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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是宴会,大家都是文明人


有他在,自己倒也不用担心在山上没人说话太过无聊~
……
一边扯皮一边进山,走了好一阵子,俩人终于到了松柏树林子里头挂肉挂骨头的地方。
瘦子还是第一次进这么深的老林子里,撇个树杈子一会儿拉扒地上的猪毛,一会儿蹲野猪窝旁边猛看,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周围那是哪儿哪儿都新鲜。
胡大海没直接卸麻袋,而是先带着俩狗在周围巡逻了好几圈,确定没东西藏在暗处后,方才小心翼翼的把麻袋从树上解下来。
“你负责扛这袋子野猪肉,我负责其他的。”
胡大海帮着把麻袋抗到瘦子肩膀上,自己则背了剩下的骨头、内脏等东西,俩人没多做停留,直接就往山下走去。
一直走到之前发现白麂子的地方,两人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掏出水壶递给瘦子,胡大海擦擦汗,直接将先前准备好的钢丝套拿在手中。
“拿这玩意儿是要套啥?”
瘦子猛灌了两大口水,好奇的朝胡大海问道。
“白麂子。”
对自家兄弟自然是没啥好隐瞒的,胡大海跟瘦子讲了他上午所见,而后甩甩手里的钢丝套,又变戏法儿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嫩苞米。
“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儿看着东西等我。”
“我去去就来!”
胡大海把嘶风留在原地,自己则带了黑豹,朝那白麂子上午跑走的方向赶去。
……
捉麂子的方法有很多,但想活捉,却十分不易。
一般猎人都是用夹子抓这玩意儿,但夹子劲儿大,麂子的腿脚又脆,基本上是十夹九断,剩下的那个更是当场就没了。
要说最简单的方法,还是靠电。
也就是在麂子活动的地方拉上铁丝,接铅酸电瓶。
只要这玩意儿路过的时候挨到电线,那立马就会被电流击晕,捉到的也基本上都是全须全尾的。
只可惜这年头别说电瓶了,连电线你都见不上几根儿。
所以胡大海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能用老办法,拿钢丝套来捉。
沿着麂子离开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胡大海就朝黑豹比了个手势,示意它在周围闻闻味儿。
而自己则找了个视线比较好的地方,开始看起了山型!
捉麂子,第一步,要先找山。
麂子胆小,只有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才会有麂子出没。
对于它们来说,若非实在无处可去,它们是绝对不会在大白天出现在田间地头的。
就像这只白麂子,哪怕壮着胆子来苞米地里头啃苞米,吃完以后也会立刻就跑远,绝对不会在这里多做停留。
所以这套子肯定不能往苞米地里头下。
下到地里,不仅什么东西都套不到,钢丝套还要被种地的人收走。
到时候一句“俺寻思没人要,俺就拾嘞”,你连钢丝套都要不回来。
开个玩笑。
其实是因为往别人家地里放套子很不好,容易引起纠纷。
再者这只白麂子来苞米地里吃东西,不代表他就在这周围活动。
麂子生活的地方多矮树、荒草,而且一定是在大山深处。
那如何判断麂子的活动区域呢?
那就要通过之前所说的山形山势来看了。
若是矮一些的山头,那就要去山谷里头找,尽量挑杂草丛生的地方让猎狗去闻味儿,越是草木茂盛的地方,越容易找到麂子的活动痕迹。
这在猎人中,叫做疏中找密。
而那些相对比较巍峨的高山,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深山,那就得往老林子里钻了。
林区的老林子长得基本上都是多年生针叶林,虽然密密麻麻,能够提供足够的隐蔽性,但对麂子这种胆子小的动物来说,却依旧不算安全。
它们会在老林子里寻找矮乔木丛生的地方居住,比如柞树丛、矮松树这种视线好、间距较大的地方。
这叫做密中找疏。
只要确定山里有麂子活动,那像这种密中带疏的地方,基本上可以直接确认为就是这些小家伙的活动区域。
为什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狩猎方式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
矮山山谷提供不了大范围的遮蔽物,麂子要优先保证自身安全,自然要找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生活。
深山老林里人迹罕至,隐蔽性足够,所以麂子在挑选生活区域的时候,会以遇到危险能第一时间逃走,并且可以给捕食者造成干扰的环境、地形作为首选。
打猎无定式,一定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千万不能犯教条主义错误。
而秃顶子山,就完美符合第二种情况。
胡大海踩在一块较高的石头上,纵目眺望。
此刻他所处的位置,就是屯里人常说的莽林子。
来来回回观察了好一阵子,胡大海皱起了眉头,没有任何发现。
莽林子里基本上都是荒草和松树,这些荒草足足有半人高,很适合动物隐藏,光靠黑豹和自己,那怕是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有所发现。
胡大海想了想,决定转变思路。
打了个口哨把黑豹叫过来,胡大海掏出水壶,做了个嗅的手势。
黑豹歪着脑袋摇了摇尾巴,立刻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转身昂起头,开始在周围的空气中嗅来嗅去。
“聪明狗确实让人省心啊!”
胡大海收起水壶,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他还没教过黑豹和嘶风如何嗅水,但仅凭自己的两个手势,黑豹居然就可以迅速领会到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当真是灵性非凡!
对于人来说,这可能不算什么。
但对于狗来说,这绝对是极为难得的,没几个狗能做到。
反正他自己两世为人,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狗子。
……
所谓“嗅水”,就是指猎狗凭借嗅空气,从而在深山老林里寻找到水源地的方法。
黑豹竖着耳朵左奔右跑,昂首挺胸在半空中不断抽动鼻子,没几分钟后就停了下来,站在远处不断的低声呜咽。
见此情形,胡大海赶紧就跟了过去,同时比了个追踪的手势。
黑豹得到命令,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当先冲了出去,一边嗅,一边在前头带路。
狗子寻找水源,一是闻湿气,也就是从空气中分辨出潮湿度,二则是靠听声音。
狗的听觉非常发达,足足有人类的十六倍,有些声音人类听不见,但狗子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黑豹应该是用的第一种方法来找水源,这点从它不断抽动的鼻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往莽林子里头足足跑了十来分钟,钻进一处较为密集的松树林,扒拉着荆棘丛又往里头艰难的行进好一会儿,黑豹忽的在一处石壁前停了下来。
胡大海紧紧跟在后头,抬眼望去。
说是石壁,其实就是块儿风化的大石头,足足有两米来高,其上布满了裂纹,以及密密麻麻的湿润青苔。
青苔的中间,正有一道拇指来宽的水流,沿着石壁缓缓流下,而后消失在正下方的黑土地中。
胡大海捏起块儿青苔看了看,心里也就大概有数了。
这石壁背阴,又新长了青苔,说明这道水流刚形成没多久,应该是从山顶上渗流下来的。
这种水源一般都只有鸟类以及小体型的野生动物才会来光顾,那白麂子也确实有可能会在这里饮水。
就在胡大海沉思时,黑豹又在不远处呜呜咽咽的低声吼了起来。
赶过去一看,却见黑豹正在扒拉一堆圆鼓鼓的东西。
胡大海赶紧低声喝止了黑豹这种不良行为。
在山上打猎时刨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一是不卫生,二来这种行为会破坏发现物的完整度。
倘若发现的东西比较重要,被刨坏后那影响可就大了。
不及时纠正,真发生了那种事,到时候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半蹲下身体,胡大海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些东西全都黑黢黢,油亮亮的,和兔子粪球有些相似,但却要大上老大一圈,全部堆积在一起,挤压成了咖啡色的条形。
这是直肠子拉出来的屎才会形成的特殊状态。
直肠子拉屎,不能将粪球彻底分开,基本上都会带有粘连,这是反刍动物的特色。
胡大海撇了根儿树枝,扒拉了扒拉。
不用想也知道,正是麂子的粪球。
倘若是一般的猎人,那此刻绝对就要欣喜若狂了。
因为麂子通常都有固定的排粪点,只会在离窝五十到一百米的地方排便,找到麂子屎,那就说明麂子的住所就在附近了。
但胡大海此刻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
这只白麂子,可和普通黄麂完全不一样!
