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睡觉

说着，落沂就看见少年皱起了眉头，唇色逐渐变得苍白，他无力靠在椅背上，呼吸微弱，看上去像是十分难受。

        乖乖！她的宝贝儿子！

        落沂像是心脏被人给狠狠捅了一刀般，又疼又难受。

        她手都来不及擦干净，就上前抚上了少年的额头：“裴连是不是打你了？”

        少女手上温度微凉，靠近自己时，雪白脖颈脆弱的可怕，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心里的颤栗与难以控制的兴奋之感要把他包围淹没。

        好想碰她。

        想把她漂亮的外皮完美的剥离下来。

        往里面装满血红色的花，将香味永固，永不腐坏。

        脑中的声音像是在循循善诱，大声告诉着他要毁掉与占有身前的落沂。

        从第一次开始，那一晚她大胆放肆地触碰了自己，他便无可自拔地为之痴迷，发狂。

        原来被人触碰，是这样奇妙，令人兴奋的感觉。

        可他在以前，明明很厌恶旁人的触碰……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景世卿喉间干涩，他克制地点了点头，感受着额间那从微凉渐渐变得温热的温度。

        见景世卿点头，再看看他这一副快不行的样子，落沂当下就猜肯定是身上的伤口又破了，出现了失血。

        否则，唇色怎么可能会变得这般白。

        “没发热。”落沂收回了手。

        还好没发热，不然发热那就是伤口感染了。到时候处理不好，古代又没有抗生素，只怕景世卿会真的没命。

        她来不及多想，起身就准备去药箱里找金疮药和干净的丝布。

        可景世卿整个人委实是太过于虚弱了，身上完全没有力气，闭着双眼，眉头紧蹙。她刚刚才收回手，景世卿的脑袋就已经无力歪到了一边。

        眼看就要撞到旁边的桌角，落沂伸手，稳稳托住了景世卿的脑袋。

        她手小，只能变个法子双手捧住了对方的脸。

        少女的手娇嫩，触感清晰，能清楚感觉到腕部传来的跳动。

        这是心跳的声音。

        叫人拿来了个软和的靠垫放在景世卿的脑袋旁边，落沂才放心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吩咐道：“步摇彩云，你们二人照看好景夫人，我拿药箱过来。”

        “是。”

        “小姐放心。”

        直到落沂的身影转入屏风内，一直闭着眼睛的景世卿才缓缓睁开了双眸。

        是无止境的欲望。

        藏于深潭般的眼眸中。

        彩云上前，准备把那个垫子再放正一点，可对上景世卿冰冷的眼神后，她头皮发麻，立马停住了。

        她干笑了两声：“哈哈，夫人你继续。”

        她忘记了，景夫人不喜欢旁人靠近。

        可小姐……嘛，人家是夫妻，当然可了。

        若是她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在小姐收回手之前，景夫人都是能稳稳坐着的，可当小姐撤手的那一秒钟，景夫人便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整个人都往旁边倒过去。

        彩云不理解，景夫人明明可以自己坐稳的，为什么突然间就浑身脱力了呢？

        还有，她更不理解的是，今日裴夫人是动手了，可丝毫没有伤到景夫人。

        相反的，他自己倒是被景夫人给教训了一顿，裴夫人的手上，肩上都有不少伤痕。

        今日她们从花园回来，她本想着要给景夫人拿一些糕点尝尝，可人还没出院门，裴夫人就来了。

        “哟，这不是新来的景夫人吗？”

        裴夫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完了还不忘把景世卿全身上下给扫视了一遍。

        接着，他嗤笑一声：“这长的也不怎么样嘛。”

        “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吗？”

        彩云知道他明摆着就是要趁着小姐不在，来找景夫人的茬。

        “你一个四房，看见了本夫人，不知道行礼么？”

        彩云刚要出声制止，就见裴连挑眉嘲弄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景夫人是个瘸子。”

        “裴夫人！”

        这话可是把彩云给听着急了，这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景夫人是瘸子呢？

        这不是在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她道：“景夫人身体不适，不方便起身行礼，还望裴夫人见谅。”

        裴连冷哼一声：“没规矩的东西。”

        他走近了，弯腰看着景世卿：“腿是瘸的不方便起身行礼，是不是嗓子也是哑的，不能说话了？”

