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十四章 雪域与海

北冥修一行人行进在圣域之中，并未第一时间追上天道联盟的第一队，而是在圣域之中缓缓前进，打算与天道联盟后续的队伍一同与第一队汇合。

        按照尧崇与高阳嵩的意思，攻打圣阁之时，天道联盟必须全力以赴，加上一些必要的准备尚且需要时间，总攻至少也要在三天之后，多出来的这些时间，正好可以让他从圣域之中多汲取一些灵力，灵力与冰弹子的储备自是越充分越好。

        而且圣域之中灵力充盈，北冥修，袁雪与叶星露更是能够分别利用天人道将灵力凝聚过来，反哺到其他人身上，功法亲近自然的素兰亭也正好得以修行感悟一番，澹台一梦本身对此也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于是这一路上虽然冰天雪地，于他们而言，却仿佛游山玩水一般，甚是惬意。

        半道之中，它们已是遇到了前往与第一队汇合的天道联盟队伍，领头的人正是天道盟中的一名副堂主，见到北冥修之时，这名副堂主先是惊讶，旋即欣喜溢于言表，对自家盟主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北冥修这才确定，圣阁除了白梧心之外真的没有在圣域做哪怕一丝一毫的防范措施，应当是完完全全的等待着天道联盟全员到齐，最后一网打尽。

        北冥修不觉得东方鑫的图谋有成功的可能，凭一人之力或许可以碾压一切，但当他本人倒下之后，以前的一切努力都会完全分崩离析。

        白梧心对于天下群雄的压迫力无比强大，几乎令得仙阶以下所有的修行者难以生出抵抗之心，而当她败于尧崇之手的消息传遍天道联盟之后，对于天道联盟的激励作用亦是无比强大，至少这名天道盟的副堂主已经乐观到将圣阁说成弹指可灭的地步，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亦足以说明白梧心的落败对于天道联盟来说有着何种意义。

        至于凌霄峰那边，相信白梧心的叛逃以及苟儒山的死亡，已经足以令得他们人心惶惶。

        告别了这一支队伍，北冥修决定先去与尧崇和高阳嵩汇合，天道联盟的士气既然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在场，令得这份士气可能被除了东方鑫以外的人给折了。

        最后一战，自然不能隐藏哪怕一分一毫的力量。

        婉拒了那名副堂主所在队伍的同行请求，北冥修带领众人继续往圣阁的方向进发。

        虽然目的地相同，但若是带太多人同行，未免会有些束手束脚，北冥修虽然早已是天道盟的盟主，本身实际上并不怎么喜欢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围着的感觉，相比之下，漫步在圣域之中已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半路之中，素兰亭终究忍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在想什么？”

        她与北冥修相识在当年的天道会前，一同经历过不少患难，更是亲身经历过第一次中州事变，对北冥修对于圣阁仇恨的感受尤为清楚，眼下圣阁近在眼前，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表面上这般平静。

        而现在北冥修安排的行程，也绝对不是一个迫切想要与圣阁一战的人会做出的规划。

        依照她对北冥修的了解，北冥修只有可能是心有疑虑，每当他有心事之时，虽然嘴上就算对余落霞也不会透露出半分，但其行为与神态总是偶尔会在细微处有所变化。

        就像现在这样。

        听到素兰亭的问题，北冥修微微一愣，对于这位生死之交，他并不会有什么隐瞒，这一次在圣域之中逗留，也有一部分心思是想让她在他与袁雪，叶星露净化的仙气中得到一些好处，至少以宜兰山那一脉无比亲近自然的特点，以及那一次移花接木之后素兰亭的后天仙灵体体质，这份好处绝对不会少了。

        但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尚在犹豫。

        如今的圣阁正与当初剑魔的无涯剑海一般，人界与妖域都愿意放下成见共同征讨，东方鑫的命他志在必得，但是凌霄峰那许多人却是一个麻烦。

        这些人中大都是心惊胆战随波逐流的所谓东方鑫的追随者，但也有在艰苦之中苟延残喘，挣扎求存的求生者，对于圣阁中人，他自是懒得去管他们的死活，但这些人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局势。

        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只需要面对东方鑫与三尊者，还有那几个早已成了东方鑫走狗的大家族的成员，但其余人的行为也有可能造成一些变数，对这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战争来说，大小事宜都必须万无一失。