先前所说的捕捉方法,那是对生活环境稳定的麂子群时才适用的。
但这只白麂子可就不一样了。
从体型上来看,这只白麂子是亚成体,且极瘦,再结合它先前的举动,可以得出这是只离群的麂子。
形单影只,担惊受怕的麂子,和生活稳定,种群数量丰富的麂子,捕捉方法那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像这只白麂子,就很有可能是被驱逐出种群、独自在外流浪的个体。
常规猎麂子的方法,在它身上肯定是不适用的。
就比如面前的麂子粪球,拿树枝儿扒拉扒拉,早就已经干透了,说明最起码也是麂子三四天前拉的。
看着挺多,但其实根本没有啥价值,唯一能提供的有效信息,就是曾经有麂子来过这里。
胡大海摸了摸下巴,示意黑豹继续寻找,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发现。
找了几圈儿,却是毫无收获,胡大海也没在这里多浪费时间,打个口哨,就带着黑豹继续往里头走。
一边往里走,胡大海一边指示黑豹挑那些矮树丛闻。
在山上寻猎物痕迹,无非就是一靠闻,二靠看。
闻,指的就是找猎物的粪便,然后根据粪便的新鲜程度来判断猎物的活动范围和区域。
看,则是指要留神路边的各种植物,观察是否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一人一狗在莽林子里一顿好找,老半天之后,黑豹才再度原地坐下。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黑豹这次没呜呜叫,而是牢牢闭着嘴,只在原地不断的趴下,蹲坐,给主人做出提示。
胡大海上前,轻轻抚摸了黑豹的狗头几下。
关于在什么时候叫,什么时候不叫这一点上,黑豹相当有分寸,从来没在这上面犯过错误,也是胡大海最喜欢黑豹的一点。
之前跟他上山打豺的时候,黑豹就展示出过这种天赋,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学会的。
就地蹲下,扒拉开草丛,又是一堆圆滚滚的粪便映入眼帘。
和之前那些干燥的粪球不同,这些粪便就要湿润上许多了,看着很新鲜,应该是才刚拉没多久。
胡大海心中一喜,没敢怠慢,立刻就以这坨粪便为中心,在周围仔细排查了起来。
这一查,要查的是矮树的嫩叶,断桩的幼芽,以及青草、野山果、树枝等植物。
麂子吃的很杂,只要确定了周围有麂子活动,很快就能找到它的啃食痕迹。
果然,还没过几分钟,胡大海就有所发现了。
那一处被啃的光秃秃的青草地,根儿都被刨出来了,地上还留着一行无比清晰的脚印。
这些脚印前宽后窄,两两相拢,中间由一道长痕分开,从上方看,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郁金香。
不是别的,正是麂子的脚印!
轻轻摸了摸这些脚印,胡大海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有新鲜脚印,有新鲜粪便,毫无疑问,这里就是麂子的主道了!
所谓主道,其实就是麂子经常光顾的路。
这些路多视野开阔,非常有利于观察和逃跑,是麂子每天觅食、玩耍、回家,都一定会经过的道路。
而主路的基本特征,就是脚印多,拉的屎也多,还都很新鲜。
不要觉得太过玄乎。
古话说的好,人有人途,兽有兽道。
麂子也是一样的。
莫说麂子,就是老虎豹子大猞猁,一样也都有自己专属的行进路线。
进山打这些东西,首要的,就是要有能在丛林中辨别出兽道的能力。
略微稳定了下心神,胡大海没有随意乱动,而是再度仔细观察起了周围。
一是到处乱走的话,就会踩的遍地都是脚印,很容易被麂子这种天性机警的小东西察觉到。
一旦被它们有所察觉,那再想抓可就千难万难了!
二来他还是得最后确定一下,这条道到底是不是主道。
倘若只是辅道,也就是麂子临时走的路,那钢丝套可就白下了,基本上是捉不到麂子的。
只有具备食物属性的主道,才是下套子的好地方。
胡大海一丝不苟的仔细观察。
他眼前的这条道一点儿都不狭窄,非常宽敞,人从其中走过去都毫无问题。
道路两旁还长满了青草、荆棘,以及不少低矮的柞树木。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极符合主道的要求。
“看样子没啥问题。”
确认无误后,胡大海就麻利的把钢丝套取了出来。
钢丝套,又叫“活套子”。
说是钢丝套,其实都是铁做的,这年头他可弄不上钢丝,正儿八经的钢丝套,得是老猎人手里才有那玩意儿。
手里的这些都是他自己搁家里挝出来的。
做法也很简单,把铁条前头弯个圈儿,打个活扣就完事儿了。
……
找到一处被啃食过的矮柞树,胡大海先把钢丝套的一头固定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另一头则挂在离地一拳高的地方。
而后又往钢丝套上来来回回撒了遍土,尽量遮掉其原来的颜色。
做完这些,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鲜苞米粒儿,通通放在钢丝套的正后方。
放完以后,胡大海又站起来瞅了几眼。
确定和之前发现的那些窄脚印方向一致后,胡大海方才满意的拍了拍手。
这么做可不是在画蛇添足,胡大海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窄脚印是麂子的脚后跟儿,指向的是麂子离开的方向。
而等麂子第二天再回来时,就必定是先遇到钢丝套,然后再看到苞米粒儿。
一旦麂子的注意力被苞米粒儿吸引住,那被套中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
按照同样的方法,在这条主道上足足下了二十多个钢丝套后,胡大海方才意犹未尽的直起身来。
“希望第二天就能套到那只白麂子!”
