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轮回位面

五年前，轮回位面。

        这里暗无天日，阴森可怖，正是人类转世轮回的一个中转站。说它是中转站，倒不如更像是车站。大批量的人在这里排队，等着坐上去下一世的列车。

        如果不是被送到这里的人类看上去都显得麻木不仁，精神萎顿，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活力。其实和春运期间的火车站没有多大差别。

        而上车的人，都要经过“清洗”。

        这个清洗和清洁身体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这里的清洗指的是清除人身上的记忆和一切情绪。负责清洗的人是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轮回位面存在了这么久，没人知道他的面容。

        哪怕是看见了，被清洗后也会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抛弃所有的记忆，轻飘飘又空荡荡的踏上轮回的列车。

        整个轮回位面只有黑衣男子一个人，他孤寂地在这里为所有人清洗，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整个轮回位面好像是被抛弃了的一个空间，不归属于人间这一范畴，自然也不归属于阴间或者神。

        黑衣男子在这阴郁的环境呆的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了有多长时间。每每他看着那些缠绕在自己指尖上，被清洗下来的黑色物质都会愣上片刻。

        那些黑色物质来自于被清洗之人的负面情绪，有的只有很少一点，有的却像源源不断的水流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要清洗好久。

        他的一双手被黑色物质浸染太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那双手上一直隐隐约约缠绕着黑雾，那黑雾是无论他怎么清洗都洗不干净的产物。

        偶尔他也会在忙碌的间隙抬头看看远处一直望不到边的人群，还有永远黑暗的天，回想一下自己究竟在这里存在了多久。

        可是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就一片刺痛，像是有人强行切断了他与过去的联结，让他不敢去想。

        纷杂的思绪让他分了神，清洗的时候弄错了顺序，反将那黑色物质重新输送回了人体。然后他发现那人立刻开始痛苦的嚎叫，双手把自己的脖颈挠出了道道血丝。

        黑衣男子发现异常后马上停手，但仅仅是这几秒钟的时间，眼前这人黑气缭绕，脖子上胳膊上全是被自己抓挠出来的伤口，那些黑色物质无孔不入地钻进去，瞬间消失在了那人身上。

        然后，眼前那人反手掐住了黑衣男子的脖子，脖子被他捏在手中，黑衣男子似乎都听见了自己的喉骨咔咔作响的声音。

        无论轮回位面如何阴暗闭塞，与世隔绝。但黑衣男子毕竟是掌管这里的神，怎么允许已死的人类在他面前造次。

        他很快揪住那人的手腕，反手一拧，迅速将那些黑色物质清洗出来。

        随着黑色物质的清洗，那人又变成呆呆傻傻的模样，走到前面去等待通往下一世的列车。只剩下黑衣男子看着手中纠缠不休的黑色物质发愣。

        他想了想，取出了一小部分黑色物质放入自己体内。很快，这些黑色物质在他体内发酵膨胀。最后激发了他所有的阴暗面。

        凭什么他就得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轮回位面里一直呆下去，凭什么有人可以看见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他却只能看着这一茬茬跟野草一样数不尽的死人。

        虽然这黑色物质只有那么一丁点，却依然让无数的阴暗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过。等到黑衣男子意识恢复正常，才觉出这黑色物质是力量多么强大的存在。

        他从未觉得在轮回位面是如此有趣过，他开始汲取并收集所有人类的负面情绪，他想靠这些负面情绪离开这里。他需要掌管更多的地方，人间，阴间，无论哪里。

        可等人类死亡汲取而来的黑色物质实在是有限，黑衣男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开始不再满足于这小小一方的轮回位面。

        直到某天，有个神色平淡，步履匆匆的人类从他这里走过。很奇怪的，他身上不存在任何一丁点的负面情绪。黑衣男子反复尝试了多次，依然无法从他身上汲取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千百年来的沉默让他早已忘记了如何正常的说话，他让自己的想法直接响在了面前人类的脑海中。黑衣男子问他。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人类看了他一眼，用没有起伏，平静的语气说：“家里人都死了，在下面等我呢，我赶时间。”