        景世卿不置一词，只是一张脸黑的可怕。

        见这人不说话，裴连冷笑，还敢摆架子给自己看，冷着一张脸，以为有多神气呢，实则还不是一个不敢还嘴的软柿子。

        一脸的病气，只能任由自己欺辱。

        看着他这张脸，裴连更加来气。

        居然长的比自己好看！

        落沂本就喜欢长的好看秀气的男子，这人面庞五官分明，不用仔细看都是俊美得很。怎么可能不对自己构成威胁！

        裴连抬脚踢了踢景世卿坐着的轮椅：“这就是瘸子要坐的东西？又大又重，真是难看死了。”

        完了他还上手，要摆弄摆弄那个操作手柄。

        彩云心觉不妙。

        只见景世卿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一直垂着的眼也抬了起来。

        黑鹰般凌厉骇人的眼眸直直看着裴连，这眼神……

        裴连被盯的浑身一抖，“你瞪什么瞪！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啊——”

        没等他说完，景世卿就已经出手，裴连的手都还没有碰到操作手柄，他的手腕就被景世卿大力擒住了。

        紧接着，随着对方用力，众人便听见“喀嚓”一声。

        裴连的手腕直接变了形。

        伴随着尖声大叫，景世卿直接把人给丢了出去。

        “你敢碰？”

        他声音冷冽，听的众人只觉寒风入骨，不由得浑身一颤。

        彩云惊呆了，景夫人不是，不是伤势严重，早上连起身都困难，要小姐的帮助吗？

        裴连被丢出去老远，差点没把心肝肺给摔出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这个死瘸子，竟然敢打我！”

        他气的眼睛都红了，“来人！给我把他推到南阁，我就不信了，一个瘸子，还能上天不成！”

        彩云要拦，但奈何裴连带来的人实在是多，摆明了就是要把景夫人带回去问话。

        去到南阁，裴连更加是气焰嚣张，他忍着痛让郎中把脱臼的手腕按回去，叫人围住了景世卿。

        “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裴连手拿长棍，作势就要一顿招呼。

        彩云急的是团团转，看着对方人多势众，她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护主。

        “裴夫人！今日你要打你就打奴婢吧，景夫人他的身子，真的，真的是打不得啊！”

        “滚开！碍事儿的东西！”

        裴连一脚过去，踢开了彩云，棍子绕过她，径直朝着景世卿的脑袋上打。

        “你！”

        下一秒，棍子被人攥住，“你给我松开！”裴连死死扯了好几下，景世卿却是越来越用力。

        裴连面上震惊，不等他松手，棍子就被捏断了！

        对，硬生生捏断了！

        碎裂的木渣四处飞溅，锋利如刀刃，划开了他的衣裳和手臂。

        裴连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这人不是一身的伤吗？不是动弹不得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景世卿最厌恶的便是旁人碰他，辱他，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词。

        方才掰了裴连的手腕，他拿布帕擦了十遍手，直至手心泛红才停下。

        拿着断了只剩下一半的木棍，他眼神泛冷，毫不留情地挥出一棍。

        裴连都没有来得及躲，那棍子就直接打在了他的膝弯。

        “嘭！”的一声跪在地上。

        他直接给景世卿拜了个早年。

        看着现在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且十分虚弱的景世卿，彩云当真无法将他和方才狠厉，力大惊人的暴戾少年联想在一起。

        景夫人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为何在小姐面前就……不懂，她是真的不懂。

        “你们二人先出去吧。”

        落沂抱着药箱进来，还不忘重新给景世卿拿了串冰糖葫芦。

        彩云心里凉飕飕的，她真的怕自家小姐是被景夫人的外表给迷惑了。

        要是半夜里，在小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景夫人动手，那小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啊！

        她看着落沂欲言又止，刚要说话，景世卿一直靠在头上的垫子就掉了下来。

        对方满含警告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她。

        彩云一抖，闭上嘴巴利索跟着步摇出了屋子。

        呜呜呜，小姐，对不起！

        步摇看她一眼：“这是怎么了？”

        彩云压根儿不敢说话。

        落沂把垫子捡起来，她拿着糖葫芦，像是在哄小孩子：“乖，儿砸，不是，吃个糖就不疼了，甜甜的，你先吃，吃完了给你上药。”

        完了她又觉得自己这个语气不对，落沂清了清嗓子：“本小姐让你吃就吃，别想说废话，听见了没有。”