胡大海拍拍手,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白麂子在山上可不安全,多呆一天,死亡的几率就会多加一分。
尽早把它捉到,才能保住这小家伙的性命。
“可惜时间太赶了,不然榨点青草汁儿淋在这里,套中麂子的成功率还能再高一些。”
胡大海轻声道。
这是以前磊大爷告诉他的秘方,专门用来对付麂子的,不管是下夹子还是放套子,都非常好用。
可惜今天太匆忙,没机会用上。
和中药一样,打猎,同样也有很多土方子,都是猎人们在长期狩猎过程中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
比如青草榨汁捉麂子、蛆加臭咸鱼捉田鸡、安定片儿捉虾、胡椒鸡蛋清捉蛇等,这都是不外传的秘方。
自己也是那时候没事干,整天缠着磊大爷问东问西,给磊大爷问烦了,才当故事讲给自己听的。
下好钢丝套,尽量把脚印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都抹除掉以后,胡大海方才带着黑豹,赶紧原路折返回去。
瘦子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瞧见胡大海回来,远远地就开始伸着胳膊打招呼,示意他快点儿。
这时候都已是正晌午了,太阳头正毒,哪怕是在山上的莽林子里,依旧把人晒的浑身难受。
更何况是瘦子这种粗肥的年轻汉子。
“那麂子跑的老远了,找好久才找到。”
胡大海赶过来,拍了拍瘦子的肩膀,沉声解释道。
“能套到不,别麂子没捉到,钢丝套还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瘦子扛着麻袋走在前头,好奇的朝胡大海问道。
“不好说,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反正能用的手段基本上都用上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胡大海耸了耸肩膀。
打猎这玩意儿,三分靠能力,七分靠运气,技巧再怎么好,猎物不过来那也是在白忙活。
不过重生以后自己的运气到是着实不错,基本上每次上山都能有所收获,甚至一度还遇到过早已销声匿迹几十年的大爪子。
从运气这方面看的话,自己捉到白麂子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胡大海的嘴角微微一勾。
……
“从明天开始,早上五点半起,六点就得到村子口准时等我。”
“迟到一次,我就不教你打猎了,你你自个儿回家呆着去。”
“还有,以后上山,衣服裤子要穿长袖长裤腿的,把你那大粗脖子,脚踝子,手腕子,都给我包严实了。”
“回去每天要检查身上,看看有没有草爬子、草瘪子,尤其是裤裆里头和头发堆里。”
胡大海板着脸,指了指瘦子的下半身,又指了指他的头发。
“行,哥,我照着你说的做就是了。”
“有啥需要问我的地方,你也甭跟我客气,使唤我就行!”
瘦子认真的点点头,把胡大海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这个时代农村人不比工人、领导,除非撞大运,不然一辈子基本上是没什么晋升空间的,就是在田间地头伺候庄稼。
能有这么个学本事,还能挣大钱的机会,瘦子自己也不想错过。
不奢望真能成为大海哥嘴里的“万元户”,能挣点儿钱娶媳妇儿生孩子,给他老刘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就行。
俩人一个滔滔不绝的说,一个认认真真的听,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山脚下。
还没进屯子,一股浓郁的炒菜香味儿就从老远处飘了过来,勾的俩人话都不说了,腹中馋虫直叫。
“绝对是杀猪菜!”
瘦子抽了抽鼻子,无比笃定的道。
“这是谁家办事儿呢?”
胡大海揉了揉干瘪的肚子,一脸疑惑的道。
农村人平时谁家舍得这么吃啊,这种饭菜香,只有除夕过年的时候才能闻到。
“管他呢,反正今天口有福了。”
“待会儿搂席的时候,可得可劲儿多造点儿。”
瘦子乐呵呵的舔了舔嘴唇。
“确实。”
“不知道是哪家又要遭殃喽~”
胡大海搓搓手,和瘦子相视一笑,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搂席,在林区这块儿又叫“打土豪”。
上了桌,那就要撸起袖子加油干,像他们这种年轻力壮肚囊大的大小伙子,正是“打土豪”的主力军。
谁家办事儿,都会被这些大小伙子吃的直皱眉~
……
“瞅你俩那副穷酸样儿。”
“跟刚从山上捉下来的野人似的,真给秃顶子屯儿丢人!”
俩人正偷着乐时,斜后方却忽然传来一阵鄙夷声。
胡大海诧异的转头看去。
却是个头戴蛤蟆镜儿,身穿西装喇叭裤的“潮流青年”,正站在屯子口的草垛子旁,高高昂着头,抬着下巴,一脸不屑的出言讽刺。
胡大海顿时就一乐,同时目光微微一移。
在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蛤蟆镜青年身边,还站着个俏生生,水灵灵的麻花辫姑娘。
那姑娘长得不高,一米五都不到,不过发育的相当夸张,前凸后翘,蓝工装布衣都遮不住那婀娜的身材。
也正在用一种玩味且轻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是别人,正是上辈子拿自己寻开心,让自己出尽洋相的周斌和陈二妮儿二人。
……
“大海哥,这谁家的裤裆子扯了,露出这么个吊玩意儿来?”
“跟屎壳郎打喷嚏似的,满嘴喷粪~”
瘦子看都不看这俩人一眼,伸手掏掏耳朵,扭着头就老神在在的朝胡大海问了起来。
胡大海闻言顿时就绷不住了,憋着笑极为配合的道:
“这谁知道呢~”
“可能是有娘生没娘养,有爹养没爹教的野种吧!”
胡大海捏了捏下巴,故作思索,而后一拍手,一脸认真的大声回答道。
“对!”
“太对了哥!”
瘦子钦佩的朝胡大海比了个大拇指。
“我艹尼玛!”
王开放原本还一副不惜的搭理他俩的模样,可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涨红了老脸提起拳头就要打人。
屯里一直有传言,说是王开放他亲娘结婚的时候,那是大着肚子嫁过来的,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王开放他爹的种。
而且自从他娘嫁进老王家,这么些年就从未见她下过地,而且隔三差五她就会浓妆艳抹的出去,十天半个月后才会容光焕发、滋滋润润的回来。
再者王开放家和屯子里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都是靠种地生活的。
然而别人家一年忙活到头,也就只能勉强饱腹,存不下什么东西来,他家却肉蛋菜没断过,连几千块的日本进口摩托车都买得起。
因此那传言是越传越真,越传越离谱,范围也越来越广,莫说这几个屯子了,就是周围的其他屯子,对这事儿也是尽皆有所耳闻。
“有娘生没娘养,有爹养没爹教”这话,也是别人在背后编排王开放一家时说的。
每次听到这句话,王开放都要梗着脖子和别人干仗,不把人送进卫生所不罢休。
但很显然,今天他失算了。
王开放的拳头才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伸出,瘦子那一米九高,壮的跟个熊似的身体,就立刻挡在了胡大海的面前,单手就把王开放的手腕给捏住了。
“你想干啥玩意儿?”
瘦子脸一横,无比蛮横的大声恐吓道。
同时他的手上猛然发力,捏的那王开放当场就惨叫了起来,跟个小鸡子似的腿脚都软了,直喊刘柱子快松手。
瘦子别的不说,力气是真大。
尤其是发火的时候,跟个蛮牛没啥两样,以前看他跟别人干仗,没三五个一起抱团,就别想从他手底下落到好。
“你们咋打人呢?”
陈二妮儿见王开放吃亏,顿时就急了,赶紧跑过来对着瘦子又抓又挠,同时咧着嗓门儿朝周围大喊大叫:
“刘家的傻儿子刘柱子和街皮胡大海合伙打人了!”
