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容荞被他的举止惊到了，可眼下情况也不好拒绝，欲要端起碗来一口饮尽。

        “二师兄。”罗敏突然开口，神色黯淡，之前的笑容虽不曾收敛，但如今望去已略带苦涩，她嗫声道，“这锅汤是，是我同容师姐一起做的。”

        于是容荞又放下碗，尴尬地一笑，谢嘉像是不明白对方心意，甚至疑惑地挑了挑眉。

        见罗敏低眉垂目，没有说话的意思，容荞只得替她张口，“基本是罗师妹料理的，我只在旁稍动了动手罢了。”

        谢嘉这才点头，却只是随口道一句，“辛苦了。”随即又看向容荞，说，“我就知你不会，这许多年都不曾见你有这样的手艺。”

        “不会又如何？”她并非不会，不过刚才罗敏抢着干活，不好插手，如今见谢嘉如此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难免大蹙其眉。

        谢嘉却并不按照常理走，闻言后只是纵容道，“不如何，以后我来便是。”

        此话一出，当即一静。

        罗敏眼中升腾起雾气来，找了个借口走开，“我，我再去拣些野菜。”

        剩下的容荞神色难辨地看向谢嘉，“之前是我想错你了。”

        谢嘉往火堆里添柴，头也不抬，“哦？那你怎么想我的？”

        容荞见人已走远，才继续，“我从前以为你……并不习惯拒绝人呢。”她特意换了个委婉的说辞，毕竟对方的男女人缘都好的过分。

        谢嘉一语戳穿她未尽的真话，“你竟觉得我是那种喜欢左拥右抱的浪荡子？”

        容荞不自然地闭起嘴来。

        谢嘉唇边带着一丝笑，盯着火光，似是入了神，容荞更是无话，两人沉默地坐着，幸好不多时他就起身帮忙去搭帐篷，也算是缓解了气氛。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众人陆陆续续回归。

        比起那些形影单只修士的松散，此处明显要紧张些，即使其他人都回来了，也是等到徐山月派头十足地落座后才敢坐下。

        黄有维一屁股坐到徐山月的下手处，先是劈手夺了只碗去，要为人家盛汤，被徐山月一个蹙眉弄得僵在原地，扫了四周一眼，视线落到谢嘉身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口中已招呼着，“师弟，师弟快来！”

        他师弟是如此之多，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看向他的就有整整四个。

        黄有维便改口，“二师弟。”

        谢嘉风度翩翩地回应，“师兄尽管吩咐。”

        黄有维笑笑，“师兄倒无吩咐，就是野外条件艰苦，身边也没个侍候人，师尊难免不适应……”

        言下之意就是叫谢嘉去伺候了。

        其他人听了面色倒还好，想必黄有维也不是第一次了，容荞却差点噎死，据说黄有维未拜师前出身大户人家，如今看来果然是有那作风。

        比起敢怒不敢言的其他弟子们，谢嘉表现的倒是落落大方，他先是看了眼徐山月，见对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便直接应下，“好呀。”

        然后从善如流地挽起广袖来要为他那好师尊盛饭布菜，容荞看的一愣一愣的，而徐山月居然也坦然的受了，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底升腾而起。

        实在是太折辱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本已选好了位置，此刻“嚯”得下站起来，引得众人齐齐看向她。

        在黄有维有趣的打量中，徐山月不善的眼神里，她艰难地微微一笑。黄有维唯恐天下不乱道，“弟妹这是？”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在姓黄的那“弟妹”二字出口时，徐山月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了。

        容荞柔声道，“我去帮帮他。”说罢，挤到谢嘉身畔，也跟先头的莽夫似的，劈手夺过对方的碗筷，就要粗鲁的服侍徐山月，也不顾谢嘉脸色微变，欲要阻拦。

        黄有维眼中精光闪动，“原来弟妹是心疼二师弟了，倒是叫我等羡慕。不过依我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本也天经地义，这盛饭盛汤的也不是什么累事，就要让自己未婚妻来，不免显得不够诚心了。你说是吧，师弟？”

        容荞这才明白谢嘉为何要阻止自己，这姓黄的嘴是真能说。她情不自禁看向谢嘉，而后者唯有苦笑，见她怔怔地望来，也瞥她一眼，低笑一声，“还是我来吧。”

        说罢，正要将器具接手过来，已听徐山月高声道，“慢着！”

        所有人的举动皆是一停，徐山月似笑非笑地扫了下容荞，讥讽着，“我又不是老的拿不起筷子了，竟要你们谦让来去，还是为师自己来吧。”话落，等也不等，直接手一招，容荞手里的碗筷便直直飞向她掌中。

        随后，再也不看任何人，徐山月冷着脸用饭。

        见她动了筷子，澜山宗的其他人才接二连三的动作起来。野菜滋味妙，蘑菇汤头鲜，可这顿饭倒是叫容荞吃的索然无味。等大家都食毕，谢嘉等人自发收拾碗碟时，她借着别人遮掩，蹲到对方身后，悄悄地问，“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即使再不走心，她也看得出徐山月相较之前要更不高兴了。可谢嘉闻言竟摇了摇头，温声说，“没有。”

        他弯腰将用餐器具放入河边的浅滩里，用法力引来道道水波，刷的碗干净的发亮，之后再取出来快速沥干，装入行囊里。容荞本要帮忙，在摔碎了两个盘子后被他含蓄劝离。

        于是，容荞只好在旁边由着他一人动手，望着望着，就忍不住道，“原来你在澜山宗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说完后容荞就有些后悔，毕竟跟这人说了也是白说，他们根本不交心。

        本以为谢嘉又会含糊其辞，哪想这次他竟也不再维持高风亮节的形象了，听后动作一顿，竟直视过来，模样十分认真，“在我们双亲离世后，一切早就天翻地覆，寄人篱下又怎会好过得起来？”

        容荞呆了一呆。

        距正邪交战已过去十四年，他们父母身陨时，容荞不过三岁稚龄，根本记不得多少事，谢嘉却年近六岁，两人的感受自是不同。

        倒是第一次听这人说肺腑之言……

        容荞张口欲言，又被抢先，谢嘉不知从何处摸来一个小布包，将其打开，往前一递道，“给你。”

        “这是何意？”容荞探头一看，尽都是她爱吃的些点心，从前他来门派找她时也常常带，只有五量山脚的集市处有售。这布包看上去简陋，可不似凡物，点心存放良久竟都散发着热气，显然新鲜的很。

        谢嘉微笑着，面容倒是更显出色，“怕是吃不下饭，早已准备了的，切莫饿着肚子里的小令溯。”

        霎时，容荞便有些动容，谢嘉摊着手，点心在他掌心中散发着浓郁香味，她拈起一块就要塞入嘴里，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咦”，紧接着传来一道极为阳光的声音——“令溯吗？竟与我儿子名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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