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罗密欧（7）

04

        意料之外的，俄罗斯站的比赛出现了意外。

        几乎是一下场羽生结弦就给我打了电话，在那边像头暴躁的小狮子，言语间又像是可怜兮兮的小狗：“怎么会！居然输给了卡钦斯基，真的好不甘心……世青赛的冠军输给季军！这怎么可能啊！可恶！真的好丢人……”

        “这次短节目达到7024了，但是居然只排到了第六……天啊，他们都好强”

        “但是最可恶的是《流浪者之歌》，我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怎么会轴歪了所以不得不把4t空成了3t，3f还是会错刃……而且……而且——我居然摔倒了！”

        我在电话这头把箭扔回箭筒里，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腿软了一下，然后就那样——四脚朝天那样！像只乌龟一样摔倒了！”羽生结弦疯狂锤被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可恶！像只乌龟一样狼狈啊！这么多人在场，真的很丢人啊——”

        “体力不够，滑行也不够，对了！说到滑行，小结绫，你知道陈伟群吗，我跟你说他真的太厉害了！冰刃倾斜程度这么大都可以滑的起来！不愧被称为滑行届第一，原来可以这么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恶，果然真的好想打败这样的强者啊”

        又听他嘀嘀咕咕念叨了一大堆话后闲聊了几句我才挂了电话，父亲将场馆维修之后新增了很多训练设施，甚至把训练场扩大了一倍以至于让我可以拥有70米的标准距离进行训练。

        搭弓，指尖绷紧，一箭射出后直直地落在红色区域，荡起一声回响。

        教练抬起头看了一眼结果，又看了一眼沉默着的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样子打了个电话心静了不少啊……对了，上次他来我就想问了，男朋友？”

        心里忽然乱了一拍，我强装镇定地回头：“算不上……从小寄住在人家家里而已，应该算是……哥哥吧”

        “诶……哥哥吗？”教练似笑非笑地用指尖敲了敲平板电脑的屏幕，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可是我看他盯着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啊——害羞底下好像还藏了点我看不透的东西呢，你说对吧？”

        我下意识停住手里的动作看向她，教练知道我在怀疑她说的真实性，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你不信就算了”

        cor结束回国后他就跟受到刺激一样天天泡在冰场练习滑行，全日赛除了3f错刃的问题一直得不到改正以外，作为sp的《天鹅湖》已经达到了7892的分数，对比上次cor又有新的进步，编曲出现小部分改动，更可以突出的是他的滑行，除了美感以外更有力量感了，就连下了场的奥杰塔也挑不出太多的错误。

        “成长的很快诶”奥杰塔化成人形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练习期间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叉着腰长吁短叹，“只能说不愧是紫薇星啊……只不过这个体力真的堪忧啦，怎么会滑两下就喘成这样呢？他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正值二月，4的比赛日期也逐渐逼近，不在休赛期的羽生结弦总是忙碌的过分，吃过了体力不支的亏以后他每天的体能训练也比往常增量不少，怎么可能体力上——等等，喘？

        我下意识站起身往那边跑，看见羽生结弦摇摇晃晃往场边滑，歪了歪身子就一下子跌倒在冰上，又自己撑着身体站起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这个时候是他私人练习时间，奈奈美教练刚刚有事出去了，在场也没有什么工作人员……背脊上一阵阴风吹过，我抖了一下，冲到场边将他一把接住。

        果不其然，远远看过去就知道他脸色很差，胸膛在剧烈起伏着，等到我接住他的时候他才虚虚一抬眼，没什么力气：“结绫？啊，东西……东西在包里”

        我把他扶到旁边坐好，手忙脚乱地从他乱七八糟装了一堆耳机的包里找气雾剂——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收集耳机，反正我在耳机盒子中找气雾剂找得快要哭出来。

        用力摇匀之后拔开盖子的手都在不受控地发抖，只能用另一只手强制性握着手腕保持稳定才将喷口凑到他唇边。

        他开始深呼吸之后我才用力摁了两下气雾剂，等到确认他吸入后再手忙脚乱地找到水杯让他漱口，一系列动作下来我才感觉血液重新回流，腿一软就瘫倒在椅子上，差点连水杯都握不住。

        药效还没上来，他半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背脊靠着墙壁，明明看上去脆弱到像是被抽离了生气的人偶娃娃，却还是精准找到了我发抖的手。

        我的手很冰，他的手也不算温暖，但是手指骨骼分明而又细长，大拇指轻轻抵住我的虎口打圈摩挲，竟然让我奇异地安静下来。

        “没事的，别害怕……”他深吸两口气，双眼直直的看着天花板，“不要抖，我没事的，作为射箭运动员可不能手抖啊小结绫……真的没事的”

        我们随之相继沉默下来，羽生结弦的呼吸也逐渐平缓，他低头，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抹掉了满脸的泪水：“干嘛偷偷哭”

        “不知道”我茫然抬起头，“我感觉没哭，就是……好像停不下来”

        他又孩子气地笑起来：“吓到你啦”

        “以后包里不要放这么多耳机”我低头，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慌乱地开始擦脸，“下次……又这样了，没人在你旁边怎么办”

        时至二月了，近日里父亲的电话来得越发频繁，大多是问我家里房间喜欢什么样的装修以及射箭馆的配置有没有别的要求——好奇怪，他好像在变相替我做着倒计时。

        “这次的4，在中国”羽生结弦避开了我的话，声音还有点虚弱，但好歹是缓过来了，“中国台北……小结绫，你想去吗”

        “去”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我会尽量争取教练的同意”

        气氛又诡异的沉寂下来，羽生结弦抓了抓头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诶，突然一下子想起来，我和小结绫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呢”

        “那时候妈妈来得比较迟，姐姐因为生病所以请假了，就我一个人留在冰场了”他挠挠脸，笑起来温吞又柔软，像是某种小动物，“然后我就看见小结绫了——那时候好乖，就坐在看台上，看上去像是漂亮的洋娃娃，不哭不闹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大哭大闹吗？”我抬起脸瞪他，生气地质问，“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好看吗？”

        他又嗤嗤地笑起来，拿手捂着嘴，露出来的眼睛里藏了细碎的星光：“当然好看啊，就是没想到，一下子小结绫和我都长这么大了——诶，好像那时候，也是三月啊”

        “是”我用力搓了搓脸，仰起头绽放了个大大的笑，报复性地开口，“是三月，那时候yuzuru还是小土茹形态呢，看上去呆呆的就感觉不太聪明，后来一看还真的是个粗线条的笨蛋，经常忘记写作业，还喜欢跟在纱绫姐姐屁股后面跑，练习的时候也不专心，就喜欢在姐姐周围打转——”

        “停停停”他打断我，看上去有一种被拆穿之后的羞恼，“这种黑历史就没必要说了吧——怎么连这些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往旁边靠了靠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偷偷抹掉忍不住跑出来的眼泪：“是个笨蛋还不让人说啊”

        他顺势摸了摸我的脑袋，动作轻柔，声音却开始发闷：“小结绫”

        “嗯？”

        “还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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