连喊了好几声,见瘦子就是不肯松手,陈二妮儿眼咕噜一转,指着胡大海背后的挂管枪再度大喊了起来。
“掏枪啦!”
“李家老三胡大海要开枪杀人啦!”
陈二妮儿这一嗓子,可谓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一嗓门儿下去嗓子眼儿都给干劈了,话还没来得及喊完,就弯腰拍着胸脯剧烈咳嗽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效果倒是不错,一句杀人,把周围院子里的人全都吸引了出来。
没几分钟就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全都揣着袖口端着搪瓷碗,看四个年轻小子出洋相。
“凑这么多人干啥玩意儿呢?”
就在这时,一个穿中山服,带绿布帽子,一副老实庄稼汉模样的中年人,扒拉开人群皱着眉头走了过来,阴狠的瞪了瘦子好几眼。
一般年轻人闹事儿干仗,长辈过来,那就得识趣儿的放手了。
这是对老一辈的尊敬,也是村里传下来的规矩。
瘦子扭头看向胡大海。
然而胡大海却挑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这人可不是别人,正是王开放的爹,胡文。
别看此人面相老实,但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这些年没少在屯子里作威作福。
据说连村支书家里,都被他欺负、威胁、恐吓过。
背后被屯里人喊作“胡世仁”。
胡大海上辈子就怀疑,自己爸妈、大哥二哥接连出事儿,就和这家伙有关系!
瘦子是个混不吝的主,哪儿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见胡大海摇头,立刻就咧着嘴笑了起来,不仅没松手,反而还猛的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看都不看一旁一脸阴沉、仿佛要吃人一般的中年人胡文。
这要搁别人,肯定早就有相熟的过来拉架了。
但奈何老王家在秃顶子屯儿口碑实在太差,以至于闹到这一步,不仅没人帮腔,甚至还有不少人端着饭,站墙头上好整以暇的看起了他家的热闹。
胡大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受限于时代环境的影响,八九十年代,社会风气还是蛮割裂的。
在这个时代,有猖獗的车匪路霸,有到处打砸偷抢的流氓地痞,但同样也不乏为人朴素,待人真诚的好人。
就比如秃顶子屯儿的乡里乡亲们。
哪怕知道王开放胡文家有背景有靠山,但在秃顶子屯儿,除了几个实在无可救药的闲汉懒汉,其他的,没一家去巴结过老王家,反而都对他家人的所作所为相当不齿。
遇上脾气爆的,比如爱骂人的村支书,就曾经在村里面开会的时候,劈头盖脸丝毫不留情面的臭骂过胡文。
就是后来被胡文使手段搞的很惨。
听老妈说,好像是家里人都被吓着了,暴脾气的村支书更是一夜白头,变的沉默寡言了起来。
胡大海怀疑自己家出事儿跟胡文有关,主要是因为老妈陈秀娥。
别看老妈现在满脸大褶子,但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好看。
虽然臭脾气也是声名远扬,但想来说亲的却是络绎不绝,一天到晚都没个消停。
用林区人的话来说,那叫镇家虎。
林区男人就好这口,不是彪的还不要呢~
在老妈的众多追求者中,最疯狂的一个就是胡文了。
据老妈所说,她当时在生产队儿的时候,就因为休息时随口跟小姨说了句想吃鱼了,结果胡文就大半夜跑河沟子里,硬生生凿开半米深的冰溜子,钓了条胳膊长的鲤拐子送她。
不过这人虽然对老妈极好,但为人处世太过自私自利,说话办事儿也很阴损,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老妈打心眼儿里不喜欢。
最终老妈还是选择了虽然家里穷,但为人很可靠,也踏实肯干活的老爹李爱民。
虽然不能光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武断的认为他家后来发生的事儿跟这家伙有关,但胡大海实在想不到,自己家还能和谁家有那么大的仇怨了。
……
随着瘦子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王开放额头上的冷汗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冒了出来,豆大的冷汗直往外流,脸上的肉都在抽抽。
要不是周围的人太多,王开放怕丢脸,这时候恐怕早就已经在高喊求饶了。
这家伙看着横,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这一点胡大海相当清楚。
以前去镇上的时候他就见过,平日在屯子里吆五喝六的王开放,见了镇上的混混们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的派烟,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喝酒的,一口一个大哥。
丝毫没有平时横行霸道的样子,乖得很呢~
……
见刘柱子和胡大海这俩小子无视自己,胡文的脸顿时就拉老长,黑的吓人。
阴狠的看着这俩年轻小子,胡文面无表情的道:
“县里的大领导一会儿要来视察咱们秃顶子屯儿,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闹事。”
“惹领导不高兴了,全屯儿都得受你们拖累!”
“我告诉你们俩,领导们这次来,那是有意要在咱们秃顶子屯儿建变电站,到时候落成了,咱秃顶子屯儿家家户户都能通上电,再也不用点煤油灯了。”
“这事儿要是因为你俩黄掉了,全屯儿人都得扒了你们的皮!”
胡文指了指两人,阴恻恻的道。
这话一出,就连周围围观看戏的人都瞬间不淡定了。
通电啊......
那是只在新闻报纸,喇叭广播里才能听到的事儿......
每次在伺候庄稼的时候,听到广播里播国家将要在农村进行水电初级电气化试点建设,大家都会憧憬的坐在地前头,想象全村儿通电以后会是怎样的美好场景。
这种天大的好事儿,居然这么快就要落在秃顶子屯儿头上了?
“那个......柱子、大海,你俩先回家去。”
“别给误了正事儿......”
有老人在旁边出言,话语里隐隐带着几分嫌他俩做事儿不分场合的意思。
胡大海闻言,顿时就笑了。
家家户户通上电,哪儿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秃顶子屯儿通电,那是九零年才完成的。
就这,还是借了政策的东风。
要不是政府在安阳县修了个小水电站,秃顶子屯儿通电这事儿,还得拖个好几年!
胡文这老东西,分明是在诓骗屯里人!
老家伙贼啊,知道自己在屯子里不得人心,干脆借变电站这和由头,三言两语,就让屯子里的其他人都站到了他那边。
到是自己这个被人嘲讽,还险些挨了揍的,成了不分场合的“坏人”了。
胡大海看着正前方面无表情,似笑非笑的胡文,心里也暗自谨慎了起来。
头一次交锋,这个老滑头就给他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不愧是屯子里最能“忍”的人,光这份算计,就不是他这个年强气盛的小伙子能比的。
“以后得对这家伙多留点心眼儿。”
胡大海暗道。
就在众人僵持时,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随即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但见两个身穿笔挺绿军装,带着白手套的年轻军人,正扶着个挂着大红花,足足快有两米长的大红牌匾,昂首阔步朝屯子口走来。
而在大红牌匾的后方,则是四五个鬓角斑白的中年人,一边走,一边在说话。
这几个中年人都是统一着装,里头白衬衫,外头中山装,从仪态上就可以看得出来,绝对是当大领导的。
那气场,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而在这些领导的背后,则又是一排排穿军装的中年人,还有不少扶老携幼,面露激动之色的普通百姓。
人群的最后方,则是穿红戴绿,喜气洋洋的锣鼓队,以及到处放鞭炮的民兵、乡镇政府人员。
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一二百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秃顶子屯儿走了过来。
别看屯子里的人平时爱咋呼,说这个说那个。
真遇上大场面,一个个都跟那大鹌鹑似的就往家里躲,只敢爬墙头上、躲窗户边儿上偷看。
瘦子也有些慌了,转头看向胡大海。
胡大海原还有些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大领导下乡。
不过在他看到那大红牌匾上的字儿后,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胡文在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那群领导后,那原本还十分阴鸷的表情,立刻就换成了老实憨厚的模样,也不管还被瘦子拧着的自家儿子王开放了,直接就一溜烟儿迎了上去。
“哎呦领导!”
