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寻脉

傀儡行走在漆黑的甬道之中。

        说是漆黑一片，实际上在它路过之时，有不少火把还会自行照亮四周，只是相比于原本那一排排火把随通过的人依序照亮的景象，如今这些零零散散的火把实在无法将甬道照得通透，至少通过傀儡灵石眼观测四周的北冥修无法凭借肉眼看到甬道之侧的诸多巨大壁画，唯有通过天人道，方才能将其全貌摸清。

        于是北冥修看到了第一幅壁画。

        他原本并不会对这些东西投入注意，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其他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但在赶路之时，他也确实可以分出一些心神，去观察这些在万卷藏中都有所记载的，由圣阁先贤所留下的壁画。

        依照苏义的说法，这等壁画共有七幅，每一幅都是某个时代圣阁极为精彩绝艳的人物投入绝对的心血创作，其中前六幅都是描绘的上古时代的景象，从后天智妖统治天下，到圣阁教授民众各种实用的技能，令得新生的人界妖域的人民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看了这些壁画，又只了解现在的圣阁，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壁画上这心系苍生，兼济天下的圣阁与现在这个祸乱世间，乌烟瘴气的圣阁是同一个。

        北冥修很快浏览过这六幅壁画，傀儡也已经几乎走到甬道尽头。

        这条甬道贯穿整座凌霄峰，第七幅壁画已经接近尽头尘封的大门，不知当年创造这一条甬道的荀日照是否早已料到，当第七幅壁画完成之后，圣阁将没有机会创造第八幅？

        北冥修并未直接将天人道扩散到前方，察探那第七幅壁画的情况。

        沿着甬道一路走下之时，哪怕傀儡这等死物本身并不会散发气息，他也以天人道将自己周围完全包裹。除了正牌的天人道能够通过天人道之间的共性无视他这种保护措施，其余就算是仙人神念的探查，也很难将他揪出来。

        他本不需要在这只有他一人的暗道中还全力隐蔽自身，可或许是一直以来谨慎小意的习惯，又或许是某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预感，他依然这么做了。

        走过第六幅壁画，走下数十阶台阶，如今的甬道之中已经完全没有火把，探查之下，就连火把本身都早已不存在。

        不是与先前甬道中的火把那般，灵木材质因为失去了仙气供给而快速自然腐烂的消失，而是一种更加彻底的消失。

        这些火把连同周围一部分的石壁，都已经完全消失，没有剩下一点痕迹。

        而随着天人道探知距离的逐渐延伸，北冥修也能清晰的感知道，甬道的宽度正在不断增大，而周围墙壁的毁灭程度也越来越深，或许现在的凌霄峰内部，已经出现了真正的中空区域。

        北冥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操控傀儡继续前进。

        他果然没能看到第七幅壁画。

        那第七幅壁画，原本应当是荀日照登天飞升时的景象，风格在延续前面六幅壁画的古朴典雅之余，又有生动与

        沧桑蕴藏其中，越是了解荀日照登天对于圣阁之后的影响，越能体会到其中雕刻者想要传达的情绪。

        而北冥修所看到的，并非诸葛霖叶的苦心，而是一地的碎石。

        而在这副壁画之侧，原本仅容二人通过的甬道早已扩张到北冥府后院大小，除了这壁画的原址，全都被那种几乎能够湮灭一切力量横扫一空，其中更是参杂着不少同样暴横的狂暴力量，而那种力量作用最为突出的地方，便是这面原本应该展现荀日照在人间最后一幕的壁画。

        碎石满地，原本壮观的壁画早已斑驳不堪，甚至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唯有那一道道刻进崖壁的恐怖伤口，宣示着壁画曾经遭到过怎样的恐怖破坏。

        风雪之中，北冥修的眉头微微蹙起，天人道扩散开去，将周边整一片区域收入眼中。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多么恐怖的战斗。

        将那些火把连同周围崖壁完全毁灭的，是灭字卷。

        圣阁奇功“万物生灭”，生字卷可以集天地生命之力，做到永生不死，万古长青，而灭字卷可以剥夺其余生灵的生命之力，甚至能够触及天地万物的“本质”并将其抹除，将其彻底抹灭，不留半分痕迹。

        无论是生字卷还是灭字卷，都是对本就连上古时期的诸多妖孽都无法穷尽的生命力量的一种完整掌控，生灭二卷相生相克，能够互相转化，只是就算是圣阁千百年间那些精彩绝艳的人物，能够明悟生灭二卷其中之一，就已经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更不要提同时掌握生灭两卷了。

