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青城

话说，成林王关子莫有意拖延时间，那行军速度令协同的官员很是无奈，时常拿国主军令威逼，关子莫仍不为所动，私下却将青城的疫情情况散布了出去，又安排燕华国内一众名医前往青城。关子莫并非是什么信男善女，只是，他不希望把从父亲手中接下的骁勇善战的燕南军变成只会杀人、不辨是非的利器。

        说到尘儿这边，郦城至青城，快则半月，尘儿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走小路，好不容易还剩下半日路程便要青城。

        临近正午，尘儿赶路途中见一行人，便停了下来，与他们在空地休憩，想着询问些情况。见不远处有一身着灰衣中年人与护卫模样的人说些什么，心中一愣，等护卫一走，尘儿急忙上前问道：“季伯伯，您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见尘儿似有不解，“你是？”出言问道。

        尘儿这才想起自己易了容，急忙解释：“季伯伯，是我，林月，林青山的徒弟；之前师傅还带着我与师兄林珂一起去拜见过您。”

        那人皱眉思索了一会，神色有些异样，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青山的徒弟林月，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尘儿有些意外于他的防备，之前师傅说季时是他多年好友，性格沉稳，热情好客，见他第一面的时候确实如此；为何转变这么大？尘儿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想着人心善变，不去苦恼，不必埋怨。

        “我听闻青城出了事，想着去看看、帮上一二。”尘儿认真答道：“季伯伯呢？莫非也要去青城？”

        季时有些诧异，见尘儿眼神真诚，举止尊敬，全然不像是在客套或者虚以委蛇，叹了口气，“青城是出事了，我季家药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便想送些药材去。”

        尘儿沉默了，关子莫一来，青城被围，若控不住这疫病，城中之人只怕“季伯伯，若只是送药，不如由我来送吧。您身体本就有痒，听闻青城现在只进不出，若控制不住”

        “胡闹！”季时吼了声，似有不妥，又压低了声音，“作为大夫，怎么能抱着这种想法！若人人都跟你一样，那青城、青城人岂不是等死算了！”

        “您跟我师傅是挚友，我不希望您出事。”尘儿低着头，有些委屈。

        “你师傅”季时却忽地沉默了。

        尘儿仍旧低着头，看不出情绪，“我师傅他那么逍遥自在的人，没了我拖累肯定是过得更好了！”

        季时恢复了沉稳的样子，看着尘儿低着头，不知所想，叹了口气，带着有些赌气的语气，“他肯定是逍遥自在！徒留我们。”

        尘儿有些意外地抬头，见季时神情淡然，刚想询问，却听他道：“你若要去青城，便跟着我；城中如今不安宁，你个女子独自过去，像什么样！”又唤来随从，“给她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带她去马车上换。”

        随从似乎有些惶恐，“老爷，这随行的人只有男子，女子衣裳怕是”

        季时似乎有些无奈，“我说的便是男子衣裳！”

        随从马上附和道：“好的，老爷。”话完急忙跑走了。

        季时对尘儿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你去马车上等着，需要什么跟刚刚跑走的那人说。”话完便去忙其他事情了。

        尘儿看了看四周，牵着马便到了马车旁，马车内有几摞医书、一个紫色茶壶和一个茶杯。

        随从过来，颇为恭敬地递给了尘儿一套干净的青色棉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衣服是我最干净的衣服了，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尘儿这才打量了下随从，只见他身着青色棉衣，梳着发冠，年纪估摸十五六岁，皮肤偏黑，其貌不扬，瘦瘦高高，笑起来的时候右脸上还带着一个浅浅的酒窝，显得颇为稚气、可爱。

        “你叫什么？”尘儿接过衣服，淡淡问道，“今年多大？”

        随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抠了抠后脑勺，“我原名李木，木子李的李，木头的木，今年十六，父母因病离世，幸得老爷可怜收了当随从，偶尔跟着药馆的人学着抓药，做些琐碎的小事，近些日子被赐名季牧，牧场的牧。”这自我介绍得有点全面了

        “我比你年长几岁，那我以后叫你小牧。衣服，多谢。”尘儿微笑着说，话完便上了马车。

        季牧转身守在马车旁，很是高兴，“姐姐，你叫什么呀？你怎么跟我家老爷认识的？我家老爷人可好了，别人都说他乐善好施，是天大的善人、在世活菩萨，唉，自己身体都不好，却总是想着济世救人。这次也是，夫人、少爷怎么反对都要来，药馆里的人都不愿意来，我非要来，老爷身边没个人怎么行！你别看我家老爷总是这么沉稳，其实，他是装的，外冷内热，我之前见过他哭过，那种低沉的哀嚎声，我听了都伤心”

        尘儿换着衣服，似有似无地听着季牧的碎碎念，未置一词。

        尘儿换完衣服，还抹了点随身带的黑灰，显得皮肤偏黑，束发，整了整衣服。等跳下车却见季牧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季牧抠了抠后脑勺，“一时没反应过来，姐姐，这样也很是清秀，就跟那画上的药童一样！跟我穿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尘儿笑了笑，“你以后叫我阿月就行，我与你也大不了几岁。”

        “那怎么行！那我以后叫你阿月姐姐！”季牧红着脸笑道，尘儿也不再反驳什么，见季时已安排好行路，往马车边过来。

        季时见尘儿装扮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阿牧，赶路！估摸着晚上便能到青城好好休息了。”话完，咳嗽了几声。

        季牧急忙上前给他顺气，神色颇为担忧，“老爷，您少操点心”

        “没事，走吧。”季时顺过气来，“阿月，你是随马车还是骑马？”

        尘儿急忙道：“我骑马便好！”那马车，只怕坐不下啊

        季时也未再说什么，在季牧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季牧赶马，尘儿见车队走完，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怕有事发生。

        不过好在一切无事，等到青城门前，城门紧闭，城门告示已泛黄、破旧，隐约辨出：青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杀无赦！

        队伍众人皆有些惶恐不安，多有不想进城的声音，唯有季时下车，对着城墙上的守城兵喊道：“还望官爷转告青城城主欧阳擎，说季家药馆季时到了，还望他到城门一见。”

        城墙上似有动静，却未听回复，天色已至傍晚，寒风凛冽，气温骤降，药队众人只得在城外生火修整。

        估摸半个时辰，城门渐开，却见一行人举着火把行至城门口便停了下来，人群中出来一人，带着沧桑无奈、身形疲惫不堪，却仍旧强撑着，估摸四十岁有余的男子，身着便服，带着些许激动，“来人可是季大夫！”

        季时急忙应道：“是我，欧阳城主！可否让我们进城？”

        “可以，自然可以；”欧阳擎甚是激动，却又想到了什么，带着沧桑：“可、可上面已下令，这城只能进、不能出。”

        季时因寒风吹得有些发颤，不禁咳嗽了几声，唤来随行的护卫，“你去问问，哪些人不愿意进城的便离得远些！我让城主带人把药拖走。”

        估摸一刻钟不到，除了尘儿、季时和随从季牧外，其他众人皆不愿意入城。

        季时未言语，只是无奈摇头，却又对季牧、尘儿低声道：“你们年纪轻轻，还是不要进城了。”

        却见季牧拼命摇着头，“老爷，我不走！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又见尘儿笑着摇了摇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师傅曾说且行好事,莫问是非。”

        季时沉默了会，似乎有些畅然，笑道：“也对，且行好事,莫问是非。”

        话完，一行人便进了青城——只进不出的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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