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樊花

“啊啊。”

        白术见她渴望的样子，又递上了手中的那块饼。

        小女孩确实饿的不行，刚刚又被打了一顿，她接过白术手中的饼，小心翼翼地将饼掰成两半，只收下了一半。

        “谢谢，谢谢姐姐。”

        小女孩开心的无以复加，连忙道谢，将另外半块饼又还给了白术，白术不会吃，也没示意让她全部收下。

        见她递来就接过。

        她接过的饼还没拿稳，小女孩的手已经快速缩了回去，双手捧着得到的半块饼往嘴里塞，咬了一大口。

        “呵呵，呵呵呵呵……”她一边吃，一边笑。

        “姐姐，我叫樊花，等将来有了饼，樊花一定会将饼还给姐姐的。”她口中的饼，嚼了两分钟也没舍得咽下，留恋着口中的香味。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啊啊。”

        白术倒是想说话，可她张口，总是卡住喉咙，只能“啊啊啊”的。

        叫樊花的小女孩终于将口中食物咽下，又咬了小口饼，见白术不会说话，她边咀嚼又问道：“姐姐是喑人吗？姐姐放心，樊花是实诚女子，将来一定会报答姐姐，樊花不会撒谎。”

        喑人，亦是哑巴的意思。

        通常百姓不识字，都是称之哑巴，由此可见，这个叫樊花的小女孩应该识字，再不济也识得这二字。

        她应该并非生在寻常人家。

        “姐姐快吃，放久了会被抢走的，呵呵。”见白术没有吃手中的饼，樊花朝对面的白术伸过一直手，牵着白术的手，让她手上的饼往嘴边送。

        被抬起的饼送到嘴边，白术摇了摇头。

        她又将半块饼递给樊花。

        樊花手中还有一小块饼，见白术又递来饼，连忙拒绝。

        “这是姐姐的，樊花不能要了，樊花已经吃饱了，姐姐你看，樊花的肚子饱饱的，姐姐现在不饿的话，留的姐姐饿了再吃。”

        樊花是个很乐观开朗的小姑娘，比白术还喜欢笑，一直笑盈盈的。

        她掀起衣服，和白术展示自己鼓起气的肚子，同时将手中剩下的饼一把塞到口中，暴露在外的肚子受凉，又赶紧放下衣服盖上。

        “哈哈姐姐你冷不冷，今晚我们一起睡就不冷了，这些干草是我偷偷从那些大乞丐窝里拿来的，很暖和。”

        很快，天已经彻底黑了。

        樊花总是在笑，到了该睡觉了，她拉着白术的手，自己先躺下，又对白术说道：“姐姐快躺下，一会儿就暖和了，我们抱着睡，越的靠近越暖和。”

        “啊啊。”

        白术一只手被她拉着，也学着她躺下，等白术躺下，樊花一下扑进她怀里，紧抱着她，开心的叫唤起来。

        “哇~姐姐怀里好暖和，和娘亲一样，今晚没有被子也不会冷啦。”

        黑暗的废墟中，那被雪覆盖的废墟下，时不时传出小女孩的声音，声音不大，也传不远。

        梨花很聪明，盖着洞口的木板没有完全盖严实，留了唤气的缝隙，里面也备了一根木棍，万一木板被冻上出不去，也能用木棍撬开。

        她的话很多，一会问白术从哪里来，一会问白术要到哪里去，白术说不了话，也总在自言自语。

        抱着睡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都没睡着，白术觉得新奇，以前和李召茗一起睡时，李召茗身上冷冰冰的，现在怀里抱着个热乎乎的人，感觉很奇妙。

        咕咕~

        睡着睡着，樊花的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吓得她却连忙向白术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樊花不是想吃姐姐的饼，姐姐樊花不是故意的。”

        “啊啊！”

        白术拿起放在旁边干草上的饼，递向了她嘴边，黑暗中樊花看不见白术递来的东西，却能闻道食物的香味，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啊啊！”