        小姑娘手里拿着的冰糖葫芦颜色漂亮，山楂又红又大，裹上一层糖，色泽诱人，仅是闻着就已经是甜滋滋的了。

        她向来喜欢吃甜的东西，因为甜的，能让人心情愉悦，就算生活在不如意，只要吃到甜的，便能开心地眼睛都眯起来。

        落沂想着，小反派的日子已经够苦了，得吃点甜的交融交融才行。

        “张嘴。”落沂命令道。

        景世卿面色虽冷，但也是配合着微微张开了嘴巴，红彤彤的糖葫芦被咬了一口。

        下一瞬，丝丝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充满了整个口腔。

        他瞳孔微微放大，奇妙的味道令他有些怔愣。

        这是景世卿第一次吃到甜的东西，也是第一次知道，甜，是这样的味道。

        “好吃吗？”

        落沂笑的眉眼弯弯，“本小姐就说这东西好吃，你还不听我的。”

        “喜欢的话就多吃几个。”

        她笑的很漂亮，殷红的唇瓣红润，如糖葫芦般诱人。

        景世卿移开视线，他想知道，落沂唇瓣的味道。

        或许，也是甜的。

        七个一串的糖葫芦，最后只剩下了三个。

        落沂开心啊，原文里，景世卿的童年那叫一个惨，毫无光明可言。

        自幼便被兄弟欺负，明明身份高贵，却是填不饱肚子，惨到就差去跟野狗争食吃了。

        也没有父母的怜爱，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旁人躲在双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经受冬日风雪。

        落沂心疼他，没有糖吃的孩子，真的很可怜。

        所以，她会努力把这个儿砸给养好的！会付出养纸片人儿子的十倍母爱！

        让景世卿灰暗的童年不再上演。

        这般想着，她看向景世卿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母爱。

        因对方行动不便，落沂只能搀扶着他先烫到床榻上。

        “哪个地方伤到了？”

        景世卿眼眸晦暗，他淡淡看了眼落沂纤白的手，“腰。”

        “啧，那个裴连委实是太过分了，完全把本小姐的话当做是耳旁风。”

        “改日，本小姐一定要扣他的钱！”

        落沂上手要解开景世卿的衣裳，可这……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小男生，自己这样大大方方解衣服，人家可能会有点害羞。

        她犹豫道：“你自己脱衣裳？”

        谁料景世卿目不斜视：“抱歉，手上没有力气，不太方便。”

        行，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害羞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落沂利索解开了扣子，虽是冬天，但景世卿却只是穿了一件里衣和一件外衫，明明自己给他准备了那么多厚实保暖的新衣服。

        她纳闷，手探到了少年劲瘦的腰侧。

        这身材！

        上次因为时间紧张，人伤的也重，她便无暇仔细看对方的身子。

        但今天——她可谓是看的清清楚楚。

        景世卿虽然瘦，但身上该有的东西都有，就连这身段都是大有看头。

        落沂看着少年腹上的肌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自己是换药的，自己是换药的，不能觊觎大反派的肉体，不能！

        谁知这想着想着，竟是变成了，自己是欣赏大反派身材的，不是换药的。

        罪恶的思想被扼杀在摇篮中。

        落沂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把已经浸了鲜血的纱布揭开，她的指尖轻轻挑起纱布，拿起浸湿的帕子把周围的鲜血擦干净。

        在触碰到少年肌肤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冰凉一片。

        明明身子这么冷，为什么还不多穿一点衣服？

        怕处理伤口的时间太长，景世卿会受凉，落沂只得抓紧时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熟悉的触感再次袭来，宛若海浪拍打岸堤一般，汹涌而澎湃。

        景世卿浑身微微发颤，这感觉简直难以言喻，既兴奋又神秘，像极了他在杀人时的畅快感觉。

        景世卿双手死死抓住了被褥，他似是看见了自己手提长剑，斩下了仇人的头首，殷红鲜血带着温热，溅在了他的面颊上。

        他唇角上扬，似癫狂的笑。

        落沂动作快，给伤口上了金疮药后重新包扎好，便帮景世卿重新穿好了里衣。

        腰上的伤口不是太重，只是有些旧伤都裂开了，需要静养才能好好愈合。

        落沂心疼啊，儿子今天肯定受到了许多打骂。

        她习惯性伸手薅了薅少年的脑袋，这是以前她在家里经常对自家哈士奇做的动作。

        嘛……差别不大差别不大。

        “步摇，把那罐百露药膏拿过来。”

