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决定

林莫心一行人在蓝水城中租了一个小院子，安排妥当，似乎要常住一般。

        尘儿时常在房间里面，趴在窗台、对着窗外的枯树发呆。似乎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时而皱眉，时而叹气。

        林莫心并未在意，只是安排人看好尘儿后就不知所踪至今。

        可能，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蓝水城内处处戒严，人人谨慎小心，没得地方可以躲；蓝水城外周围空旷无遮蔽，逃跑的路都不知道往哪里走。

        更何况，林莫心擅长用药，尘儿前脚用毒，转头别人拿着解毒丸就解了，还顺带没收自己私藏的所有东西，得不偿失。

        现在不一样，尘儿有认识的人了——关子莫！可是，尘儿并不想去找他。

        可是，又过了几日，看到了已来蓝水城的闫叁思，尘儿觉得还是去找关子莫吧。

        闫叁思是以迎送使臣的身份陪同关子莫来的，那日尘儿他们两人转身走后不久，闫叁思就从马车里面出来了。

        入院后的闫叁思，一眼便看到了变得谨慎的尘儿，笑了笑，“林莫心真会养人，竟然还把你养胖了。”

        尘儿连话都没说，急忙关窗、关门，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

        闫叁思敲了敲门，“你难道不想知道临川城发生了什么？南宫府出事了。”

        尘儿急忙开门，问道：“南宫府怎么了？”

        闫叁思一脸深不可测，又带着无奈可惜，摇着头往院子亭中走去；

        尘儿明知他故意如此，可是，自己确实许久未听到过南宫府的近况了，急忙跟了过去。

        闫叁思拿着空茶杯，尘儿急忙倒茶，表现得相当顺从，一脸担忧地盯着。

        闫叁思喝了口茶，淡淡说道：“南宫轻云要成婚了。”

        尘儿放下心来，还好是喜事，也喝了杯茶，“跟梦府三小姐梦若飞，郎才女貌，甚配甚配。”

        闫叁思神色一沉，有些意外，“你对南宫府倒是感情深厚，不管身处何地，都很关心他们。”

        尘儿一愣，心中不禁责备自己，当初在天绝门，总是偷偷摸摸打探南宫府消息，结果被天涯知道后罚跪几日、挨了不少鞭子；也被他嘱咐不要表露自己在乎的人或事。可今天自己太过开心，转头就忘记，只觉得自己没用。只能生硬转移话题，“你们为何会跟玄冥门有瓜葛？”

        闫叁思深不可测地看了眼尘儿，“你想见你爹吗？”

        “我爹来蓝水城了？”尘儿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是南宫文相，是蓝煜墨。”闫叁思颇为认真道。

        尘儿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想。”话完刚想走，却被闫叁思拦住，“你为什么不想见？”

        尘儿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因为太过震惊，本能反应拒绝，思虑了片刻，“我与他并未见过，血缘再浓，对现在的我来说他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即使我们相认，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不如不见。不过，你们费那么多心思把我绑过来，就是为了见他？你们是想通过我得到什么消息？”

        闫叁思听着不禁笑了笑，“如林莫心所言，我也有些看不透你了；明明是个什么都能猜到的聪明人，但是大多数时候做的事情都很可笑。”

        尘儿沉默片刻，“我只是随心而动、随性而为罢了；唉~~恐怕不能成为你们很好的盟友。”

        “确实，我们是想让你从蓝煜墨那里探听到消息；不过，如果你不配合，我们恐怕会很难做。你刚刚说南宫府……”闫叁思笑着说道。

        尘儿脸色一冷，盯着闫叁思，握紧茶杯；却见闫叁思用纸扇压住了尘儿握着茶杯的手，笑道：“南宫府大喜的日子，人员混杂……”