        黑暗中白术能看清环境，见她不接也不张嘴，又出声提醒。

        樊花的手禁不住诱惑，抓上了饼。

        她没有递去嘴中，却哭了起来，“姐姐，樊花真的很饿，樊花的肚子饿的好痛，樊花好害怕，樊花不想死，姐姐的饼樊花会还的，姐姐对不起。”

        “啊啊。”

        白术见她哭了起来，将她抱的紧了些，真有了点姐姐安慰妹妹的样子，樊花在她怀中留着泪，还在笑，还吃起了饼。

        等她抽泣声止住，饼吃完了，人也睡着了，呼吸时重时轻，眉头紧皱，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白术的眼中浮现那抹紫红色，她看见了樊花的血肉，也看见了筋骨，樊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仅骨头断了多处，内脏也有些破损。

        是旧伤添新伤。

        用手抚摸在她的脸上，白术的指甲盖上开出一朵朵细小的红花，浓雾的生命力指尖朝樊花体内钻入，她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整个过程，一共就半分钟。

        治好了她的伤，白术也闭上了眼睛，笑着睡着了。

        第二日。

        先醒来的是樊花，白术抱的太紧，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看了看洞口，天已经大亮，摸了摸自己原本疼痛的胸口和肚子，已经不疼了。

        “姐姐，醒醒，天亮了。”

        她摇了摇白术，白术只是哼了哼，还在睡，樊花没有继续叫醒白术，任白术抱着她，她将脑袋往后扬，好看清楚白术的脸。

        昨晚相遇跑的匆忙，钻进大缸天色已经暗下，没有看清白术的模样，此时大缸内也明亮通透，她直勾勾盯着白术的脸庞，眼睛一眨一眨的。

        “姐姐好漂亮，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吗？”看了看白术的衣物，伸手摸了摸，“姐姐好可怜，衣服好薄。”

        她在白术怀中动来动去，白术也渐渐醒了。

        睁眼就看到眼前樊花那张笑盈盈的脸，白术打了个哈欠，抱着樊花的手臂，因为打哈欠而勒紧，勒樊花哇哇大叫。

        “啊啊啊啊疼疼疼，姐姐你抱疼樊花啦，姐姐疼疼疼……”

        吓得白术赶紧松手。

        樊花也挣脱束缚，坐起身揉着被抱疼的细腰。

        “啊啊。”

        白术跟着坐起身，一脸歉意的出声，见她的样子，樊花又忙说自己没事儿。

        “嘻嘻姐姐你饿吗？我们出去要饭吧，昨晚吃了姐姐的饼，樊花的肚子已经不疼了，姐姐我们去米庄门口，有时候还能要着钱。”

        樊花说着，推了推那盖着洞口的木板，真被冻上了，便拿准备好的木棍开始撬，撬了几下，也只撬开一点点。

        白术上前，直接用手扒在了木板上。

        “啊啊。”

        示意樊花往后退些，而后猛的一用力，哗啦一声，堵着的木板直接被扯开，将樊花看得目瞪口呆。

        良久樊花才兴奋道：“哇姐姐好厉害，姐姐力气好大。”

        木板被白术拉开，大缸上面的雪落了一堆下来，不少堆进了里面，樊花用那木棍往外推。

        白术手掌一扇，里面的雪往外飞去，被扇的一干二净。

        樊花更加兴奋了。

        “哇啊啊啊，姐姐你是修士吗？雪都飞出去了，姐姐你是怎么做的？好神奇哇。”外面没有下雪，但雪积的很厚，樊花探出头看了看，钻出了洞口。

        “姐姐快出来，我们去米庄，晚了人很多，买米的人也是早上去米庄，晚了我们要不到钱。”

        白术也钻了出来，外面白茫茫一片。

        “姐姐你站过来一点，先等等。”