        看来是心甘情愿自杀的。

        【如果我能让你的家里人全部复活呢？】

        让已经绝望的人重燃希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那人类听见了这样的话，眼中似是有光闪过。只是那光像接触不好的灯丝，燃了两下就熄灭了。

        然后他低下头，掩饰性的擦了擦眼角，“快点吧，我赶时间。”

        黑衣男人没有多说话，只是在虚空中轻轻一抓。那里立刻出现了一个显示屏，那人类朝显示屏上看去，发现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家。

        妻子一手拎着菜一手牵着刚上小学的孩子回家，妻子拿着菜去厨房准备一家三口的晚饭，而孩子自动自发地回到了自己卧室写起了作业。

        这自然温馨的画面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摸他们，可手伸出去，只触到了冰冷的空气。这冷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人缩回了指尖。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黑衣男人还在循循善诱，不得不承认，他成天和这些负面情绪打交道，他太知道怎样在无意中触动人的心弦。

        【熟悉吗？这样的画面你以后每天都能看见。】

        那人微微抖了一下，没说话。

        黑衣男子又调出了刚刚的画面。

        【她今晚应该会做你最爱吃的酸菜鱼，而你儿子上周的考试结果下来了，考了100分。】

        说完这些后，他用缓慢但充满诱惑的语气问他。

        【你真的不想再见见他们吗？】

        黑衣男子的声音直接作用在他的脑海中，令他的身躯和灵魂一同震颤了起来。他前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和他听到一样的声音。然后黑衣男子就看见他眼中的光死灰复燃，开始猛烈的跳动，最后愈燃愈炽，几乎快要把这人燃烧殆尽。

        紧接着黑衣男子就满意的从他嘴中听到了他想听的话。

        那人浑身颤抖，双手在两侧紧紧握拳，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求您，让我回去。”

        黑衣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他的身后指了指。

        那人回头看去，发现原先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幽暗深邃的通道。只是那通道的尽头亮了一盏灯，灯的模样同家里客厅的一模一样，还是他和妻子买来亲手安上去的。

        不必有人引导，他自己踏上了那条通道，开始竭力朝家的方向奔跑。

        很快，那通道在他到达另一端后就消失不见了。黑衣男子看着通道消失的地方，知道自己大概可以不用继续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轮回位面了。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连汲取黑色物质的手都轻快了许多。过了许久，才缓缓收起了虚空中的显示屏。

        那里显示刚才的人类已经回到了家中，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一直在背后打量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直到一家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妻子给他夹了一块鱼肉的时候，他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黑衣男子静默地看着那画面，默默做出了评价。

        【心愿完成。】

        他关掉了显示屏不愿再看，可等候在那里的人类似乎因为没事做，才从头到尾看完了完整的画面。他伸出食指，指向方才显示屏的方向问：“为什么他们身上都是黑色的雾呢？”

        -

        主神，没错，现在那黑衣男子更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主神。自打五年前他打通了轮回位面和人间的道路后，他获取那些负面情绪就不再需要自己动手了。

        只不过最近有个以杜嘉年为首的队伍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说其他人都在用最低级普通的方式过关，尽量在npc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苟活于世。那他们就是随身携带大号闪光灯，碰见了npc恨不得掏出来闪瞎对面。

        副本过程惊险刺激自然是好事，可负面情绪太少主神就不那么高兴了。

        其他小队过副本时，争吵、背叛、互相残杀，都是上好的负面情绪。可这些负面情绪在杜嘉年这个队伍上统统看不见。

        而且一旦碰上有杜嘉年在的副本，整体的通关率都会被硬生生提高个20左右。他们的数据实在是过于显眼，再加上之前轰动的“秦立黑雾”事件，让主神想不注意他们都难。

        他不再像对待其他玩家一样，在进入副本时才监听他们的一举一动。而是开始时时关注杜嘉年这个队伍的信息。

        近来他们这个固若金汤的三人小队又增加了一名队员，主神找人调查过，还是个计算机天才。

        而且只下过一次副本就几乎要勘破了他的秘密，主神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人在自己的副本中存活太久。

        尤其是……在杜嘉年要明确对付自己的情况下。

        收到从人间传回的画面，主神想了想。

        【那就给他们安排个，特别一点的副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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