        龙瑶的传音尚且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那一句轻描淡写的“交给你们了”，其中不知道蕴藏了多少意思，至少他能够感觉到，如果他们这一仗无法将东方鑫连根拔起，后果可能会十分严重。

        北冥修思索片刻，道：“我在想怎么让凌霄峰那些尚有良知的人愿意揭竿而起，多一些援手，总好比多一些阻碍。”

        叶星露在此时伸了个懒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要是他肯听我的，这个问题早就解决了。”

        北冥修微笑不语，算是承认这个事实，但对于那个计划本身不做出任何评论。

        叶星露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真正扛起圣阁的旗帜，以北冥周的继承者身份与东方鑫争夺圣阁仙尊的位置。

        荀日照原本属意的继承者是北冥周，这个消息在天道会举办之前就已经传遍天下，无论消息是真是假，人界与妖域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先不说北冥周当年所行挽狂澜于既倒，将几乎被剑魔威压成一盘散沙的天下群雄以及世外散仙统合一处，与其抗争数年，最终促成无涯剑海举世伐剑魔一战对于天下局势影响何其深远，单凭北冥周离开圣阁隐居，荀日照登天离去后，圣阁行卑劣手段偷袭北冥周，令其陨落，便是他们心虚的最好证明。

        凌霄峰的仙灵体家族们与人界妖域隔绝许久，不说圣阁以往身上笼罩的神秘与强大色彩，以及荀日照旁观世事变迁的态度，光是二百里天寒地冻的雪域就足以将可能的交流扼杀在萌芽之中，就算是不认同东方鑫的统治方式，一直艰苦的支撑着的仙灵体们，对于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带着杀意远道而来的人界妖域成员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甚至于会无比警惕：祸乱人界妖域的是东方鑫领导下的圣阁，但谁能够保证这所谓替天行道的天道联盟会不会直接将凌霄峰上下屠戮一空，或者秋后算账，为死去的同胞们报仇？

        但如果北冥修扛起了这个旗帜，事情就不一样了，北冥修身为仙灵体，对不起他的是以东方鑫为首的圣阁，围绕在他身边的是凌霄峰上下就算不认识也见过几面的圣阁的几名入世者，还有在小家族中一直很得民心的苏义，万卷藏更是能够作为司马无花遗命的决定性证据。只要他做出保证，再在对东方鑫的这场战斗之中做出足够的贡献以及表率，那些人必然会自主的簇拥到他的身边，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叶星露明里暗里的对他提了无数次，没有一次能够得到有效的回音，在她看来，于其在这里继续纠结下去，还不如暂且按计划行事，先将圣阁的民心稳定下来，未来要认真弄还是撂挑子日后再说，然而北冥修这个拍板的不认同，她也只能看着这漫天的雪花感慨了。

        北冥修并不排斥拉拢凌霄峰的小家族作为与东方鑫分庭抗礼的有生力量，但他排斥将自己放到那个仙尊的位置上。

        他知道叶星露说的那个故事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他确实对盘踞一方没有什么兴趣。

        而且，只要将东方鑫灭杀，一切事宜自然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把自己放到那个位置上，不然就会像现在的天道盟盟主位置一样，被推上去的时候身不由己，想要功成身退，又不能将一堆烂摊子留下来，让后来的人焦头烂额。

        仙尊什么的，他真的不想当。于其显赫一方，不如与父亲一般做个闲云野鹤，落得个轻松自在。

        从小到大，他要的实际上就只是轻松自在而已，以往在种种包袱的压力之下，他一直在砥砺奋进，争取将这些他应当承担的责任完成。圣阁若灭，这最后的包袱便可卸下，他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叶星露明白他志不在此，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眼中似有一抹狡黠闪过，顷刻间消散无踪。

        一行人再度开始前进，谈话之中偶尔会重新落到这个话题，但也很快就被引导到其他方面。

        不知过了多久，袁雪惊喜的指着前方，声音清脆：“是海啊！”

        北冥修抬眼望去，亦是面露微笑。

        在他的视野远方，有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之下，是延绵的营帐。

        而在山峰的后方，夕阳与海面交映，映得一片艳红。

        正是水天一色的绝美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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