        圣阁的历史上，似乎便没有这种真正的奇才，万卷藏中的记载加上他本人的见闻，也仅仅只有那么五人。

        距离他最近的两名万物生灭掌控者，其中一位便是令他观感无比复杂的邱逢春。

        邱逢春生字卷的能力，他有着最为深刻的体验，哪怕他使劲浑身解数，加上邱府中的那场大火，依然无法将他杀死。

        而灭字卷，唯有当初的司马无花能够掌握。

        发生在这里的战斗有灭字卷的气息，万卷藏亦在微微震颤，似是缅怀，又似是感伤，那么这场战斗的双方自然不言而喻。

        司马无花在圣阁一战之后，就只亲自参与了一场战斗，那场战斗之后，圣阁的二仙师，彻底接近名存实亡。

        北冥修的感知朝着甬道某处探去，很快便捕捉到了那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以及不远处不知道是感受到傀儡的到来，还是单纯的不打算继续隐藏从而若隐若现的紫色雷光。

        雷霆正意十重之中的三大境界，紫电青芒正心雷，紫电从来都是根基所在。

        如今的雷霆正意修炼者，一个现在被大锁龙阵困锁本体，一个不出意外已经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离开圣阁，这紫电光芒来自其中的哪一位，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那道雷光的主人，他实际上只远远的望过几次，然后将那张面孔牢牢记在心中，只是他与他真正

        的两次交手，都绝对算不上正式的对决。

        第一次，在他的盟主继任仪式大典前，他被其以一道雷霆正意追杀大半座中州城，其间过程险象环生，不仅险些丢了性命，更是暴露了袁雪身上的秘密，就算最终北冥朔将其重伤，他已败得无比彻底。

        第二次，他与隐藏在天尊者身上的雷霆分身交谈并交手一二，这一次他并未落入下风，也将三尊者彻底葬送在了圣域的风雪之中，但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战果。

        现在，应当就是第三次。

        北冥修松开天人道的隐蔽，操控傀儡堂而皇之的上前。

        他从来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眼前。

        但这具傀儡并不是他本人，而他本人在凌霄峰的位置，相信这道紫电的主人早已看得清楚。

        大锁龙阵之下，东方鑫的一切手段应当都被困锁，这道紫电应该是在天道联盟正式攻上圣阁之前，东方鑫就已经埋在此处的一枚暗子。

        掌控天脉之泉力量的他，比谁都清楚天脉之泉的重要性，他一直针对北冥家行事的原因，便是北冥家的祖辈之中曾经有一位掌控了天脉之泉的力量，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北冥氏先人已算是他的前辈。

        阴阳二泉之中的阳泉从来被供奉在圣阁之中，在天诛之下也毫发无损，一直以来都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雕像，不曾流露半点灵力波动，就算天道联盟的人已经将圣阁完全控制，也不一定能察觉到天脉之泉的存在。

        而作为东方鑫血缚的阳泉本身，也很难被切断联系，相比之下，因为与阳泉的连通而被汲取力量，本身实际上并未为东方鑫血缚的阴泉便是唯一的突破口。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早已料到东方鑫不可能不对阴泉做出任何防卫。

        既然紫电先行露出行迹，他便堂堂正正迎上。在无法越过这层防御的情况下，直面，便是最好的办法。

        北冥修不再隐藏行迹，那一道紫电也捕捉到了他的到来，在这一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已冻结。

        紫电在甬道之中穿梭，最终汇聚成人形，依稀是东方鑫的模样，人形周遭没有一丝一毫的电光溢出。哪怕本体已经被暂且切断了与天脉之泉的联系，东方鑫对于这道雷霆分身的掌控力，依旧强大到可怕。

        电光闪烁之间，东方鑫漠然的声音在宽阔的甬道之中回荡。

        “不敢真身降临吗？”

        雪地上的北冥修咧嘴一笑，无论是他天人道的感知，还是傀儡的灵石眼，都紧紧的盯着雷霆分身的后方。

        在黑暗的深处，一扇沉重巨大，本身却仿佛无瑕美玉的金色大门安静伫立着，千年的积淀，似乎并未在它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彼此彼此。”

        北冥修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之中透出的，是十足的自信。

        “让一让，你挡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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