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巴黎双子星（80）

但其实他开心的情绪也就上来了那么一阵子，一踏上冰面，整个人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我蹲在旁边开始担心起他的膝盖，巴黎散步道还是蔫得像只湿漉漉的小狗，和我一起蹲着的时候脸颊一鼓一鼓的，像是小河豚。

        “还是不甘心吗？”

        我眯着眼睛问他，把视线从冰场上移开。

        “一点点，只不过还是有很不好的预感在……”

        “和圣母院有关。”

        他回答，眼眸里像是藏了一个万古长夜。

        我一直以为羽生结弦先前所说的“做好觉悟”和“扛起日本冠军的责任”会让他好歹注意一下自己愈发严重的伤势，可是我没想到他这豁出去的架势带来的结果就是让他的右脚时隔一年再次扭伤。

        当年小罗密欧受伤的场景似乎又一次重现，他下场以后就被团团围住，查看伤情过后就开始讨论要不要使用止痛剂上场比赛，他在人群里像我投来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飞鸟掠过湖面一样平静而坚决。

        那点无措和慌乱仅仅只是荡起的涟漪。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动都没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翻涌上来的情绪被很快捋顺安放，理智占了上风过后我看向发愣的巴黎散步道，端详了几秒表情后啊了一声：“你在害怕吗？”

        他低垂着眼眸，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笑了声，整个人忽然懒散起来，捋了把额前的碎发露出漂亮的美人尖：“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这次自由滑他是第十三个出场的，等待的间隙里我也只是盯着他的右脚踝发呆，羽生结弦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氛围，没头没脑地开口：“你也知道，奥运会参赛名额就看这次了。”

        我懒懒掀了下眼皮：“哦。”

        “……如果现在不拼一把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他瞧了我一眼，声音虽然弱了下去但是还是没有任何动摇的想法，“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至少完成跳跃动作，然后竭尽全力完成表演。”

        和我解释什么啊这个笨蛋……

        羽生结弦说完以后我俩就不约而同安静了一会儿，第十位选手上场的时候我才慢悠悠站起来，对上他澄澈又干净的眼眸时憋了一肚子要骂人的话就一个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自己尴尬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吐出一句加油的话来。

        因为实在受不了他的眼神，留一句“我去观众席上”之后我转头就跑，自己都觉得莫名有点像个逃兵。

        巴黎圣母院施施然站在走廊的尽头，跟着我走上观众席，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逼他放弃。”

        “确实有想过。”这点我实话实说，站在观众席的一侧小声说话，“如果他的眼神里出现过一丝一毫的迟疑动摇和退缩的话，我绝对会不留余力地劝阻他退赛。”

        他才十八岁，他的运动生涯才刚刚开始，为了一场比赛赔上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很不值当。

        因为任何伤病都会给身体留下记忆，右脚的第二次损伤就是最好证明。

        “可是他没有。”

        这才是我没有开口的原因。

        “他下个赛季应该不会再继续使用这个节目了。”巴黎圣母院看向冰面，竟有几分松了口气的样子，“结绫小姐，我要走了。”

        “我知道。”

        罗密欧去年也是这个时候离开的。

        “但是你说过会回来的对吧？”

        毕竟你也曾经答应过的。

        可是等到临上场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我的话，在转身的一刻我盯着那个和羽生结弦如出一辙的背影看了很久，不自觉冷下了声音：“巴黎圣母院。”

        “你知道的吧？你最好不要骗我。”

        很莫名地，他站定，回头，眨眨眼笑起来：“不会的。”

        “所以，请您思念我吧，就像约定好的那样。”

        ——

        在古巴比伦文化里，十字架代表着太阳神，也表示神的保护和庇佑。

        然而在另一方面，十字架也代表了基督的爱以及他对死亡的胜利。

        而倒十字架也曾称作“教皇十字”，代表着最为接近上帝的位置，到后来却变成了神的堕落。

        巴黎圣母院上场以后，那个一直被他握在手心的十字架就显现在冰面下方，十字最长的那一端指向不明，只是另外三个方向分别朝向了我、羽生结弦，还有隔着一整个冰场和我遥遥相望的巴黎散步道。

        这场表演滑在后来被称为“逆境中的绝杀”，同时也是《巴黎圣母院》在竞技场上的绝响，所有人都记住了他逆风翻盘冲到第四的风采，用尽全力，为日本保住了参加奥运会的三个名额。

        这套自由滑的构成一直都很挑战他体力，考虑到受伤的问题，奥瑟还试图把两个四周跳改成一个以减轻对身体的压力，可是羽生结弦依然没有同意。

        4t重心过低，4s手扶冰，3f落冰不稳，结果剩下的三组组合连跳他都很稳定，忍痛能力高得出乎我的想象，最后ending的时候他才像是一口气憋完了吼出声音，卸了一股力气一样往下栽倒。

        像极了当年的小罗密欧。

        结弦跪倒在冰面上喘气的时候巴黎圣母院越来越淡的身影从他身上走出，远远看向我以后笑了笑，下一刻就像是幻觉一样消失不见，冰面底下的十字架末尾隐去，另外三端就忽然燃起光芒。

        他缓了很久才站起来，谢场过后弯下腰摸了摸右脚踝，这才慢吞吞朝着冰场边缘滑去，扑进教练怀里就被抱了个满满当当，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有人赠与了他来自太阳神的祝福，自己带走了天平另一端的黑暗。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来看世锦赛了。

        但是紧接着，熟悉的气息环绕，带着黑丝手套的人伸手挡住了我的眼睛，耳边欢呼不绝，姗姗来迟的骑士大人依旧温柔美好如初。

        我大概明白十字架指向的人是谁了。

        “罗密欧？”

        “是我。”他回答，“很抱歉，是不是来的有些迟了。”

        他的眉宇间染上些许歉疚。

        而那些本该消失的黑暗一端在失去主人控制后忽然反弹，大部分被一根忽然钉在场上的箭拦住，一小部分冲着羽生结弦而去，在最后时刻，罗密欧伸出另一只手，把那最后一点点跳脱的疯狂抓进了手心。

        十字架消失不见，双子星的光就此陨了一半。

        “小结绫。”罗密欧额前渗出一丝丝冷汗，面上仍是带着笑意，“我回来了。”

        那么亲爱的公主殿下，还愿意接受远归的骑士回家吗？

        第二神赐——巴黎双子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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