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缘线

郎勇所学繁杂，有一项鸡肋的妖术，是可以看到妖族血缘线。只要有血缘关系的妖族站在一丈之内，郎勇就能看到他们之间的红色血缘线。

        他说小妖和吴燚有血缘线，那就绝对有血缘关系。

        吴止愣了半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外界传言清凛续弦是仙族，他信了。见到吴燚，他就想，原来传言有误，清凛续弦是个妖族女子。现在，真相竟是个妖族男子？

        男子也会生子？

        吴止转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吴燚。

        吴燚菊花一紧，缩着翅膀，毛绒绒的脸不知怎么显出了一股娇羞，支支吾吾道：“妈妈？”

        吴止：“……”

        妖族天赋异禀，有些确实男女皆可生子。

        吴止蹙紧眉头，既然如此，在渝县，清凛为何没有认出小妖？难道他也不知道小妖是生母？还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和如今自己霸占小妖身体，又有没有关系？

        吴止只觉得一头迷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妈妈，你不喜欢我吗？所以都不认我……只看我笑话……”

        吴止手心一热，吴燚绿豆大的鸟眼里竟然落了泪，掉在吴止手心，烫得他心都微微蜷缩。

        自己吓着他了。

        吴止轻叹一口气，伸手轻轻抚摸吴燚，认真道：“对不起，我也是刚知道……刚知道这事。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其中还有很多事需要大人去弄清楚。无论我是不是你妈……父亲，我都喜欢你。”

        吴燚不明白吴止的话，但他喜欢吴止，喜欢他当他的妈妈，他甩了甩头甩干眼泪，睁着黑漆漆的小眼睛，宣布道：“那就允许你当我的妈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妈妈了！”

        吴止：“……”

        郎勇差人带走吴燚下去休息。

        吴止简单讲了自己复活经过。

        郎勇沉声道：“你现下是人形，看不出哪个妖族。你那儿子……”

        吴止张了张嘴，想辩驳，还是闭上了嘴。

        “想来你也不知道那便宜儿子的爸是谁。鸟妖品种千千万，可小时候都是只小黄鸟，会喷火的去掉一半，也认不出是哪个品种。”郎勇道，“你想找出小妖的秘密，不如自己试一下妖族的化形术。”

        吴止之前尝试过化形，但或许是人、妖法术殊途，一直没有成功。

        清凛的灵气早在前几日的赶路途中挥霍，吴止体内灵气稀薄，将将攒够妖族化形术的量。

        一刻钟……两刻钟……吴止还是吴止，没有变成什么奇异鸟类。

        郎勇搭脉半响，沉吟道：“奇怪，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小妖身为半灵体妖族，身体里却没有一点自身灵气。不奇怪的是，你身体里用人类法子攒的灵气，按理确实无法催动妖术。”

        仙族法术需要仙族灵气，想来妖族妖术也是要妖族灵气。

        难道，要像从清凛那里获取仙族灵气一般找个妖族？

        郎勇一抬头，就见吴止一脸便秘地看着自己，问道：“怎……怎么了？”

        吴止打了个哆嗦，把胡思乱想生生按灭，“无事。”

        郎勇以为他接受不了现状，拍了拍吴止的手，安慰道：“我再想想办法。”

        “哐当”一声巨响，房门开了个亮堂。

        白衣仙人裹挟着凌冽冷风走了进来，他目光浅浅扫过两人相携的手，冷道：“妖王。”

        吴止“噌”地缩回了手。

        郎勇没注意这两人的动作，笑道：“清凛仙尊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清凛不动声色，继续冷冷道：“明日大典，圣物不知所踪，妖王在此倒是好雅兴。”

        郎勇一头雾水，貌似……以冷情闻名的清凛在对自己阴阳怪气……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重逢旧友，还能得到清凛仙尊青睐……

        他尴尬的“呵呵”几声。

        吴止硬着头皮打

        招呼，“清凛仙尊，好久不见。”

        清凛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三人往会客厅走，一路上郎勇介绍妖族圣物失踪之事。

        自古妖族便有圣女，终身供职圣殿。每年的庆典活动，圣女会祭出圣物，为妖族百姓祈福。

        圣物供在圣殿密室，只每年庆典前半月，由圣女取出，焚香半月以待庆典祈福。但就在半个月前，圣女至密室取圣物，却发现圣物消失了。

        “圣物是什么？有什么独特之处吗？”吴止问道。

        郎勇解释道：“千年以前的妖族统领凤凰族荣称为圣族，圣女正是凤凰族族长嫡女。但千年前，凤凰族在仙族肃清战斗中被灭族，无一幸存。圣女死前，用自身凤翎，辅以凤凰族万人鲜血，炼成了凤凰翎，就是现在的圣物。”