“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胡文摘下帽子半躬着腰,远远的就大声打起了招呼,一副热络的模样。
胡大海把挂管枪背到身后,环抱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远处这无比滑稽的一幕。
“你们屯儿实在是偏,我们步行走进来,费了好大一番劲儿哩!”
为首打领带戴眼镜的微胖领导人貌似和胡文认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打趣道。
“我就说安排人去接吧,您还不让~”
“不然我肯定第一个去接领导们~”
胡文点头哈腰的从怀里掏出盒参花烟,给周围其他领导挨个儿发了一圈,又毕恭毕敬的掏出火柴来点上,一副谄媚的模样。
看的后面穿军装的中年人们一阵皱眉头。
就在这时,一个泪眼婆娑,长的颇为温婉的女人走上前来,轻声问道:
“小许,啥时候才能见着恩人?”
那为首的领导人闻言,立刻就笑着指了指前方,道:
“嫂子不用急,马上就到了。”
“前头就是秃顶子屯儿,救了咱家小萌的恩人,就住在那儿。”
“一会儿就能见着了~”
那中年女人闻言,沉默的点点头,随即又看向说话那人嘴里叼着的参花烟,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口气,摇摇头,走回去了自家男人身边。
瘦子十分没形象的蹲在地上,瞅着缓缓走过来的人群,把俩手揣袖口里,朝胡大海感叹道:
“这城里人是不一样哈。”
“除了当大头兵的,个个瞅着那都细皮嫩肉的。”
“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跟咱们这些成天天风吹日晒的是一点儿不一样,洋气~”
瘦子咧着大嘴调侃个没完。
王开放小声骂了一句,让胡大海和瘦子俩人闭上肛门,自己则拉着陈二妮儿,一左一右笔直的站到了屯子口的道路两旁。
那认真的架势,瞅着就跟部队里站岗的标兵似的。
胡大海无语的摇了摇头。
怪不得平时游手好闲的王开放今天会来村子口,感情这家伙是来站岗的。
不用想,绝对又是胡文安排的。
只不过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胡文安排王开放站岗是为了什么?
是给谁看?
还是能得到什么好处?
有啥好处是站站岗就能得到的?
胡大海摸了摸下巴,看看站的笔挺的王开放和陈二妮儿,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胡文这老东西想法太深太怪了,他一时间也实在难以捉摸透。
……
走到屯子口,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锣鼓队从最后头跑到最前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锣鼓声,穿红戴绿的锣鼓队分成四排,开始热热闹闹的扭起了大秧歌。
这番动静可比胡大海王开放他们干仗时大多了,没一会儿,就把屯子里的人儿都吸引了出来看热闹。
胡文小心翼翼的陪在那微胖中年人的身边。
而在俩人旁边,则是站的笔挺的王开放和陈二妮儿。
那微胖中年人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这俩人一眼,只是面带笑容的不断给锣鼓队鼓掌。
末了,才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你们屯子里的年轻人养的不错,挺壮实。”
“你是个有功的。”
这两句话淹没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除了那微胖中年人和胡文,完全没有其他人听到。
胡大海只看到那当领导的上下嘴唇子动了几下,一旁的胡文就肉眼可见的面色轻松了许多。
胡大海顿时就狐疑的眯起了双眼。
当然,在场中暗自观察的,也不止胡大海一个。
等到锣鼓队热闹完,正欲进屯子的时候,那微胖中年人身边一个秘书打扮的年轻人,忽的朝胡文道:
“老乡啊。”
“刚刚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在和那几个人争执。”
那年轻人指了指土路边儿吊儿郎当没个正型,正搁哪儿看稀罕的瘦子和胡大海,推了推眼镜儿,笑道:
“是不是遇上地痞流氓了?”
“没关系,今天许主任在,你尽管说出来,咱们许主任给你做主!”
其实在场的人只要有心,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带绿帽子的老实村汉和许主任关系匪浅。
那秘书打扮的年轻人说这话,很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是要帮村里的老实人出头,实则是为了拍许主任的马屁。
只是手段并不高明,意图太过明显了。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是本人,其他人也难以知晓。
同行的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队伍后方那些穿军装的更是眉头已经皱成了疙瘩,有的目光冰冷,有的甚至已经一脸怒气,捏紧拳头了。
那秘书说话时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所以胡大海和瘦子俩人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瘦子当时就恼了,张口就欲骂,被胡大海小笑眯眯的伸手拦了下来。
胡文点头哈腰的给那年轻人点了支烟,赔笑道:“领导们的事儿才是要紧的。”
“这就是屯儿里几个没眼色的逼崽子罢了,等领导们走了,我再好好教训他们。”
那年轻人点点头,瞥了一眼道路旁的瘦子和胡大海,眼里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这种小流氓,二流子,就要好好的整治整治才行!”
“要是不听话,嘴硬,犟嘴,那你也不能手软是不?”
那年轻人拍了拍胡文的肩膀,对此人的表现相当满意。
他刚刚说那些话,可不是真的就要替胡文出头,毕竟今天是喜事儿,还来了这么多的大领导,要是真起冲突了,回去以后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嘴里放几句狠话,让许主任听到,明白他的意思就可以了。
许主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屯子口,笑呵呵的朝那年轻人道:
“你先派人去咱们的英雄家里通知一声,别咱们去了惊着人家。”
“其他的事儿,你们自己私下处理好就行。”
领导发话了,那做秘书的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极有眼色的朝一旁的胡文吩咐道:
“老哥啊,得麻烦你带一下路了。”
胡文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就弯腰道:
“领导您尽管吩咐,秃顶子屯儿里里外外,谁家种了几根儿老葱我都知道。”
那年轻人点点头,声音忽的大了起来。
“我们这次来啊,是代表政府,代表组织,前来表扬、奖励一位英雄!”
“这位英雄,是一位不怕危险,不怕牺牲,敢于献身的新时代勇士!”
那年轻人顿了顿,环顾四周,见周围密密麻麻的村民全都好奇的看向了自己,顿时就带着满脸的笑意道:
“他曾经跟随打豹队,深夜上山,成功一枪打死吃人的老豹子!”