        步摇一愣，这是上好的药膏，价值不菲，平日里小姐自己都舍不得用，如今怎么……

        她抿唇，按吩咐把药膏拿来了。

        落沂把景世卿露在外面的淤青都擦了一遍药，这药效果显著，明天这些印子应当就会淡一点了。

        此时已是亥时，步摇她们伺候了落沂沐浴更衣，等一切收拾妥当，她也是瞌睡虫打脑壳。

        但景世卿还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落沂忘了，她压根就没有给景世卿分院子，这两天她不在府里，人家睡的也是她的屋子。

        她本想着就是房里多一张床的事情，把景世卿赶出去睡的话，他孤零零一个人也着实是危险得很。

        跟自己住一间房也省事。

        落沂心大，反正景世卿现在一身的伤，动一下都困难，又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现在打架也打不过自己。

        算了，谁没陪过儿子睡觉是不是？

        至于景世卿，他能反抗吗？

        他敢反抗吗？他没力气反抗。

        若他觉得与自己睡一张床委屈了，落沂可以搬去旁边的小榻上睡。

        但在他没开口之前，自己还是想睡大床的。

        谁想睡那小小的一房软榻呢，半夜翻身不得掉下去。

        抬手灭了灯，落沂赶忙上了床榻。

        她裹紧了被子好好躺下闭上眼睛，生怕自己压到景世卿，她还贴心地离远了一些。

        可景世卿却是周身僵硬无比。

        在落沂上床的那瞬间，像是血液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般，一切都静了下来，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眼前不再是灰暗不见天日的地牢，而是一方女子的闺房。

        他的耳边是小姑娘浅且轻的呼吸声，身边所存在的人，是易碎的蝴蝶少女。

        从未有人敢躺在自己枕边，大家都避他如蛇蝎，更不会像这般彻底放下戒备。

        小姑娘虽长的小，可他能清楚感觉到身边人温暖的温度。

        熟悉的女子香萦绕于鼻尖，景世卿深深吸了口气，黑夜里，似是五感都被无限放大了，心中的冲动再次浮现。

        他呼吸逐渐急促，渴望得到更多。

        半晌，他贪婪开口道：“小姐，我冷。”

        少年声音带着沙哑，在黑夜中却让人听的真切。

        像是星星碰到了月亮，有些不小心却按耐不住想要靠近。

        “冷吗？”

        落沂侧身，面朝景世卿，她伸手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嘶！”

        真的是贼鸡儿凉，像才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

        这么冷可不行，会冻坏的。

        “小姐离近一些，会暖和。”

        落沂想了想，这话也没啥问题，干脆挤过去，靠近了些。

        再怎么也不能冷到反派儿子，反正自己身上还算暖和，就暖暖他吧。

        可少年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小姐，我身体虚弱，如此，还是感到十分寒冷。”

        然后，他像是要说不动话了，声音微弱：“可能小姐抱着，会好一些。”

        “我出身卑微，小姐若是介意，我去偏房就可以，不用劳烦小姐。”

        “不不不，我哪会介意呢！”

        一听他要去偏房，落沂吓的直接张开手臂，手脚并用，整个人像树懒一样抱在了景世卿身上。

        那偏房可不是人待的地方，漏风漏雨的，大冬天进去住一夜，明天看见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

        “没压到伤口吧？”她有点担心。

        见对方摇了摇头，她才放心把身前的软包包也贴了上去。

        现在，她可谓是跟景世卿贴的严严实实，实打实的保证了自家崽子不再受冻。

        落沂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除了纸片人和哈士奇，她母爱奉献最多的地方，可能就是在景世卿的身上了。

        “行了，这样就不冷了。”

        “咳咳。”落沂又道，“本小姐这样抱着你是你的荣幸，别感动，赶快睡觉，还有，我可没有吃你的豆腐啊，是你自己要让我抱的。”

        她说的有理有据，很难不让人信服。

        景世卿周身血液都沸腾了，如此柔软的人儿抱着自己，熟悉而温柔的苍兰香味就在鼻尖，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像是晨曦的雨露抚平了方才的颤栗与癫狂，他轻轻抬起手，揽住了少女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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