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存

第二十二章

        林间升起淡淡雾气，天空好似笼着一层薄纱。

        庆慈咔咔将两颗野果子啃完，木着脸说：“我吃好了，王爷您说吧。”

        萧静看她神色，牵了牵唇，道：“本王刚才查看过了，此地是一处坑谷，地势低陷且面积很大，四周一圈都是难以攀援的峭壁，想在其中找到一条上去的路恐怕得费些时间。”

        一听可能出不去，庆慈急了，连忙反问道：“这里既然有猎户出现，应该就是有路的呀？”

        “这里地形复杂，猎户的路不过是对方的脚罢了。或许他有秘密通道和方法也不得而知，”萧静指了指角落里发霉的粮食，“另外，看样子对方也很久没有来过此地，便是有路，也很可能被树木杂草重新遮挡了。”

        庆慈不吭声了。

        “不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先将这里当作夜晚的落脚点。你若是吃好了，便随本王一起在周边探探，趁着天亮，先准备些干柴吃食，再做打算。”

        萧静说得句句在理，庆慈心头沮丧万分，但也明白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走出这里。

        她将地上水袋捡起，拍了拍尘土，站起了身。

        萧静等在一旁，见她虽然垂头丧气，不发一言，但还是愿意依着自己计划行事，心中满意，于是口气难得安抚：“本王有武术、你有医术，不过就是麻烦些时间，出去是早晚的事儿。”

        何况昨夜从法觉寺出来，他曾一路留下独有标记，相信燕然和一众金鳞甲很快便能找来。

        庆慈不想说话，低低唔了一声。一抬头这才发现萧静出去一趟，已经洗净了脸上的污渍，重新拢梳了发束，一身月白长袍尽管有些污渍，依然让他穿出了玉树临风的意味。

        她盯着他头上那顶蓝玛瑙玉冠，忽然晃了晃自己脑袋。

        诶，不太对……

        庆慈抬手，飞快在发顶上摸了两圈，摸来摸去摸了个空。

        她脑袋上的珠花呢？

        萧静似乎看出她的意图，慢悠悠道：“找你的珠花？昨晚在石滩上就没见在你脑袋上了。”

        不可能吧？庆慈有些困惑：“……那为何王爷头上的玉冠还在？”

        她一路都被萧静护在怀里，两人又是被追，又是坠水，又是被冲到石滩，没道理萧静头上的玉冠毫发无损，自己两个珠花倒先丢了个一干二净。

        萧静高深莫测看她一眼：“因为本王的比较贵。”

        不等庆慈说什么，他又补了句：“你现在这幅尊荣，戴一头的珠花也无济于事。”

        庆慈大惊，连忙又去摸自己的脸和发式。

        她现在这幅尊荣……是什么尊荣？

        在庆慈的极力要求和催促下，二人又回到了昨夜醒来的那块石滩。白日再来就看得很明白了，其实那石滩离洞穴并不远，昨夜他们摸黑探路，在两者之间绕了许多不必要的弯路。

        白天就更看得清水潭的光景了。上方峭壁半腰有一方嶙峋洞窟，白花花的水流湍急，从洞口重重抛下，形成一道不窄的瀑布。其下方的水潭倒是不算大，涟漪阵阵，十分清澈。

        萧静走到稍稍上游些的地势，蹲下用水袋取水。水袋还没装多少，耳边忽然听得一声短促的悲鸣。

        “啊——”

        他扭脸去看，不远处庆慈趴在水潭边的一汪小水洼处，一脸花容失色，下一刻便撩起水使劲洗起脸来。

        想到今日一早庆慈顶着一张花猫似的小脸，萧静忍不住低笑一声。

        庆慈梳洗了一番，重新绑了发辫，坐在水潭边的石块上，盯着峭壁上那方石窟发呆。

        萧静拎着水袋缓缓走了过来。

        庆慈听到动静，扭过一张素白小脸看过来。

        她整个人还没从发呆里回过神，眼神还是飘忽的状态，显得有点呆傻。少女肌肤晶莹剔透，鼻尖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滴，红唇微抿，两个梨涡浅浅，曦光里整个人裹上一层楚楚堪怜的气息。

        萧静微微顿住脚，不由多看她两眼。

        “走吧，附近探探，顺便找点吃的。”他低声说。

        早上两个果子根本没吃饱，庆慈闻言，刚刚还恍惚的眼神顿时一亮，一骨碌从石头上站起，然后利索跳了下来。

        “……”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萧静瞥她一眼，转身朝一旁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密林里，光线立刻暗了一些。

        四周静谧，偶尔传来几声悠远鸟叫。

        庆慈早已经忘了早上吃果子那会还打定主意不理对方。她随手捡了一根木棍，挥着两旁拂过来的枝杈，没走两步，盯着萧静高大的身影，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对方搭话。

        “王爷，您说，姚大人他们现在抓到凶手了吗？”

        “不知道。”