“也曾在深夜,单人独骑抓捕数十名车匪路霸,并对我县连环杀人绑架案提供了重要线索,间接救下了三十六名妇女同志!”
“这其中,就有我们部队里的军人家属!”
话说到这里,不少从一开始瘦子和王开放动手时就在围观的村民,脸上已经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胡文的脸上的笑容,也开始一点一点僵住了。
秃顶子屯儿就这么大,发生点事儿用不了半晌午,就能从东头传到西头。
车匪路霸的事儿没人知道,但吃人豹那档子事儿,莫说秃顶子屯儿了,就是周围的老柳树屯儿、王家沟屯儿,那都早就已经家喻户晓了!
所以从那年轻人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后,大伙儿就都已经知道这大红牌匾是给谁送的了~
“这位英雄的壮举,得到了领导们的高度赞扬!”
“领导们说了,这样的英雄,必须要大力表彰,好好的奖励一番!”
“大家也要以这位英雄为榜样进行学习!”
一旁的胡文越听脑袋越大,脸色已然已经差到了极点。
到了这会儿,他要是还不知道这么大的阵仗时冲着谁来的,那他可真就白在这秃顶子屯儿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了!
“这位英雄,就是咱们秃顶子屯儿的胡大海同志!”
“大伙儿一起去他家里通知怎么样?”
随着话音落下,热闹的氛围也彻底被点燃,几个小孩子已经捅着大鼻涕,嘻嘻哈哈的朝胡大海家跑了过去。
那年轻人说罢,就转过身来,朝着一旁的胡文轻声道:“老哥,给领导们带路吧?”
一般来说,给牌匾带路的,那都得是村子里有地位,能服众,德高望重的老人来才行。
更何况是给领导们们带路。
让胡文带路,就是对他很看重的意思。
这里头透露出来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了。
然而胡文脸上却完全见不着半点喜色,反而跟吃了个死孩子似的,黑的吓人。
“怎么了?”
“还不赶紧带路?别让领导们不高兴!”
“不赶紧去把那叫胡大海的找过来,难道你要让领导们一直在村子口傻站着喝西北风吗!”
见胡文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那年轻人顿时就急了,忙低声呵斥了起来。
普通人得到表彰,往祖宅送大红牌匾,那是光宗耀祖,要记在族谱上的事儿。
领导或者上级,则要护着牌匾,远远地从外头步行进来,以表对荣誉的重视,同时代表组织对表彰人员表示祝贺。
而表彰人员,则要到村口去亲自迎接,然后在人民群众的簇拥下,将牌匾迎到家里挂好。
这一来一回中间,家里也必须要做好迎接领导,迎接人民群众的准备。
这种大事儿,倘若中间有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回去以后那指定要被开会通报批评。
更何况这许主任本身又是个心眼儿小的,平时只有别人等他,哪有他等别人的份儿。
要是搁村子口站的时间久了,回去以后怕是他这个秘书的位置都得要给别人挪窝了!
这才是这年轻人着急的原因。
然而胡文听了秘书的话,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无力的抬起胳膊,指向一旁吊儿郎当,好整以暇正在看戏吃瓜的胡大海。
“还带啥路啊......”
“你们要找到的胡大海,就是他......”
其实在场的人只要有心,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带绿帽子的老实村汉和许主任关系匪浅。
那秘书打扮的年轻人说这话,很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是要帮村里的老实人出头,实则是为了拍许主任的马屁。
只是手段并不高明,意图太过明显了。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是本人,其他人也难以知晓。
同行的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队伍后方那些穿军装的更是眉头已经皱成了疙瘩,有的目光冰冷,有的甚至已经一脸怒气,捏紧拳头了。
那秘书说话时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所以胡大海和瘦子俩人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瘦子当时就恼了,张口就欲骂,被胡大海小笑眯眯的伸手拦了下来。
胡文点头哈腰的给那年轻人点了支烟,赔笑道:“领导们的事儿才是要紧的。”
“这就是屯儿里几个没眼色的逼崽子罢了,等领导们走了,我再好好教训他们。”
那年轻人点点头,瞥了一眼道路旁的瘦子和胡大海,眼里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这种小流氓,二流子,就要好好的整治整治才行!”
“要是不听话,嘴硬,犟嘴,那你也不能手软是不?”
那年轻人拍了拍胡文的肩膀,对此人的表现相当满意。
他刚刚说那些话,可不是真的就要替胡文出头,毕竟今天是喜事儿,还来了这么多的大领导,要是真起冲突了,回去以后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嘴里放几句狠话,让许主任听到,明白他的意思就可以了。
许主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屯子口,笑呵呵的朝那年轻人道:
“你先派人去咱们的英雄家里通知一声,别咱们去了惊着人家。”
“其他的事儿,你们自己私下处理好就行。”
领导发话了,那做秘书的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极有眼色的朝一旁的胡文吩咐道:
“老哥啊,得麻烦你带一下路了。”
胡文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就弯腰道:
“领导您尽管吩咐,秃顶子屯儿里里外外,谁家种了几根儿老葱我都知道。”
那年轻人点点头,声音忽的大了起来。
“我们这次来啊,是代表政府,代表组织,前来表扬、奖励一位英雄!”
“这位英雄,是一位不怕危险,不怕牺牲,敢于献身的新时代勇士!”
那年轻人顿了顿,环顾四周,见周围密密麻麻的村民全都好奇的看向了自己,顿时就带着满脸的笑意道:
“他曾经跟随打豹队,深夜上山,成功一枪打死吃人的老豹子!”
“也曾在深夜,单人独骑抓捕数十名车匪路霸,并对我县连环杀人绑架案提供了重要线索,间接救下了三十六名妇女同志!”
“这其中,就有我们部队里的军人家属!”
话说到这里,不少从一开始瘦子和王开放动手时就在围观的村民,脸上已经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胡文的脸上的笑容,也开始一点一点僵住了。
秃顶子屯儿就这么大,发生点事儿用不了半晌午,就能从东头传到西头。
车匪路霸的事儿没人知道,但吃人豹那档子事儿,莫说秃顶子屯儿了,就是周围的老柳树屯儿、王家沟屯儿,那都早就已经家喻户晓了!
所以从那年轻人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后,大伙儿就都已经知道这大红牌匾是给谁送的了~
“这位英雄的壮举,得到了领导们的高度赞扬!”
“领导们说了,这样的英雄,必须要大力表彰,好好的奖励一番!”
“大家也要以这位英雄为榜样进行学习!”
一旁的胡文越听脑袋越大,脸色已然已经差到了极点。
到了这会儿,他要是还不知道这么大的阵仗时冲着谁来的,那他可真就白在这秃顶子屯儿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了!
“这位英雄,就是咱们秃顶子屯儿的胡大海同志!”
“大伙儿一起去他家里通知怎么样?”
随着话音落下,热闹的氛围也彻底被点燃,几个小孩子已经捅着大鼻涕,嘻嘻哈哈的朝胡大海家跑了过去。
那年轻人说罢,就转过身来,朝着一旁的胡文轻声道:“老哥,给领导们带路吧?”