        尘儿脑中已经上演了一场掀桌揍人的场景，但是面上却笑着推开了闫叁思的纸扇，甜甜地说道，“闫公子说得对，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闫叁思带着满意的笑容走了，尘儿望着他的背影想着让他死的数百种方法；当然，也只是想想，尘儿下定决定：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得去找关子莫了。

        说起跟关子莫的相识，那真的是——无妄之灾！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大概是要回临川城的半年前，师傅林青山说要去雪影城一趟，拜访故人；尘儿怕冷，自然是不愿意去山里面，冰天雪地的，所以就一人在雪影山下不远处的小镇子里面一个旅店里面待着。

        好巧不巧，关子莫被人虏来这个小镇，那时的他还是个翩翩文弱贵公子的形象，更加巧的是正好入住了这家旅店，偏偏天气冷，旅店就只有尘儿和关子莫一行人。

        关子莫虽然文弱，但是脑子聪明；考虑到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整个旅店就尘儿一人，而且那人还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心生一计。

        第一日正午，尘儿下楼吃午饭，店中小二好不容易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转头，关子莫使计，整碗面就直接砸在了尘儿桌上，汤水还洒在了尘儿右手上，烫出了几个红点。

        尘儿冷冷地看了眼仿佛在幸灾乐祸的关子莫，一股怒气直上天灵盖；只见他用纸扇遮住了笑着的脸，眼中满是调侃——你能把我怎么样；可又见两个持剑守在他两边的护卫直接道歉、砸银子，只道是自家公子失误。

        尘儿怕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直接回房，回房之前还不忘让小二再送点吃的到房中。

        第二日正午，尘儿在楼上看到厅中无人，方才下来，嘱咐小二烫壶小酒、五两牛羊肉。可是，偏偏等小二送过来的时候，关子莫一行人正好回来。

        嗯，然后小酒砸啦、牛羊肉直接撒了，再次弄脏了尘儿新换的衣服。

        尘儿无奈叹了声，却见关子莫直接顺溜地坐在了尘儿身旁，轻浮地用纸扇抬起尘儿下巴，“本公子最喜欢你这种清新带刺的丽人了，说多少钱一晚？本公子包你十天。”话还未完，直接动手搂了尘儿的腰。

        尘儿忍无可忍，左手抓住他抚在腰间的手，右手直接一个巴掌扇过去，却被人拦下。

        “姑娘，还望海涵！我家公子最近心情不好，失礼了；不然，您换一个旅店，产生的所有费用由我们这边承担。”一个卫护又递过了一个钱袋。

        尘儿收了手，拿了钱袋，回了房。关子莫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尘儿腰间塞了张纸条，上面写到：“大侠，救我小命！”

        尘儿似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速度烧了纸条、打包行李、搬了旅店。又偷偷摸摸地回了旅店，在水中下了迷药。

        半夜三更，等他们都昏睡过去，尘儿用药弄醒了关子莫，两人准备跑路；可关子莫淡然问道：“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

        尘儿沉默了，刹那之间觉得自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但还是小声回答道：“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却见关子莫淡淡笑了声，“那你出去，我动手。”

        “不准！”尘儿出声阻拦，“如果你杀了他们，那我不就成帮凶了吗？”

        “你当初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到过会成为帮凶吗？”关子莫仍旧淡然，仿佛是尘儿自己出手前思虑不周。

        尘儿又沉默了，虽然跟师傅林青山游历多年，但是，很多时候，尘儿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者协助者，即师傅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所以，当收到那个纸条，尘儿想的只是怎么把人救出来，救出来之后该怎么做却并未想。乘着他们中毒，杀了这四个人，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的；可是，尘儿并不喜欢杀戮。

        尘儿左右为难，却见关子莫无奈地叹息了声，“算了，我们走吧。”话完，收拾了一点行李，搭着尘儿的肩膀下了楼。

        尘儿有些发呆，抬头看着身旁的人。

        关子莫却用扇子敲了下尘儿的额头，“小爷我从没杀过人，怕脏了自己的手。”

