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司时在山庄里转了许久才找到马厩，期间她也曾想去那处据说被烧毁、且不许人靠近的“清夏堂”看看，不过还不等她靠近，就发现清夏堂不仅三面环水，而且唯一可通行的月门都被堵上了。

        想要过去就只能从荷花池中泅水潜入，可她偏偏不会水。

        这地方暂时去不了，司时只好老老实实的去马厩担肥，等以后再做打算。

        花圃中的黄花开得正艳，挤挤挨挨的一大丛，司时看得心喜，伸手拂过，却发现有一株黄花的花心有些隐隐发灰，似乎要枯死了。

        “李叔，你看这花怎么了？”

        老李头看也没看她，直接拿把锄将土挖开，发现却是根烂了，便伸手扯了黄花，丢到了沤肥的池子里。

        “诶诶！它长得好好的，你怎么就把它拔了呀？说不定养养还能活呢！”司时有些可惜。

        “根都烂了还有什么好活的，早该死了。”

        司时觉得他话中有话，便一边捏着鼻子施肥，一边跟他闲话：“李叔来山庄多久了？十年？二十年？”

        没人接话，不过司时并不气馁，又道：“据说神剑山庄每隔二十年必要铸造一柄宝剑，且必须由庄主亲自铸造，可自从前任庄主开始，神剑山庄却再没有依照惯例铸剑，而且老庄主还去世了，也不知道如今的庄主还会不会重新铸剑。”

        “咚！”

        老李头放下手中的水瓢，半扇葫芦在水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你想打听什么。”

        司时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随意道：“我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我看你是不知死活！”粗嘎声线带着威压，司时察觉他似乎是动气了，却不知是为何。

        其实这些事很容易打听，而且江湖上也有传言，说神剑山庄自从开始停止每二十年一次的铸剑之后，武林威望已大不如前，便是那铸剑炉，说不定也再铸不出神剑来。

        神剑山庄曾经出过五把宝剑，分别是太阿、龙渊、湛卢、纯钧、承影。

        这其中太阿剑为衡山派开山祖师所有，在他死后则成为衡山镇山之宝，只不过后来此剑被无极门所夺，如今下落不明。

        而龙渊则还留存在神剑山庄之内，也是唯一一把还现于人前的剑。

        至于其余的三把剑，据说都为神剑山庄换来了无法估量的利益，比如湛卢剑就曾让魔头云天枢放了神剑山庄一马，让其免遭灭门。

        甚至江湖还有传言，称有人为了获得神剑，帮神剑山庄铲除了百年前最强劲的对手——镜湖山庄。

        不过这都是江湖上的讹传，毕竟是百年前的事情，而且神剑山庄很少参与江湖事务，便是出手，也多为正义之举，而镜湖山庄则因行事残忍而为江湖人所不齿，两相对比，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见司时不说话，老李头重重哼一声：“你要是想在山庄里使什么诡计，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否则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人嘴实在太严，司时只得放弃，可其他仆人似乎都没有呆在神剑山庄超过二十年的，要打听从前的事，实在是难上加难。

        ----

        顾修言使出轻功，攀着断崖边的藤蔓往下，终于在一处被杂草掩映的地方看见了一处山洞。

        这地方极隐秘，外面不仅有巨石阻挡洞口，而且洞前还遍生杂草，让整个洞口看上去不过方寸大小。

        不过顾修言还是看出洞前有人为踩踏过的痕迹，虽然很浅，可还是逃不出他的眼睛。

        拨开杂草，洞口便完全露了出来，不过大小也只能容下一个小儿通过，里面要藏人却是不可能的。

        顾修言伸手在洞边的石块上摸索，可却始终没有找到机关，正当他准备继续往下时，却听见里面传来极细微的声响。

        不再迟疑，他直接伸手将洞口的石头震碎，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端正坐在石床上的人，或许也不能再称之为人。

        石床上的女人形容枯槁，双颊凹陷，全身更如人皮包裹骨头一般，狰狞突兀，看起来十分可怖。

        说是活人，倒不如说是一具骷髅。

        而最醒目的，就是她胸前的空洞。

        顾修言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照理说，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想兰花生根开花是不可能的，至少非人力不可为。

        他走上前，见女人眼珠似还能转动，便开口询问：“风流绪呢？”

        女人双腿盘坐，明明已奄奄一息却坐姿端正，顾修言察觉有异，伸手探去，却发现她双腿腿骨已是断了，整个人乃是被人摆放成这般模样！

        若是如此，想必风流绪必是以内力催动兰花生长，只是这样的生长速度，会让面前这人痛苦万分且油尽灯枯而死。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失踪的桑离。