一般来说,给牌匾带路的,那都得是村子里有地位,能服众,德高望重的老人来才行。
更何况是给领导们们带路。
让胡文带路,就是对他很看重的意思。
这里头透露出来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了。
然而胡文脸上却完全见不着半点喜色,反而跟吃了个死孩子似的,黑的吓人。
“怎么了?”
“还不赶紧带路?别让领导们不高兴!”
“不赶紧去把那叫胡大海的找过来,难道你要让领导们一直在村子口傻站着喝西北风吗!”
见胡文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那年轻人顿时就急了,忙低声呵斥了起来。
普通人得到表彰,往祖宅送大红牌匾,那是光宗耀祖,要记在族谱上的事儿。
领导或者上级,则要护着牌匾,远远地从外头步行进来,以表对荣誉的重视,同时代表组织对表彰人员表示祝贺。
而表彰人员,则要到村口去亲自迎接,然后在人民群众的簇拥下,将牌匾迎到家里挂好。
这一来一回中间,家里也必须要做好迎接领导,迎接人民群众的准备。
这种大事儿,倘若中间有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回去以后那指定要被开会通报批评。
更何况这许主任本身又是个心眼儿小的,平时只有别人等他,哪有他等别人的份儿。
要是搁村子口站的时间久了,回去以后怕是他这个秘书的位置都得要给别人挪窝了!
这才是这年轻人着急的原因。
然而胡文听了秘书的话,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无力的抬起胳膊,指向一旁吊儿郎当,好整以暇正在看戏吃瓜的胡大海。
“还带啥路啊......”
“你们要找到的胡大海,就是他......”
“不用政府操心。”
“家里一切都好,我们可不能给政府添......”
老爹满脸激动之色,头一次没拎那老烟袋,拍着胸脯就要打包票。
一旁原本正和赵月月悄悄说话的胡大海顿觉不妙,赶紧就拉住了老爹,忙不迭的抢话道:“那咋就没困难了?”
“困难大了去了!”
胡大海一边说,一边隐晦的瞪了老爹一眼。
这年代的普通人太过淳朴了,觉悟太高,这种送上门的福利都不打算要,只想着为国家,为组织出力,不给国家添麻烦。
他虽然赞美这种品质,但却不推荐效仿。
毕竟自己当初那是冒着生命危险大晚上进山打的豹子,深夜顶着各种威胁收拾的劫道土匪,这些福利,本就是他应得的。
不是自己的他一个不要,但是自己的,那就一个都不能少!
“有困难就要说嘛~”
“人民的诉求,就是我们的任务!”
许主任拉着老爹李爱民的手,笑着道:“你生了个英雄儿子啊!也是个英雄父亲!”
“我们,就是代表政府来表彰你们这个英雄之家的。”
听到许主任这话,旁边的秘书就极有眼色的朝后方打了个手势。
一个穿军装的结实汉子,立刻就双手托着一把系着大红花的枪,从后头走了出来。
胡大海顿时就眼睛一亮。
不是别的。
那结实汉子手里捧着的,正是他早就心心念念已久的五六半自动步枪!
“这枪,是专门奖励给咱们的打豹英雄的!”
许主任看了双眼反光,毫不掩饰喜爱之意的胡大海一眼,顿了一顿,才又笑着道:
“除了这把半自动,组织上还特批了两百发子弹。”
“都是给你的!”
“还不快拿着?”
说话间,那结实汉子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个类似小马夹的绿色帆布袋,往前一递。
胡大海顿时就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大口气!
那颗原本看到五六半后就有些激动的小心脏,此刻更是无比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不是别的,正是他在各个集市寻找了好久,却一直未曾找得到的子弹带!
而且这幅子弹带肉眼可见的极为崭新,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种棉麻的新鲜味儿,一看就是刚出厂,还没来得及封装的新货!
“真、真给我?”
胡大海此时此刻,居然有种恍然如梦的错愕感。
他自己费尽心思,想尽了各种办法,也就堪堪只搞到了一只挂管枪。
五六半之类的,他那是想都不敢想,也就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能捧上一回。
现在居然连子弹带都一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得到的太过容易,一时间都让他有些恍惚了~
“当然是给你的,难不成是给我的啊~”
许主任笑呵呵的在一旁打趣道。
听到这话,胡大海也不再犹豫了,直接大步向前,从那结实汉子的手里无比郑重的接过五六半。
“真是把好枪啊~”
大手轻轻抚过枪身,胡大海仔细端详着这把枪,喃喃的赞叹了起来。
枪一入手,他心里就有底了。
一般来说,新枪是要比老枪重的,这把枪入手时候给他的感觉,不管是重量还是手感,都和当初陈文斌借给他上山大豺的那把五六半非常相似。
很显然,这同样也是把新枪!
“还是新枪好啊,摸着就舒服~”
胡大海嘀咕了一句,下意识的就检查起了枪管、枪身,看看有没有损坏的地方。
一旁的结实汉子见此情形,连忙道:
“枪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准星也是找老师傅校准过的。”
“绝对安全,你放心用就行。”
胡大海在一旁直点头,但手上却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愣是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了好几遍方才罢休。
枪这玩意儿容不得马虎,尤其是他这种靠玩儿枪生活的,更是不能有一丝的侥幸心理。
不管别人说什么,只有自己亲自查验过,他才能,也才敢放心使用这把枪。
不过确实如这人所说,这把五六半相当完美,很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完全没有被他检查到那些常见的枪械通病。
“好枪!”
胡大海朝那结实汉子敬了个礼。
“子弹带会绑不,不会的话我教你。”
那结实汉子帮着折叠起五六半的刺刀,又把子弹带递给胡大海。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怎么跑啊~”
胡大海接过子弹带,看了看里边塞得满满当当的的桥夹,打趣了一句。
桥夹,也就是子弹夹。
标准的七点六二口径步枪弹,都是用桥夹来包装的,一个桥夹十发子弹,一个弹夹袋可以一前一后装两个桥夹。
桥夹的作用,是用来提高换弹速度和方便装弹的。
拉开枪机后直接用桥夹对准弹仓,往下一按就能完成装弹,比之前一颗一颗装子弹的挂管枪快一百倍都不止!
不要觉得大惊小怪。
真到了实战,和大型猎物短兵相接时,有桥夹没桥夹,很有可能就是两个不同的结局了。
这玩意儿绝对是好东西!
胡大海抱着怀里的五六半,如同抱着个刚进门儿的新娘子一般,完全爱不释手,那眼珠子,更是移都移不开~
有了这几样东西,他才有深入林区的底气。
而且打红围,猎熊、猎大鹿的时候,就得是这玩意儿效果才最好,对皮子的损耗害也最低,远不是别的枪能比的~
发了枪和子弹后,又有人提了些米面粮油过来。
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足够他老李家敞开肚皮吃上两三个月。
“好了~”
“慰问品发完了,咱们该去吃打豹英雄的庆功宴了!”
“乡亲们都一起去啊,一起热闹热闹,沾沾喜气!”
“将来也都要像咱们的打豹英雄一样,多多为国家,为人民出力!”
