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那梦

晌午，明晃晃的阳光射进窗子，照在榻上浅眠的俊俏郎君脸上。

        额间汗渍滑落，被睫毛接住，湿濡一片。卷翘睫毛抖动着，连带着落在脸上的阴影“扑闪扑闪”，像只要破茧的蝴蝶。

        夏至猛的睁开眼，呼吸急促。他闭了闭眼，不由回想梦中场景。

        梦里是一片赤红火焰，他全身被火焰围绕。一簇黄色火焰不知怎地出现在他身体里，畅快地在他全身游来游去。火焰所到之处，翻出阵阵烧痛，夏至疼得浑身冒汗。他好声好气地哄着小黄火，让他回到肚子里去，小黄火又游了会儿，才不甘不愿地回去肚子里，梦境就会结束。

        梦醒，身上一切痛楚消散，只腹部时常有些抽痛，像真藏着那簇调皮的小黄火。

        从赤炎门回来后，夏至就常做这梦。刚开始他一醒来，梦就记不清了，最近月余却记得越来越清楚。

        夏至垂着眼，伸手抚上腹部。

        今日梦中，那团火回到腹部，竟然不肯再安居腹部，一直尝试着向下走，像要从他的身体里出来。

        夏至摇了摇头，直笑自己可笑，不知是想什么，竟会做这样荒诞的梦。大抵是感情恢复，连脑子都坏了。

        夏至打起精神，本想守在窗口等师尊回来，不想人没等到，自己先睡着了。

        这几日，夏至都没见着清凛仙尊，自然也没法开口讲明自己要下山的事。

        隔壁院落门口，夏至问清扫的仆人，“师尊在吗？”

        仆人道：“仙尊一大早就出门了，还没回来呢。”

        夏至点了点头，有些失望地转身离去。

        他着急回人族，本想好好与师尊说说，可师尊也不知去了哪里。今日再等不到师尊，他只能先行下山，日后寄信回来说明情况。

        他在沧澜山几年，山中一草一木都铭记于心，要走，反倒有些不舍。

        夏至暗骂感情误事，还是在山里溜达起来，直走到半山的温泉洞口，才停下脚。

        他与清凛出初见就在这里。后来夏至打听到，当时清凛避夏，沧澜山仆人寄信告知有贼人夺山，他便提前回山，遇到了埋伏。仙尊赢了，但状况不稳受了伤，遇到夏至，在山洞里休养了一月才好。

        夏至撩起洞口藤蔓，弯腰走进去。

        洞里氤氲，一丈之外不可识物。但异常安静，只听见依稀几声壁上凝水跌落之声。

        夏至浑身粘腻，脱了衣衫放在石头上，摸索着下水。

        水温较几年前更高，怪不得洞内湿气如此之重。

        夏至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从睡醒就不适的身子终于舒爽了。

        他躺在池子边，又昏昏欲睡起来。

        梦里还是那片炽热的火焰，小黄火这次不再全身溜达了，瞄准了腹部下面，使劲的拱啊拱的，像是终于忍不住要出来了。夏至疼得蜷缩起身子，梦中大吼：“你别拱了，我又不是女的，生不出你啊！”

        小黄火一滞，像是有些迷惑地翻了两圈，又蹭了蹭夏至的肚子稍作安抚，随后铆足劲一下子往下钻。

        夏至被小黄火的动作吓得都忘了叫，一睁眼，梦醒了。

        他呆滞地摸了摸肚子和下面，确认没有被捅穿，才长舒了口气。

        “夏至，你在干什么？”柔柔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夏至警惕地窜到池子另一边，才望向声音出处。

        窈窕身影从白雾后现出，“躲什么？你哪里老娘没看过？我掏出来比你都大。”这人前一句还是温柔端庄的富家千金，后一句却是粗俗无比的男音。

        “惊蛰，你怎么来了？不是送你回人族了？”夏至波澜不惊道。

        来人正是那日在山洞里险些被刀疤男所害的人族富家千金。他真身是死士中的惊蛰，武力不高，但一身易容术巧夺天工，就像他现在假扮的女子，不仅是脸，连身材形态都无懈可击，可以躲过所以侦查法术。

        惊蛰蹲在池边，伸手轻轻拨了拨池水，“大人信笺几日前就送达了，你却迟迟不回。大人以为你被仙族托住了脚，特差我前来查看。没想到你倒好，泡着池子睡美觉。”

        他冷哼几声，“正好那仙人不在，现在就随我回去。”

        夏至不吭声，他会回去，但绝不是还没有仙尊说清楚，就一走了之。

        死士前二十四人分别以节气命名，其中武力最高的不好说，但最听不懂人话的，绝对是惊蛰。

        夏至暗自调整体内灵气，突然一顿，灵气运转顺畅，之前时灵时不灵的感觉消失了。

        “愣着干什么？我现在是没你厉害，但擒个你还是不在话下。”惊蛰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我劝你赶紧跟我走。”

        “等下！师尊来了！”夏至感到洞外属于清凛灵气在逼近，“惊蛰你先躲一下。”

        “为何？”娇滴滴的女声在洞内回响，“奴家和公子情投意合，公子觉得奴家见不得人吗？”

        夏至：“……”

        “我答应今日就随你走，但我需得和仙尊说明缘由，绝对不能是与你私奔。”夏至正色道，“大人信中说，需要我获取仙族信息辅佐。仙尊聪慧异常，如与他闹得不愉快，绝对会引起警惕，怕会让大人为难。”

        一听肖大人名号，惊蛰果然明白几分，他道：“我且信你，如今日子时前，在此处见不到你，我必会禀明大人。”

        夏至点了点头，再抬眼望去，惊蛰已经不见。

        下一瞬，洞口藤蔓被掀开，白衣仙人拾步而入。

        “师尊……”

        清凛走到池边，低头望向夏至，那双黝黑的眼里暗沉沉的，最深处似乎又能见到些许火光。

        “师尊稍等，容我穿好衣裳。”夏至手忙脚乱地抓到岸边的衣裳，背着人就要往身上裹。

        刚穿上里衣，衣服被人从背后拉住，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裹紧他。

        “师尊？”

        沾湿的秀发被撩开，沾满水汽的后颈覆上了一抹热。

        半响，那总是含着凉意的声音，裹着炽热，袭向夏至，“夏至，那梦，是我与你一起做的，我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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