        “凤凰族灭族之事民间毫无消息，是妖族秘事，我也是接任妖王后，才从圣殿典籍中获知。但奇怪的是，典籍记载，凤凰是祥瑞、太平的象征，圣物凤凰翎却浸透了血腥、悲怆和不甘。”

        清凛停下脚，伸手勾住屋檐下系的凤凰小铃，一松手，小铃“丁零当啷”响个不停，宛若已经响了千年。

        吴止望着清凛的背影，突然感到一股庞大的孤独从他身上溢出来，好像他独自在这古刹里等了千年，终是等不到想要的人，满身寂寥。

        走廊有一人缓缓走近，脚踝上的金铃也叮当作响。

        “圣女炼制凤凰翎，是希冀有日能让所有族人涅火重生，但沾满数万族人鲜血的凤凰翎，在千年的时光里，只有仇恨在不断酝酿，假如不予处理，必酿成大祸。因此圣殿每年都焚香半月净化恶念，再借由妖族百姓生气压制恶念。千年来，凤凰翎上的恶念即将消除干净，现下却无故失踪。若不尽快找到，恐酿成大错。”

        郎勇微微弯腰致敬，“圣女，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圣女，她全身笼在黑袍里，面上戴了黑纱，她恭敬地回礼，道：“妖王大人，圣物丢失，我责无旁贷，特此向妖王大人请罪。”

        “圣女不可，”妖王扶起圣女，介绍道，“这是议事会清凛仙尊，前来解决圣物丢失一事。”

        圣女微微一服，“见过仙尊，这位妖族小友是？”

        郎勇亲密道：“这是我至亲好友，有事寻我。他还有个儿子，要在圣殿叨扰一阵子。”

        圣女颔首。

        廊中吹过一阵风，吴止无端打起冷颤。

        “这天还热着，怎么风这么凉？”郎勇嘀咕了句，引着圣女一起进会客厅。

        吴止想到吴燚，便停下脚，示意郎勇自己先回厢房休息。

        “好好好，你先去照顾你那便宜儿子，晚点我找你。”

        吴止一开房门，就被吴燚撞了个满怀。

        “妈妈妈妈妈妈！”

        吴止头疼地接住小黄鸟，想说不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他解释不了他只是占了他妈妈的身体，解释不了他妈妈的妖魂去向何处，更无法解释他到底是谁。

        “！”吴燚吸了吸鼻子，奇怪道，“妈妈，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吴燚话音未落，整只鸟就被一颗气泡球裹了起来，飘到了半空，一阵风吹过，落进了一个宽大的手掌。

        “！”吴燚转头看到来人，一整个心如死灰。

        清凛手心飘着小鸟球，慢慢踏进了房间。

        吴止百口莫辩，不知如何开口，清凛道：“多谢，正要找这顽童。”

        吴止想，父子连心，清凛一找到儿子，一直臭着的脸都放晴了。

        眼下无人，正是适合打探清凛的时候。

        吴止艰难地开口。“仙尊……吴燚一直唤我妈妈……”清凛真的认不出这具身体是吴燚的生母吗？

        “哦？”清凛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大概是味道相似，多有唐突。”

        这是完全不认了。

        气泡球里的小鸟一

        反之前的娇样，端正地站在气泡球里，小黑眼睛冷冷地盯着清凛。

        可当转向吴止时，小黑眼里立马充满了液体，要掉不掉，分外惹人心疼。

        清凛坐在桌边，倒了杯水慢啜，丝毫不将小鸟放在眼里。

        吴止心有不忍，硬着头皮给吴燚开罪，“仙尊，吴燚尚小，行为处事有度……”

        “嗯？”

        “……大不必一直关着他。”

        清凛转过身，视线在一鸟一妖见徘徊，吴止、吴燚都要渗出冷汗，他才移开视线。

        气泡破裂，吴燚一下子冲进吴止胸口暗袋里，不肯再出来。

        清凛扫过吴止胸口，道：“唐突了，这几日劳烦多加照料犬子。”

        吴止窒了窒，无奈点头。

        吴燚从来没这么乖过，自两人相遇，要么为了吃瓜果闹得飞天入地，要么像话痨一般从早说到晚，很少这样乖乖地一动不动。

        吴止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没一会儿，郎勇一把推开门，“阿枳……”

        话音未落，他就见到了屋里的清凛，差点咬到舌头。

        他见到了一根新的血缘线。那根从吴止胸口那搓没藏严实的小黄毛里伸出的血缘线，牢牢地攀住了清凛仙尊。

        是知道小黄鸟的父亲是清凛仙尊令人惊奇，还是在清凛仙尊身上看到只有妖族才有的血缘线更令人惊奇？

        郎勇很快调整好表情，笑道：“正好你们都在，一起去密室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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