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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秦可卿


有人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幸好乔非晚不用经历这样的痛苦:她还没死,存款已清零。

        然后,她就穿了。

        从一穷二白到有钱有房有车的富贵人家少夫人,从单身狗到已婚,这所有的人生目标,穿越大神已经全部帮忙实现了。

        正常来讲,乔非晚该知足了,然而但是,她穿的是秦可卿,一个从名字就引人遐思、于无限风流蕴藉中透出几分轻浮况味的美人。

        自古红颜多薄命,秦可卿够红颜更够薄命。

        宁国公府的先人也不知做了什么孽,生下贾珍贾蓉父子这一对不顾人伦的畜生来!老的淫,少的渣,贾蓉不是不知道自己老子对媳妇有觊觎之心,却不知是慑于淫父之威还是有其他考虑,竟全然听之任之,对妻子毫无半点尊重维护。

        原身秦可卿因此日夜忧惧不安,她原来是离恨天上太虚幻境里一名女仙下凡历劫来的,本就有慧根竟一夕悟道后一缕香魂依旧回天上做神仙去了,只舍下具皮囊“便宜”了乔非晚。

        虽说人生少不了苟且,可也总有不可承受之轻。与其委屈自己屈就贾蓉这样没担当的怂蛋又或者成为扒灰事件女主角在不久的将来含羞忍辱地死去,不如让祸乱之源的贾珍先去死一死好了。

        然而宁国府毕竟是贾珍的天下,上下内外没有敢不听他话的,他若想暗算秦可卿这个内宅妇人完全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叹占了秦可卿这个身份的后来者乔非晚,对红楼梦世界的土著来说虽是个天外来客,却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凡人,穿越过来既没有随身系统也没有金手指。

        乔非晚没有神仙手段,也不是什么机变多谋的聪明人,毕竟穿越只是改变时空,而不是改变一个人的天赋秉性和智商人品。

        她用了一个最直接的法子: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

        后世红学家曾对秦可卿的身世有过诸多猜测,其中一条无意中真相了,这个被营缮郎秦业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孤女其实是皇家血脉,是先太子即后来坏了事的义忠亲王的沧海遗珠。

        要说先太子和可卿之母间相见相知、相爱而后又别离的故事,说起来也颇有几分曲折离奇之处。

        且说先太子生前最后一次代父南巡,驻跸于江南甄家,偶然邂逅其家族中一闺名为臻的美貌小姐,这位甄小姐才情见识殊为不凡,言谈举止每有不同于世俗之处,先太子骨子里也是离经叛道之徒,竟然一见倾心相思日深。

        怎奈太子虽有君子好逑之意,臻小姐却无淑女之思,最后还是甄家老太君出面,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令得臻小姐曲从,遂了太子琴瑟在御的念想。

        太子返京时臻小姐已经有孕在身,临行前太子解玉佩和印章相赠,允诺三月内必遣使前来迎接。臻小姐却是一笑,说道:此一别蓬莱路远,君且珍重。

        话语中隐现不祥之意,果然太子回京后起事失败被废除太子之位并圈禁,不出三月便郁郁而终,太子亡故后太子妃痛悔之下一把火烧了圈禁之所,阖府上下无一活口,无论男女老幼主仆尊卑俱为太子做了殉葬。

        消息传到江南,产后血崩眼见不治的臻小姐无悲无喜,望着刚生下的女儿道,“这个孩子本就是强求来的,若养在人世必会带累他人,不如随我一同去了反而清净。”

        族亲苦劝她不要断了太子这唯一遗留在世上的血脉,臻小姐叹息道,“实话说给你们吧,这孩子生来命中带劫,如若强留她在红尘俗世,结局未必干净,唯有出家修行方可平安,切记,切记!”

        说完盍然而逝。

        然而她的遗愿无一人肯遵从,这刚一出生便没了父母的小小婴孩被辗转数户人家后掩去真实来历送去了京城北郊的养生堂,长到三岁大时又被不起眼的小官秦业抱养。

        贾珍的原配夫人甄氏一次偶然到清虚观,见到同来上香的秦业夫人和养在她膝下的可卿,甄氏见可卿虽家世寻常却天生一副贵人相貌,仪容举止从容大方,心中十分喜欢竟不嫌弃秦家门第低微径直定下可卿给自己做了儿媳妇。

        秦可卿嫁入宁国府时甄氏已经去世,其遗物中有一匣子珠宝首饰指定是留给秦可卿的,这匣子看着普通,其实里面藏有夹层,要用特殊方法才能打开。

        夹层里藏着的正是秦可卿的身世之密,原来这宁国府甄氏也是出自江南甄家的一系旁枝,虽不是嫡系,地位却举足轻重,掌管族中不少机密之事,其中便包括太子与秦可卿生母的情结纠缠。