        当时她和风流绪被八大门派围攻，后来两人受伤，双双跌入山崖，八大门派遍寻不到，便是因为两人早已潜入了此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风流绪会为了养伤拿自己养花！而且还是如此速成的方式！

        初时，她心有不甘，质问风流绪是否爱过她，可却只得到对方温柔的笑，那笑似乎是在笑她傻，到了此时，她竟然还能问出爱不爱这种话，着实可怜。

        再后来她便问为什么，这次风流绪倒是答了，不过说的话却让桑离听不懂。

        他说：“因为我想看看这世间的善与恶，美与丑，是不是真的对立，还是说，善本就是恶，美本就是丑，如此而已。”

        桑离听不懂，也不再问，因为她已经再说不出话来。

        以前她也曾这样对待过许多女子，那时她看那些人垂死挣扎，只觉得厌烦。

        她们不过是些蝼蚁一般的贱民，死对她们来说，死不仅不是痛苦，反而是解脱，否则她们活在世上也不过是爬虫而已。

        可如今她却觉得，疼痛似乎让她的灵魂都在颤抖，因为那些根须就像细线一般，交错盘桓着在她的心脏上扎根，她甚至能听见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的声音。

        那种感觉太过恐怖，可是她逃不过，因为她死不了。

        以前用过的秘药现在被用在了自己身上，身后强劲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涌来，每当这时她都觉得那细线似乎又扎得深了些

        她一直喃喃自语，顾修言却只能听见些破碎的细音，见问不出风流绪的去向，他干脆在地上画了几幅图，每指一处便让桑离示意是否正确。

        可惜如今桑离连眨眼都不能，顾修言也只能从她眼神的变化中捕捉些许信息。

        司时被他下了毒，现在虽有薛月寒的玉花丸压制毒性，可也只是暂时无碍。

        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到风流绪，然后逼他交出解药。

        而至于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顾修言大概也能猜出些端倪，只是这几个地方相隔甚远，几乎分布在东西南北各地，要找到人并不容易。

        石床上的女人还在痛苦的低吟，顾修言抽出身后长剑，寒芒划过桑离的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十日后，薛月寒返回。

        虽然老李头什么都不告诉司时，但是凭她从其他人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她还是将二十年前的事情拼凑出了个大概。

        当然，这些八卦都是婢女、仆妇口中的闲话，少不得有些杜撰和联想，不过总结起来倒也无外乎两个版本。

        一是说，二十年前，前任庄主薛楚白刚过不惑之年，因为深感神剑山庄再这样发展下去就要败亡，加上二十年之期将至，因此他便发愤图强，誓要重振山剑山庄威名，因此便让人到各处去寻寒铁，准备铸造宝剑。

        而现任帮主薛风南则不一样，他当时年不过二十，虽然是薛楚白独子，却并不关心庄内事务，而是外出游戏江湖去了。

        前庄主深感孽子讨债，也愈发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寻拙堂”倾巢出动，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块寒冰玄铁，这才让他不至于断了祖宗历代以来的基业。

        可铸造宝剑的材料有了，薛楚白却迟迟没有动手，而是派人急传儿子回庄。

        后来薛风南好容易回庄，大家都以为庄主是想将铸剑的秘技传给少庄主，却没想到一年之后，宝剑未成，“清夏堂”却着了火，薛楚白葬身火海，英年早逝。

        这是神剑山庄历代庄主传记里记录的版本，说法来自管理山庄文献、藏书的婢女们。

        还有一种说法则堪称离奇，主要是中年仆妇间的以讹传讹。

        另说是，当时少庄主薛风南离庄，其实是与父亲薛楚白吵架，因此负气出走，而薛楚白也不是失火被烧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这种说法来自一个厨娘，据说她到山庄快二十年了，就是之前“清夏堂”失火之后才招进来的。

        其他小姑娘没听过这种八卦，虽觉得不妥，可却又忍不住，便催促道：“冯姑，你快说，快说啊，后来呢？”

        司时隐在身后，借着给她们添茶的功夫也靠近了些。

        因为她这十日来的大方，加上她能出外门，因此便经常给这些小姑娘带些花啊，粉啊的，时间久了，俨然已成了神剑山庄众女婢的妇女之友。

        司时生得秀气，靠近也不惹人厌烦，因此倒是没人赶她。

        那冯姑见众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看，俨然自己也成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非要拿足腔调才肯开口。

        司时等得着急，便将面前的一盘茶果往她面前递了递，众女婢也一个劲的催促她快讲。

        冯姑使足了派头，这才清清喉咙，神秘兮兮的道：“其实老庄主是被女鬼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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