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若故事的走向真如兰絮所嚷嚷的那般简单就好了。

        后续可能也就不会连幸福的机会都没有。

        千山图无数次的想过，若是希孟在元宵节时答应了与她在一起。

        他们故事的最终结局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

        英年早逝，以及历史无名。

        也许是千古佳话，绝美爱情。

        也许是子孙满堂，世代延绵。

        面对赵永安的步步紧逼，王希孟只能搬出两人身份差别太大的理由搪塞她：“君臣有别，辜负公主抬爱了。”

        可能在此时，他就已经抱着自己不久将离开人世的念头，不想牵连到赵永安。

        还是过早的断了她的念想为好。

        赵永安要不是顾忌着自己身份，真想对他大喊一句，放屁。你若真在意这男女有别君臣之礼，也不会任由我肆无忌惮的缠着你，呆在你身边。

        “那你这些年对我的好，都只是因为我是公主吗？”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赵永安死也要死个明白。

        “公主很像我老家的妹妹。”王希孟并未在接着说下去，但懂的人自会明白他想什么。

        大概所有女人都接受不了被爱慕的人称之为妹妹吧，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

        “你还敢提妹妹，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只不过是回家了一月不到。为何性格如此大变，是你父母在老家给你相好了合适的姑娘吗？若真有了比我更好的姑娘，我大可放手让你追寻你想要的。何必扯什么妹妹这一套说辞。”她赵永安拿得起放得下，就当这么多年的真心都喂了狗吧。

        “公主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只是言语间，王希孟始终都不敢直视赵永安的眼睛。

        他怕对方一眼就识别出自己内心的挣扎，以及宽袖间紧握住的拳头。

        王希孟该有多努力，才能把一直放在心里珍藏的小姑娘，一点点的往外推。

        “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他王希孟到底在纠结什么啊。突然对他有点败好感了呢。故事看到这里好虐啊，直接上大结局好吗？”兰絮这人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更没经历过什么爱情的伤害。

        “现在就觉得虐了，这才哪里到哪里。既然你不想看下去，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一镜到底的结局送给你。”千里江山图只是一幅画，它没有心，也没有人的感情，自然不会觉得男女之间的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有什么虐点。

        打死兰絮都不会想到，千山图口中的一镜到底的镜头竟然是从远到近给她看了一眼王希孟以及赵永安离世的最后模样。

        她诈尸都想不到的是，一代天才少年竟然陨落于一日三餐。

        王希孟三天油盐未进，滴水未沾。

        他是被活活饿死的。

        “怎么会，即使宋徽宗心狠如斯。那赵永安呢，她好歹是个公主。在皇上面前稍微说句好话，他也罪不至死吧。”兰絮想不明白，他好歹也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就算是他犯了什么死罪，也理应拖出问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经受非人的虐待，口干舌燥精疲力尽至死吧。

        兰絮忍不住为他的遭遇，气的直磨牙。

        “赵永安知道的太晚了，等她来时，王希孟已经成为灰烬了。宋徽宗当时也没想过王希孟竟然如此倔强，连一句低头的话也不肯说。更没想到，下面的人如此听话，竟然真的给他断水断粮，甚至把门窗都给封死了。”死的无辜吗，当然。

        兰絮对于王希孟的忍耐能力感到敬佩，不愧是花了两年时间创造出闻名千年的巨作的人。耐力与恒心，寻常人难比，“那他就没对外求助过吗，人到了一定的境界知道自己要死了，不都会害怕的喊救命吗？”

        “大约是有吧，他有从门缝里递给一个宫女一封信，让她转交给赵永安。可惜，那封信最终还是没能递到永安手里。”

        “为什么啊，所托非人吗？”在那个不能发短信不能打电话的年代，托人送信当然可能会辗转多时，物是人非。

        “绿茵是从小和公主一起长大的，她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如果连她都不可信的话，这整个皇宫也没有能帮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的人了。绿茵人在皇宫，生怕这信不能安全递到公主手里。所以，她只是以自己的名义，托出宫采买的宫人帮忙递个香囊给身处在公主府的赵永安。香囊中藏着纸条，提醒赵永安速速进宫，救王希孟一命。”千山图对这位宫女的评价是极高的。

        “那这位绿茵姑娘对他们也真的是费心了。托人送东西，必定要给好处的。”

        “绿茵她把自己这些年攒着准备出宫的嫁妆，全都给了这位送信的人。可惜，天不遂人愿吧。她也是为数不多的在王希孟死后还惦记着他的人。头七的时候，她还偷偷在王希孟生前住过的院子里，为他烧了纸钱。”