        尘儿点了点头，“嗯嗯，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出了旅店，尘儿和关子莫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往哪里走？”

        尘儿说：“我想往雪影山那边去，去找我师傅。”

        关子莫却否决了，“他们应该会猜到我们会去雪影山，但是中间路程太远，都是雪地、太容易被发现；我们往相反方向走，然后找个房子暂住下来。过个几天，过几天就应该会好了。”

        话完关子莫拿着尘儿唤醒他的药又回到旅店，换了衣服、弄醒了旅店老板和小二，然后交代了什么后才跑出来拉着尘儿往雪影山相反的方向走去。

        尘儿跟着他一起走了，心中竟然丝毫没疑惑什么，比如，自己为啥要跟着他一起跑这件事情。

        走到了大概两三个时辰，尘儿两人才走到镇子最南边的小屋旁，关子莫敲门，门内一老妇人点灯、开了个门缝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关子莫拉着尘儿装作一脸可怜，虚弱道：“婆婆，我与小妹两人被亲人所害，好不容易跑出来，但是迷路了，无家可归，还望您收留我们一晚。”

        婆婆见尘儿两人容貌良善，并好心开门让他们两人住了进来，甚至还拿食物招待，换了新床铺，重新暖了炕。

        尘儿两人确实有些累了，吃点了东西便休息起来。

        那个炕很大，通铺，尘儿与婆婆睡在一边，中间隔着用板凳和麻布搭起来的隔板，关子莫睡在另外一边。因确实有些睡眠不足，不多时三人便又睡了过去。

        等尘儿醒过来的时候，起身便看到了一脸戏谑、收拾得妥当的关子莫，脑子还在发蒙，却听他说道：“你游历江湖年限应该不短，一点警戒心都没有吗？赶紧起床吃饭。”话完便离开了。

        尘儿睡眼朦胧，晃了晃脑袋，拿起一旁的外衣便穿起来，嘴中还不忘嘟哝着，“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好。”等穿好衣服、彻底清醒过来，才发现一旁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洗漱的热水和毛巾。尘儿收拾好出门便看到了关子莫和婆婆已在吃清粥、鸡蛋、馒头和咸菜。

        尘儿舒展了下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到桌前，关子莫却已将盛好的清粥和筷子递了过来。

        尘儿低头喝粥，只觉得自己太贪睡，竟忘记了帮忙。

        婆婆见此，笑了笑，“你们准备往哪里走呀？如今渐渐入冬，这地方到处都是雪；这家里也就我老婆子一个人，你们要是不嫌弃，等过了冬再走。”

        尘儿仍在低头喝粥，关子莫笑着温柔道：“多谢婆婆，好，我们兄妹俩人等过冬再走。”

        尘儿点了点头，附和着，“我全听兄长的。”

        可是，过了七日，尘儿外出砍柴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着火的房子，浑身是血、一脸冷漠的关子莫，而他身旁站着的便是牵着马的身着黑衣的数个暗卫，

        尘儿环顾四周，问道：“婆婆呢？”

        关子莫仍旧盯着逐渐灼热的火焰，“她死了。”

        尘儿直觉想去房中看，却被暗卫拦住，转头质问道：“关子莫，你干了什么？婆婆是为什么会死？不会是被我们连累的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关子莫仍旧一脸冷漠，颇为嫌弃地脱了外衣，有人马上给他披上了锦衣，他转身、穿衣、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尘儿，“是我杀了她，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话完便领着人走了，只留下尘儿看着熊熊大火、仿佛要烧尽一切。

        后来，有人来善后了一切，比如给了尘儿数百两银票，安葬了房中已烧黑的五具尸体，镇中无人过问那五人的生死以及着火的原因，仿佛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尘儿明白，婆婆不是关子莫所杀，是被他们俩人牵连；也明白，关子莫是想减轻尘儿的愧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这件事情仍旧影响了尘儿——多管闲事和三思而行上这两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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