        樊花等她往前走了两步，自己去把那几块木板搬了盖好入口，小手被冻的通红，伸到嘴边哈着热气。

        白术静静的看着她所做的一切。

        吹热了手，樊花笑嘻嘻的绕过白术，自己走在前面，“姐姐快来，我们从这里出去，这里的雪不深，姐姐你踩着我的脚印。”

        樊花开始往外走，给白术淌出一条路。

        白术也跟着去，雪有她们膝盖深，等走出这片废墟，两人的鞋和下腿肯定要全部湿透，樊花没走出几步，已经冻的哆哆嗦嗦。

        见白术隔着两三步远，停下等白术上前，拉住了白术的手。

        “姐姐不要摔了，雪下面有木块和石头，摔倒会很疼的，我牵着姐姐走。”

        樊花说着又要开始往前，却没有拉动白术。

        “啊啊。”

        白术上前，在樊花不解的目光中，搂住了她的腰。

        随后施展步法。

        “哇啊啊啊啊……”

        樊花吓得哇哇大叫，连忙闭眼。

        等她睁开眼睛时，两人已经站在了整个废墟之外，看着脚下已经露出的地面，樊花又抬头看了看周围，认出周围的模样才松了口气。

        “姐……姐姐好吓人，你真是修士吗？”

        她被吓得不轻，说话都有些结巴，身子也在颤抖。

        白术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修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樊花见她表达不清楚，没有再追问，拉起白术的手，两人往米庄方向跑去。

        米庄门口，已经聚集的很多乞丐。

        樊花拉着白术到来后，两人坐在米庄旁边房子的屋檐下，米庄门口已经没了位置，大大小小聚了几十个乞丐。

        “姐姐我们坐这里，等那边没人了，我们再过去。”樊花指了指米庄门口，两边坐满了乞丐，不过那里几乎不可能没人了，全天到晚，那里是最抢手的位置。

        米庄门口的乞丐未堵着大门，就在两旁守着，买米的人进进出出，有锦衣高冠的文人雅士，有雍容华贵，领着丫鬟的富家太太。

        也有麻衣百姓，有饭店进货的小二。

        这些乞丐，也早已经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往往见着装差的人进出，都只是投去目光，而有穿的好的人进出，离的进的乞丐就会端起碗。

        “大爷，行行好，给点吧。”

        若对方不理睬，对方走后，上前的乞丐便走回去，等待下一人。

        若这时对方驻足，或是看向乞丐，乞丐就会趁热打铁，连连诉求道惨。

        别的乞丐也会举着碗一拥而上。

        遇到心肠好的，会朝一边地上撒去几个铜板，引乞丐们去争抢，好动身离去，遇到不想施舍的，或是囊中羞涩的，或真意，或假意，喝斥几声，乞丐们让出道路后离去。

        白术和樊花前方也摆着两个破碗，是樊花去寻来的。

        她二人坐了两个时辰，并未要到钱，冷的不行，好在今天没下雪，也未刮风，来买米的人也比往日多。

        近水楼台先得月，米庄门口离得近的乞丐，有些要到了铜钱，不过一群人总数相加也就十几个数。

        又过去多时，街道上，远远见到一队人马，樊花脸上露出了喜色。

        “让让，都让让，”一队马车向着米庄门口驶来，领头的人在驱赶挡路的乞丐，米庄里的伙计也跑了出，“都让开，不要在门口堵着。”

        车队停在了米庄门口，上面装的是一袋袋大米，伙计和车队随行的人，开始将大米往里扛。

        许多乞丐也和樊花一样，脸上露出了喜色，只因有时候店家生意好时，若是有多的存米，会拿出一些米分给门外的乞丐们。

        这也是虽然很冷，樊花却没有领着白术离去的原因，今日米庄的生意很不错。

        而米庄运米的马队到来之日，掌柜的必然会亲自出面，拿出一两袋米分与乞丐，上次运来了两车米，掌柜与大伙儿分了一袋米。

        而这次，足足有五车之多。

        很快，五车米卸了两车。

        就在此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了白术的注意，在她前面不远，最后方的那辆马车后面。