        千里江山图为了表示这个姑娘的有情有义，直接给兰絮展示了当天的画面。

        兰絮猝不及防的从一具尸体再到漆黑黑的夜幕下的那个铜盆的火苗。

        火苗照耀着对方的脸，但兰絮就是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还好她胆子大，不然吓都被千山图吓死了。

        可能是时间过于久远，它也忘了记忆中的绿茵的长相吧，不然也不至于给个模糊的侧影，连个正脸特写都不给。

        不一会兰絮就眼尖的发现动态画面中端倪的地方，她赶紧提出来问：“千山啊，绿茵姑娘她烧的是什么东西啊？”

        “纸钱啊，现代社会普遍用黄色的了。之前都是这种白色的。”

        “江山啊，我当然知道她烧的是纸钱，我问的是她最后烧的那个卷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你能不能先统一一下对我的称呼，一会是千山一会是江山，下一秒该不会是千里了吧？”

        “行吧，既然你提到千里，我就暂且称呼你为千里吧。千里啊，我还有个问题。即使赵永安最终未能救下王希孟。可他留下的那封遗书，绿茵为何没有传递给赵永安。她都敢冒着生命风险递信求助，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来这边为他烧纸钱。为什么就没有机会把信给她的公主。”兰絮甚至都开始怀疑，最初绿茵舍弃钱财要赵永安来救王希孟，到底是为了赵永安，还是王希孟，还是为了自己。

        或许是三角恋的深情虐恋看的多了，兰絮落下了一个毛病。

        喜欢把简单地事情复杂化，想事情总把最坏的打算先想了。

        兰絮从开始看到现在，总算是找出了症结所在。

        千里江山图说自己的遗憾就是赵永安与王希孟到死都不能互通心意。

        而现在看来，除了死别之外，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别的障碍。

        这位名叫绿茵的姐姐，在王希孟的屋前烧掉的那副画，或许能解开一切问题。

        “你想知道为什么，就接着往下看。”

        “三天，你等了她三天。她却等到你死才肯来看你。旁人都在说什么公主驸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成婚不过数月就如胶似漆缠缠绵绵。可我却知道，你才是那个最爱她的人。在多少个日日夜夜，你都只敢守在她的门外不敢上前。你知她胆小怕黑，就蹲坐在屋檐下点上一盏灯，隔着窗户给她讲她爱听的市井故事。你知道她喜欢民间的糖葫芦，就亲自去树上为她摘了最新鲜的果子，又去御膳房一颗颗一颗的裹上糖浆。你为她做的事情数不胜数，却到死都等不到她相信你爱她。有些爱，从来不是宣之于口的。她不懂，我从不敢忘。”

        “绿茵喜欢王希孟？”作为心思细腻的女人，兰絮瞬间就明白了她这段长篇大论里的中心论点。她在羡慕公主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默默付出。

        “我不知道，她从未跟人提起过。”千里江山图获取信息的渠道与兰絮并无两样，都是从他们的一言一行到一举一动。

        它在最初生有意识之时，还并未掌握窥心之能。

        兰絮的关注点始终在那副画上，她总感觉那副画就是王希孟送给赵永安的生辰礼。

        “她烧的是什么画？”如若真是丹青素描，那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可能是幅丹青可能是山水图，但绿茵没打开看过，我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在千里江山图与兰絮的对话中，陷入故事里的绿茵还在对着火光叙述，“既然她从来不肯相信你爱她，那也不必在跟你有任何牵连。你连化作白骨一堆的机会都没有了，她还能守着自己的驸马白头到老。命运何其不公。你给我的信，我未递给她，你房间里的画，我也未告知她。有些相遇，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人，这信，这画，我都不会看。就让它们都随你去吧。”

        “她这是因爱生恨了吗？”千里江山图突然能get到了兰絮所提到的点。

        “她不恨，或者说是带着埋怨吧。埋怨公主来的太晚，埋怨公主嫁给别人。又或许，她不想让公主再沉浸在有王希孟的过去吧。给她看信看画，也许更能激起公主对王希孟难以断绝的爱。”不知为何，兰絮脑子里忽然出戏的开始循环一句张宇唱的一首歌的歌词。

        {你爱着他，或许也带着恨吧。

        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彻夜不睡觉守在门窗下的人，又何止是王希孟一个人。

        作为旁观者的绿茵，何尝不在这局内，逐渐难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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