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树万树梨花开

“忽如一夜春风来，________________”

        这个诗的后半句到底是什么呢？任小凌秋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来。

        换句话来说，不是她没有思路，而是她不会。

        这首诗在她的印象当中，没有收录在她学习过的六册小学语文课本里。因为，小学语文的每篇课文她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不明白，小学的毕业考试为什么会出现课堂以前没上过的内容。

        “忽如一夜春风来，桃花李花齐盛开……”，小君钰重复了一遍小凌秋的答案，他当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杨君钰是章凌秋的小学同班同学，也是他们班的班长。每次班级的各科考试成绩，第一、二名都被他俩包揽了。

        为此，班主任总打趣他俩“二人转”。

        “别说这道题，就是这整首诗，我也早就在课外书上看过了！你不会填就不填是咯，还自己独创了个诗句！你可真有才啊，哈哈哈……”

        小君钰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说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那你快跟我讲下，那后半句到底是什么呢？快啊快啊……”，听到小君钰会答这道题，小凌秋顿时满是星星眼，她迫切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咳咳咳……你听好了啊，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小君钰鼓足了气场，用他那特有的富有感情式的朗诵腔调，并配合夸张的手势动作，将小凌秋想听的答案说了出来。

        “哦哦！原来是这样的啊！不行，我要赶紧把它记下来！它带给我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小凌秋听完之后，立即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非常褶皱的小本本。

        看小凌秋这么认真且满是仪式感，小君钰顿感好奇。他眼睛顺势往下一瞥，只见她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很多，五八花门的句子短语。

        “妈呀，你要不要这么认真！真服了你们这群小女生……”，小君钰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小凌秋的心态。

        虽然，他们两家的中间只隔了几个村子，但小君钰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小凌秋的家庭境况。他只记得，每次一开学，小凌秋都会跟班主任申请贫困生补助金。

        小君钰不知道，这个家境才是导致小凌秋心态的根源。

        章凌秋家住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里，他们村是由于多年前的一场特大洪灾才迁移过来的。村里仅有二十来户人家，因大多数村民都姓章，所以被称为章家村。

        章凌秋家是这个村里公认的贫困户。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章凌秋懂事的特别早。当村里的同龄孩子还为买新衣服、新玩具跟大人任性胡闹的时候，小凌秋从不攀比。她用的都是表哥表姐们用旧的，玩的都是捡人家不要的。

        小凌秋觉得非常满足，整天笑嘻嘻的。

        甚至当她上小学之后，她从不主动跟父母提买课外书、其它学习资料的事。她想着，自己只要把学校里发的书都背透，将教科书里的习题都做透。成绩应该差不多就可以了。

        然而多数情况下，她的成绩都达不到班级第一。

        因为第一，总被杨君钰这个天资聪颖且家境富裕的小男生霸占着。

        所以，小凌秋想出一个主意，就是找一个便携式的小本本，将自己平时没见过的知识，甚至做错过的习题，都记录下来，然后课下多巩固牢记。

        这个方法的确为她带来了很大的成绩提升。

        小君钰见小凌秋非常虔诚地在本子上写字，压根就没搭理他刚刚说的话。他忽然有种受挫感，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道：

        “你还那么认真干嘛呢？这都小学最后一场考试了，你那些字词以后就用不上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凌秋就忙不迭地把他的话打断了。

        “我认真怎么了？我喜欢认真不行吗？小学毕业有初中，初中毕业有高中，高中后面还有大学呢！我可想要考大学的！”

        小凌秋的嘴巴“嘟嘟嘟”地，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把小君钰堵得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

        正当他在苦思要如何“反击”小凌秋的时候，小凌秋突然手撑着头，直喊头疼，然后无力地坐倒，趴在课桌上。

        这个时候，由于上午的考试已经结束，同学们早就都各自回家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小君钰见状，一下子慌了。他顾不得多想，立即安抚小凌秋。

        “章凌秋，你怎么了？头很疼吗？”

        小凌秋没有答话，自顾自地浅声低吟着，不时喊着“头好疼”。

        “那不行，你得回家啊，你要不先起来试试？”，小君钰边说着话，边尝试着搀扶小凌秋。

        “是啊，可是我现在的头好疼，我估计走不了了……”，小凌秋的声音一下子微弱了许多，她还在桌上趴着，看样子使不上劲。

        小君钰的手不自觉得往她的额头上碰了碰，这一碰，惊得他像触了电似的。

        “妈呀，章凌秋，你的额头好烫啊！你是不是发烧了？”

        小凌秋还没缓过神来，她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我还是头好疼……”，感觉她一副不知是要睡着，还是要晕厥的样子。

        “不行啊，章凌秋，你清醒点，喂！喂！”

        小君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终于慌了神。

        他作势摇了摇小凌秋的肩膀，然后使出了浑身的劲儿，总算将她扶了起来。

        趁着小凌秋靠在课桌上发迷糊的功夫，小君钰眼疾手快地将她的小本本，连着铅笔一道塞进了书包里。

        然后，小君钰一手提着她的小旧书包，一手不时搀扶着她颤巍巍的小身板，两个小学生一起并肩走在回家路上。

        迷迷糊糊中，小凌秋忽然觉得，旁边这个小男生的身形一下子变得伟岸了许多……

        在她的潜意识里，小君钰一直在路上喋喋不休着。可他的大多数话，她都没有印象了。却只对其中一句话铭记于心：

        “其实，我以后也想考大学的……”

        ……

        章凌秋一直望着窗外，想着想着，她的眼泪不自觉地又滑落了下来。

        她缓缓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那个已经泛黄的褶皱小本本，翻到了其中折起来的一页平摊开来，只见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然后这一页的最下面还有几个大字，似是过去被水滴浸湿过，已经有些模糊，不过仍能认出字迹：

        “再见，我亲爱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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