        “也不知道燕侍卫昨夜去哪了？”主子遇险，贴身侍卫不见踪影，庆慈八卦道，“王爷，您会扣燕侍卫月俸吗？”

        “不一定。”

        呵，那就是会！庆慈暗忖。

        半晌，她又问：“王爷，如果在京城里被人忽悠着买了夸大功效的胭脂水粉，可以报官吗？”

        萧静似乎无奈地摇摇头，却说：“应该可以。”

        庆慈不禁高兴起来，小声嘟囔道：“北沿河街的“花容悦色”！你们家给我等着！”

        前面萧静走了几步，倏忽停下脚步，指了指一旁一株高大灌木，转身问：“早上的果子如何？觉得可以本王便再摘些。”

        身旁这棵果树长得甚好，果子结得又稠又密，各个通红，正是成熟待采之时。

        庆慈咂摸咂摸嘴，回忆道：“酸酸甜甜，挺好吃的。”又补了一句，“但是王爷，我更想吃肉。”

        法觉寺茹素一天，又兵荒马乱一夜，她急需吃点荤腥补充体力。

        人不大，事儿还挺多……萧静斜她一眼，捡起脚边的石子，瞄准了树上那颗红彤彤的野果。

        “去捡。”说完，他手腕一甩，下一刻，石子和果子一起从枝头落下，掉在地上。

        庆慈乐颠颠去捡。两人配合，很快树下就集了一小堆果子。

        萧静又捏起石块，瞄准目标，正待发力，忽然又听得庆慈原地一声惊呼。

        “糟了！”

        萧静觉得他已经快要习惯了这丫头的一惊一乍了，叹了口气，问：“又怎么了？”

        庆慈从树干后面绕过来，一脸悲痛：“王爷，我想起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捡正房地上的银子！”

        萧静捏着石子，一时没动。

        半晌，他摇摇头，抬起的手腕偏了个角度。

        只听枝叶窸窣，庆慈捂着脑袋“哎哟”一声：“王爷，果子砸到我了！”

        萧静哦了一声，凉声道：“本王手误。”

        庆慈揉着脑袋，怀疑他是故意，又没有证据，只得心中嘀咕两句，忿忿作罢。

        两人各自兜了些果子，回了山洞。放下果子，萧静又出去找干柴。庆慈独自在洞穴门口转了转，发现了一些可以吃的野菜。

        过了一会，萧静带着干柴回来了，除此以外，手里还拎着一只毛色鲜亮的野鸡。

        萧静不愧是行军打仗出身，野外生存本领众多，就是烤野鸡也比酒楼里做的好吃。

        庆慈啃着一只鸡腿，竖着油光锃亮的大拇指，对萧静不住赞叹：“王爷，您的手艺比您府上的厨子还要好！”

        对比之下，萧静的吃相就斯文很多。他闻言嗤笑：“你是饿傻了还差不多。”这鸡肉质上乘，可味道嘛，连点盐都没有……这丫头谄媚惯了，夸人也不打草稿。

        午时饱餐一顿，心中又有了些希望。两人休息了一会，趁着白天日头还亮，又去取了些水，抓了三条鱼，弄了些更多的干柴。庆慈半路上还摘了些应急用的止血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就像萧静说得，二人有武功、有医术，除了条件简陋，真要在这谷底生存小段时间确实难度不大。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

        洞穴内燃起了篝火。萧静还在洞口附近做了几个陷阱，以防半夜有野兽突袭。

        两个人忙活一天，出去的路没找着，吃喝用的东西倒是收集了不少。

        晚饭萧静烤了鱼。庆慈尝后再度惊为天人，萧静依然觉得无甚滋味。

        不知道药王谷的伙食如何，萧静觉得他就是把那羊皮水袋烤来给庆慈尝，对方大概也会捂着胸口感慨美味至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萧静靠在石壁上，望着庆慈安恬沉睡的小脸，心道，等出去了，有机会得让这丫头好好见识什么叫“美食”。

        又一夜，平安过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了水潭各自洗漱一番。今日决定要开始找出去的路了。可说起来容易，找起来无异于海底捞针。两人只能从靠近洞穴的范围开始摸索。

        找过的地方便用茅草和石块堆出一个十字记号。就这样找了足足两天，二人没有任何收获。这四周峭壁太高，便是萧静一人也难以攀越。

        萧静本来便话少，而庆慈心中希望被丧气渐渐填满，连烤鱼烤鸡也无法让她开怀起来。

        两人之间话一少，更显得处境可悲绝望。

        庆慈挥着手里的木棍，望着又要西沉的落日，声音终于忍不住带了哭腔：“王爷，我们是不是出不……哎呦……”

        她话只说了一半，右脚一崴，谁知一旁便是一个斜坡，萧静一回头，便见庆慈整个人从一旁斜坡滚了下去。

        萧静眼神一肃：“庆慈！”飞扑过去，伸手去抓她，却恰巧抓了个空。

        萧静眼睁睁看着庆慈就这么咕噜噜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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