        一个年轻乞丐蹲边上，用一根木棍将一袋米戳破了个洞，里面的米流了出来，这个乞丐赶忙拿出准备好的布袋子，让流出的米装入其中。

        白术觉得有趣，也起身想走去看。

        她起身惊动了樊花，樊花回头，也看见了那正在偷米的人，她惊恐的瞪大眼睛，窜起身一把拉住白术。

        “姐姐别去，不问自取视为贼，会被打死的。”

        米庄的人，也注意到了后方的异样。

        有人跑去后方查看，听到脚步声，那偷米的乞丐抓着那小袋米，撒腿就跑。

        “站住，小贼休走，快来人啊有人偷米。”米庄跑去查看的人，一边追一边喊，几个押车随行的伙计闻言也追了去，他们身手矫健，没多远就将那乞丐按在地上，那小袋子米也打翻在地。

        没一会儿。

        头发花白的掌柜也出了米庄，走到了边上，怒气冲冲说道：“岂有此理，打，给我狠狠的打，留一口气，别打死了，往他肉多的地方招呼。”

        “啊……”

        “啊……饶命，啊啊……饶命哇，小人再也不敢啦，饶命，饶命啊啊……啊……”

        那乞丐被打的惨叫连连，围在米庄门口的乞丐们，都起身站在原地，瞠目结舌的看着远处发生的事。

        白术也看得目瞪口呆，樊花被吓的直哆嗦，紧紧抱着白术的手臂。

        没一会儿，那乞丐的声音弱了。

        “还不快滚，再见到你，定将你送去公堂承办。”掌柜的制止了手下的人，喝斥那乞丐快滚。

        乞丐踉踉跄跄起身离去。

        见到撒在地上的米，掌柜的气不打一处来。

        又对身边身吩咐道：“你们去搬米，我在此看着，去个人取簸箕和扫帚来，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直到米搬完，掌柜的没离去。

        一群乞丐也不敢出声。

        等米都搬完了，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掌柜的高声道：“今日不施米，哼……”

        便甩手进了米庄。

        一众乞丐暗自叫苦，有人去看那将米撒落的地方，也被掌柜的扫的干干净净。

        樊花垂头丧气拉着白术离去。

        已经快中午了，钱要不到，现在米也分不到了，只有等着下午城中放食，米庄门口再继续待下去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回去睡觉，还暖和些。

        两人一路走到废墟边上，樊花都没有说话，委屈的不行，她一直拉着白术的手，两人将寻来的碗也带了回去。

        “啊啊。”

        白术见她不说话，摇着与她牵着的手臂，委屈的樊花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擦眼眶。

        “都怪那个人，本来大家都可以分到米的，那些生米也很香，也可以填饱肚子，呜呜，没要到钱，现在米也没了，呜呜呜哇哇哇……”

        樊花委屈的直接大哭起来。

        “呜呜呜，姐姐，你是不是也想去偷米？呜哇……偷东西是不对的，哇……我们不能偷东西……呜哇，米没了，呜哇哇哇……”

        见樊花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白术摇了摇头，她确实没想到去偷米，只是想凑近去看看，毕竟是头一次亲眼看见人偷东西。

        “呜哇哇哇，姐姐你笑什么啊？”

        在樊花的哭声中，白术笑呵呵。

        她拉起樊花的小手，将一把铜钱放在了她的手中，樊花流着泪低头去看，一下就怔住了，连哭都忘了。

        “钱？好多钱，姐姐你哪来的钱，哇哈哈哈哈，好多钱，对姐姐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么多钱都是姐姐从家里带出来的吗？”

        樊花看着手中的大把铜钱，又哭又笑，这些铜币，就是以前白术卖松果获得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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