到前方钱大同骂道：“看什么看，给爷走快些。”

        这推车不大也不算小，里面的空间是可以同时放四个孩童的。

        被沈景炫牵着走在前方的轩宝惊喜的往顾烟娘的驴车跑，尔后被衙役的一记响亮的挥鞭声给吓了一跳，缩回了小脚，可怜兮兮的看向顾烟娘。

        “爹爹，阿娘是不是也来了？”昌宝拉回弟弟，带着希翼的目光偷偷的询问道。

        沈景炫摇了摇头，转头看了眼那辆驴车，长叹一声，沉默着拉着两儿子继续向前走着。

        “爹，推着吧。”沈景熙两人把小推车抬到沈言啸的面前，由于脖颈的枷锁他无法把宴宝从父亲的怀里抱出来，只能眼神示意着。

        方才沈言啸听张氏说了，他的三个儿媳妇赶着驴车跟了上来，心头有些酸涩和暖意涌动着。短短几日他便遭遇了众叛亲离与不离不弃。他这辈子富贵过，也落魄着，大起大落的人生也算值了。

        沈言啸把两个小孙子小心的放进小推车里，这推车似乎是特意设计的，四面都加了护栏，两孩子坐在车里嬉闹一点也不用担心会掉出去。见车里还有空间，他便对沈景熙说，让茜茜和雅儿过来。

        沈家几人，只有他因抱着孩子才免了枷锁。其他人，连八岁的轩宝都是脚镣和枷锁加身。

        “祖父，累不累？”雅儿有些忧心的问，她祖母背着她和茜茜一直气喘吁吁的，出了一身子汗。

        她小，但是可以走的。她不想祖父祖母那么累。

        “不累，祖父身体好着呢。”沈言啸安抚的笑了笑。

        茜茜戳了戳雅儿的胳膊，让她赶紧的抱开闹腾的宴宝，她人小根本就控制不住见了阿娘便‘阿啊阿’挥舞小手兴奋的小家伙。宴宝一动，宣宝也不乖了，也‘阿啊阿啊’的叫唤着吵死了。

        驴车里听到孩子叫声的张颜娘有些心急的问道：“三嫂，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还是先别出来了。方才轩宝想跑过来差点被鞭子给抽到了。”顾烟娘实话实说，车厢里的两人伸着脑袋小心的向外张望着，生怕被发现后惹了祸。

        “也不知他们现在饿不饿，渴不渴？”张颜娘又忧虑的叨叨着。

        “你不是瞧见了，冬梅有给他们带吃的，一时半会儿是饿不着的。”要是饿了，她们车厢里一堆吃的，近在咫尺也饿不着他们吧。

        张氏身上少了两个孩子在，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走在她身边，被庶女搀扶着走的金家老夫人与她搭话说道：“沈夫人，你也算是苦尽甘来。”

        “这算哪门子苦尽甘来？您老是有福气的，都流放了身边还有人伺候着。你瞧瞧我这凄凉的，一家子只剩下我一人操着心。”张氏苦笑的说着心酸的话。

        当了那么多年侯府夫人，深知这些人爱听什么。

        “沈夫人是个爱讲笑话的，这三百来口人在烈日下走着，你们沈家算是独一份儿了。瞧瞧我家的小可怜，三五岁就得靠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走，也不知能不能熬得住。”袁家老太太粘着酸味，上来便道。

        张氏低头走着路，当没听到。年纪一大把，红眼病却犯上了。

        前面的轩宝有些撑不住，哭喊着走不动了。驴车里的黄顺娘听到哭声，心里像是被针刺扎了一下，痛得她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抱着儿子走。

        顾烟娘给一直走在驴车边上的沈景熙抛过去几颗栗子糖，直接言道：“给轩宝，昌宝的。”

        沈景熙点了点头，拿着东西便加速步伐去哄侄子去了。路过沈父身边又被交代让轩宝过来，轩宝得了糖果，又能呆在小推车里歇上一会儿，人又开心的与两弟弟耍了起来。

        茜茜与雅儿也分得了栗子糖，含在嘴里鼓囊着腮帮子看着傻乐的轩宝有些无语，茜茜直接不客气的与沈父说道：“轩宝哥哥是不是傻了？”

        小丫头最爱与人说悄悄话，自以为其他人听不到。

        “你才傻。”轩宝有了力气，不客气的呛了回去。

        沈父笑呵呵的瞪了眼孙子，与走在身边牵着手的两孙女说道：“傻子是不会承认自己傻的。”

        “大嫂，你的乖儿子生龙活虎的，没事儿。”顾烟娘看着吵吵闹闹的的孩子，也心安了很多。

        谁知顾烟娘刚把心放下，方才过了半个时辰，前方的人群中传来了惊呼声。尔后又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随之而来，沈景熙凑到驴车边与她正色说道：“赶紧驱车离开。”

        顾烟娘也知此时她们不能多呆了，转头与车厢里的两妯娌说道：“水和烧饼。”

        扔下东西，扬起鞭子一甩，驴车急速的向前驱使。后面的宴宝见阿娘不见了，又‘啊啊啊啊’的哭喊着要阿娘。吵得沈父脑袋嗡嗡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知弟莫若姐姐，茜茜从顾烟娘给的袋子里掏出一块烧饼，塞进宴宝哭喊的嘴里，哭声立马呜咽的停了。看着脏兮兮挂满泪珠子与汗珠子的脸颊，茜茜嫌弃的给弟弟擦拭着说道：“宴宝，你脏死了。”

        雅儿抱着水袋子在身后点了点头，觉得还是宣宝乖一些。

        本来雅儿还想着给祖母送水喝烧饼的，祖父却摇头说现在不行。

        这边老四沈景睿也在与沈景熙吐槽道：“三哥，幸亏三嫂她们跑的快，不然怕真的要被讹上了。”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张氏正被袁家的人给缠上了。

        两个姨娘跪在地方求张氏帮帮忙，救救她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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