        甄氏虽在信中说明了秦可卿的身世,其言辞却多有不尽详实之处,显然隐瞒了很多重要内情。

        细究不过是为尊者讳,为长者讳罢了,只要想到当今太上皇宠妃贵太妃和废太子妃也同样出自甄家,且还都是主枝嫡系,便知冰山一角之下不知还藏着多少阴谋算计和不可言说的秘密。

        成为秦可卿的乔非晚并不打算纠结过往,她目前需要的只是前太子之女这个身份罢了。

        次日,乔非晚一早梳洗好了去和婆婆尤氏请安,便打着去清虚观上香还愿的名头出了宁国府,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听涛斋是京城西市一座外面看着丝毫不起眼的书斋,卖些市面上不常见到的孤本古籍和一些不知名作者的字画。

        很少有人知道,这听涛斋的主人正是当今太上皇,是他老人家还是少年时立下的私产,书斋上到掌柜下到伙计都是太上皇的心腹。

        秦可卿年幼时曾经到过这所书斋,女掌柜见她生得玉雪可爱又言语伶俐,还曾赠给她一套幼学琼林。

        秦业夫人去世前曾将秦可卿叫到床头,叮嘱她,书斋掌柜与自己有旧,如今虽少来往却是可托付之人,将来若遇劫难难过,可前往书斋求救。

        秦可卿当时不解其中之意,然而如今细细想来,未尝不是秦夫人一番慈母心肠。

        乔非晚一边思量一边走进书斋,书斋里布置陈设依稀还是旧模样,店里的伙计也换了新面孔。

        掌柜的也依旧是儿时赠书给秦可卿的那位,九年多时间过去,这位温夫人除了两鬓头发增添了几许霜白,依然风华清爽,令人见之忘俗。

        丫环宝珠和瑞珠都被留在楼下,楼上待客的单间里只有温掌柜和乔非晚两人。

        “姑娘,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乔非晚摸了摸脑后的妇人发髻,自嘲地笑了笑,从衣袖的暗袋里取出一枚锦鲤玉佩,“如您所见,我已嫁为人妇,如今竟遇上比生死更要紧的大事,但求见贵主人一面,若能解心中疑惑,我便是一死也无憾了。”

        温夫人双手捧着玉佩细细摩挲,脸上表情怅惘,“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今日既然找到了这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乔非晚低头默默酝酿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已经满眼噙泪,“我婆婆甄夫人给我留了封信,信上说我并非孤儿,而是江南甄家一位臻姑娘和贵人所出之女,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根出何处,请夫人帮我。”

        乔非晚说着便拜倒下去,温夫人连忙扶起她,叹息道,“傻孩子,有些事原是不知道比知道的好,世上女子只要嫁了人便是有了归宿,有了自己的丈夫孩子,往后子嗣延续,尽享天伦岂不和美,何必纠结那些前尘往事呢?”

        乔非晚轻笑,眼泪却一颗颗珍珠般从脸颊上滚落,“夫人的话听似有理,细细想着却又无理,人若是连自己的来处也弄不明白,又何谈归宿?”

        温夫人细细端详着她,见秦可卿神情执拗,依稀有几分那孩子当日模样,不由心中一软,取了手帕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痕,“你的来历你婆家几位长辈都是知道的,料她们并不敢以此苛待于你,你可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难处?是不是你那继婆婆为难你,还是那位贾小公子对你不好?”

        秦可卿止住眼泪,脸色平静冷淡下来,“夫妻不谐只是小事,那宁国公府在外面是个什么名声,夫人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今日出了他们家大门就没打算再回去,夫人若是不肯收留我,我也只好一死才不至辱没先人。”

        温夫人蓦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京城里但凡听说过宁国公府的,谁不知他家荒唐事多,父子叔侄文不成武不就,却是好色名声流传在外,几番犹豫之后还是不忍多问。

        秦可卿低声笑了笑,“我还没嫁的时候就知道这门亲事来得蹊跷,只是父母之命莫敢莫从,况且这门亲事不能说不好,长辈们已经是尽力做了最好的安排了。只是”

        她顿了顿,“夫人是有阅历的人,有些话我不说只怕夫人心里也猜到了几分,我如今不求其他,只求个清白干净,还请夫人帮我求见太上皇一面,让我跟他老人家告个别。若是他老人家不肯我也不敢强求,出了这书斋的门夫人从此也只当没见过我便是。”

        温夫人听出秦可卿话中已经存了死志,细细又看了她两眼,见她一张青春貌美的面容上,一双眼却静如死水,不由叹息“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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