那秘书紧接着就又招呼了起来,片刻不让冷场。
他一边说,一边朝躲在人群里,脸色极其不好的胡文打了个眼色。
他来之前,那可是专门通知过胡文的,要他好好准备上一场庆功宴。
许主任要拿杀人豹、公路劫匪这两件事大做文章,办好了,连着他也能受益!
瞅那秘书一直在瞪他,胡文终是躲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脸憋屈的道:
“都、都去我家。”
“我请大家伙吃庆功宴......”
胡大海闻言,和瘦子对视一眼,俩人顿时就乐了。
还有这种好事?
这老登,这是在搞啥幺蛾子?
锅勺翻炒,人声吆喝。
大铁锅在灶火上咕嘟个不停,一勺大酱,一把葱花下去,猪肉的香气顿时就被激发了出来,勾的人腹中馋虫直动。
胡大海撇了周围一眼,不少人已经在偷偷吞咽口水了。
这年头虽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了土猪,但那是用来卖钱补贴家用的,没哪家舍得自己吃掉。
也就只有年根儿土猪出栏上称的时候,才敢拾掇点儿收猪的不要的下水吃。
城里的职工们想吃点儿肉,都得拿上票去肉铺抢,更别说穷的裤裆子都叮当响的农村人了。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瘦子站在边儿上,左看看右看看,兴奋的直搓手,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嚯!”
“这老登儿今儿个真是下血本了!”
“不花个三四百,可弄不下来这么大的场面!”
胡大海环顾四周。
王家的院子占地不小,光屋子就足足八间,这还不算灶房、货房这类堆杂物的地方。
他都没去里头看,光外头这一眼扫过去,就比自家院子大了起码两三倍还有余。
遮阴的地方此时已经搭好了棚子,几个大师傅正拿着铲子,吆喝着紧锣密鼓的在炒菜做饭。
而在院子中间,则摆着十来张圆桌子方板凳,每个桌子上都摆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小碟子。
胡大海瞄了一眼。
瓜子花生老虎菜,酱油猪皮冻,油炸花生米,猪头肉拍黄瓜,都是常见的凉菜,饭桌上拿来开胃的零嘴儿。
一起过来凑热闹的人群,已经隐隐开始有些骚动了。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吞咽口水的声音,胡大海也是在心里偷笑不已。
要不是有外人在,屯子里这些乡里乡亲的恐怕早就上手开抢了~
“真丢人!”
“一个个的,都跟那刚从山上捉下来似的。”
王开放悄摸往边儿上站了站,和秃顶子屯儿的人保持开距离,小声嘀咕个不休,满脸的嫌弃之色。
不过一看到瘦子凶神恶煞的转过头来,他就立刻紧闭上了嘴,吹着口哨眼睛四处乱瞟,完全不敢和瘦子对视。
胡大海听的真切,无语的暗暗翻了个白眼。
俗话说的好,仓禀足,才能轮到知礼仪。
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谁还在乎狗屁礼仪啊,吃进自己嘴里,搁进自己肚子里的,那才是实在的。
等以后社会发展起来不愁吃喝了,那素质自然也就会跟上来。
这就跟先污染再治理一样,都是一个道理。
听着不好听,但却是实在话,也是人文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
现在饿着肚皮要求别人这样那样,那纯是在何不食肉糜。
当然,更有可能是居心叵测。
……
院子最里头的那桌,则端端正正坐着个身穿白衬衣红裙子,浓妆艳抹的波浪发女人。
那女人约摸三十来岁左右,瓜子脸,柳叶眉,模样倒是十分标志,即便是在后世见过不少美女的胡大海,也不得不在心里暗暗赞叹一声漂亮。
只是眉眼之间风尘气很重,让胡大海有些看着不顺眼。
……
瞧见人群进来,那女人立刻就起身,挽着袖口热情招呼起了领导们。
不过那女人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的盯着陈主任看,瞅那眼神,都快要拉丝儿了~
胡大海和瘦子对视一眼,俩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会儿看看王开放,一会儿看看胡文和陈主任,玩味的表情那是丝毫不加掩饰。
王开放脸都黑了。
这场面,别说大人了,就是三岁小孩儿,都看得出来这里头有猫腻~
随着小秘书的几句开场客套话说完,众人纷纷落座。
主角打豹英雄胡大海,自然是和领导们坐一桌。
胡大海摸了摸大圆桌,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这种老式可折叠的大圆桌,也是他小时候的回忆了,自从跟着老妈去找小姨后,他就再没见过。
如今乍一眼看到,竟然让他颇有种老友相逢般的感觉。
……
随着领导们坐下,饭菜也极为麻利的端了上来。
瘦子紧挨胡大海坐着,看着满桌子的饭菜,馋的直流哈喇子。
猪肉炖粉条,猪肉炖酸菜,烩血肠,咸菜炒猪肝,五花肉片,猪血豆腐,一碗接一碗的大锅菜整整齐齐的码在桌子上。
不是别的,正是只有东北才有,正儿八经、地地道道的杀猪菜!
瘦子左闻闻右嗅嗅,跟黑豹似的,都快要馋哭了。
怨不得瘦子这副模样。
杀猪菜,即便是稍微富裕些的家庭,也只有在一年到头的腊月才会做上那么一次,吃席能碰上杀猪菜,对于农村人来说,那真可以说是天上掉馅儿饼了!
等到菜上齐后,那秘书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照相机,怼着满院子的人各种角度一顿拍。
好半天后,才笑着招呼大伙“OK”了。
胡大海看到对面穿军装的几个中年人全都拉着个脸。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摇摇头,闷声葫芦一般夹起了菜。
胡大海对这些倒无所谓,乐呵呵的左一筷子往赵月月碗里夹菜,右一嗓子大声招呼瘦子多造点,不用给王叔省。
瘦子立刻会意,嘿嘿一笑,拎起个大猪肘子就旁若无人的大口啃了起来。
俩人如饿狼一般,那是菜也吃,肉也吃,鱼也不放过,只要是够得着的,全部都牟足了劲儿往嘴里塞。
尤其是瘦子,把那粘豆包用力一握,直接囫囵个儿就塞进了嘴里,就着凉水一冲,三两口就咽了下去。
就这么吃,瘦子还觉着不过瘾,干脆直接端起一盘猪头肉拍黄瓜,拿着筷子就往嘴里扒拉。
胡大海大口嚼着鸡腿儿,一边吃,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踢了瘦子一脚:
“怎么还把盘子端起来了?”
“你瞅你这吃相!多丢人!这是宴会!大家都是文明人!”
嘴上这么说着,胡大海手上可没停活儿,大剌剌的站起身,直接把摆在胡文面前的榛蘑炖飞龙端了过来,一筷子下去当场一分为二,一半儿给自己,一半儿搁进瘦子碗里。
“瘦子,多吃点儿~”
“吃少了,让隔壁屯儿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秃顶子屯儿吃不起呢~”
胡大海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埋头干饭的瘦子,老神在在的教育道。
一旁的赵月月大张着嘴巴,看着吃相无比夸张的哥俩,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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