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若园宴（二）

小时候，尘儿最喜欢的地方是梨园书阁，书阁二楼最里面朝西的窗户旁有一个靠椅，尘儿最喜欢坐在那里，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日落。每一次的日落都不同，有时候泛着紫光，有时候是粉色，有时候是橙色，但是不管是什么，最后都会被黑暗所吞没。

        这几日，为了天若园宴，尘儿在院中练习了许久的舞剑，舞剑很差，楚文看了直摇头的那种。

        可是，很无奈，尘儿身形过于僵硬，那种女子的柔美完全展现不出，但是出剑的力度确实够的，如果说是去杀人，应该还行。

        楚文忍不住调侃：“你这是去舞剑，还是去刺杀的？”

        尘儿收剑，白了一眼，“我是去露脸的！”

        楚文被噎，“明天就是你去天若园的日子，虽说我不过只是花了几千两买这个席位，但是，这表演一出去，我就怕”

        尘儿拍了拍楚文的肩膀，“没事的，不过就是贻笑大方、身败名裂”

        楚文黝黑的脸又黑了一个度，尘儿伸了个懒腰，装作满不在乎地回了房，只道自己累了。

        尘儿躺在床上，看着还在发抖的手，手上绑着布条，有的已经渗透了血水，惨不忍睹。尘儿很久不用剑了，这几天从早练到晚，才造成了现在的惨状。也不怪谁，谁让尘儿琴棋书画样样不会？

        次日，尘儿一行人有些丧气地到了天若园；表演的人与客人自然是不同的地方，入院后不久，带着帷帽的尘儿并与楚文等人分开，在小房间中，左等右等，等到了傍晚方才有人来喊。

        尘儿视死如归至台上，原以为会有很多人、很多目光，不想，并没有多少人！天若园宴从除夕至今数十日，真正精彩的已经结束，现在无非都是些投机取巧的。尘儿即刻安心起来，真正的天若台其实是在天若湖中央、离现在的舞台有些远，那是由巧匠用一块白玉雕刻而成的。应离得比较远、又没有路，没有多少人上去过。

        尘儿想，如今又没有多少人，直接一个轻功踏水而上，结果刚到台上，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膝盖生疼，手中的剑也掉入水中，帷帽掉落一旁。

        尘儿脸上淡定，起身，将帷帽重新带好，行至玉台中央盘坐起来，拿起腰间佩戴的玉萧，起声直接破音，一声刺耳的萧声将众人的嘲笑制止，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

        尘儿会萧，但是只会一曲，名为“九泉”。那是毒老木永修教了两年才会的，听闻此曲可唤出人心中之执念，执念越深之人越是会深陷其中，人啊，往往都逃不开“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但是，尘儿不懂、不解，对她而言，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曲子。

        萧声向来清冷，在夜色下更是泛着寒意，起先是空谷幽兰，转瞬又是秋寒风露，万山空寂、寥无人烟

        该曲为何换作“九泉”？因为故人已逝、独留一人，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终究不再复见；因为前程往事已成空，情断义绝再无缘

        一曲罢了，如梦如幻，有多少人还陷在往事中不肯自拔；人啊，不过如此，当下的不珍惜，失去的却执着、后悔。

        尘儿收了玉萧，转身便走了

        回府的马车里，看似潇洒自在的尘儿，一方面很抓狂，想起自己在众人面前摔倒的样子，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另外一方面又自责，自己做得这么差，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未帮到蓝水城半分。

        楚文却一脸深意，似乎很想问些什么，但是都忍住了。

        终究还是尘儿开了口，“对不起”

        楚文却只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这首曲子？”

        尘儿愣了下，心中迅速思考怎么回答，“这，首曲子，有什么问题吗？”

        楚文摇了摇头，“你吹得很好；只是，似曾相识，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听过。所以问问。”

        尘儿放下心来，笑了笑，“这首曲子是一个老人教我的。”

        楚文这才发现尘儿的膝盖摔破了，血已渗透了衣服，心下一沉，又看了看尘儿绑满布条的手，“多谢，月姑娘；是我欠你的。”

        尘儿无奈一笑，两厢无言至府。

        等下车的时候，楚文因尘儿膝盖有伤直接抱着她便入府、入院，还不忘唤人请来郎中，“是我这几日只想着逼你、救蓝水城，未顾虑其他，对不起。”

        尘儿一笑，“楚文，没事啊，你忘记你救过我命了？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所以，你准备以身相许吗？”楚文调侃道。

        尘儿摇了摇头，“婚配是大事，不可儿戏！更何况，你不是有心悦之人吗？”

        楚文一愣，“你怎么知道？”

        尘儿捂嘴笑了会，“你娘什么都知道！所以啊，赶紧带回去给他们见见。”而后，似乎想到了蓝水城之事，“楚文，明日你陪我去天若园再逛逛吧；说不定还能碰到楚江帆。”

        楚文摇了摇头，“你还是好好养伤吧！”话完不久，吩咐婢女好好伺候便走了。

        尘儿等大夫过来包扎了伤口，又听他交代不能沾水、好好喝药等事项后，屏开婢女，便躺在了床上懊恼着，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摔倒在天若台上的场景，最后终于忍不住蒙着被子大喊大叫了起来自己明明很想做好，结果却总是失败自己什么做不好太失败了兴许是太累，迷迷糊糊中却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过来，尘儿收到了楚府宴会邀请。

        大厅中，尘儿拿着请帖愣了下，然后开心地蹦了起来，问道：“楚文呢？楚文在哪？太好了！”

        随从众人都很是开心，却听闻楚文昨晚离府就一直未归，尘儿也并未察觉异常，只是开心地回房。却在房中碰到了一个不是很想见的人—少主天涯。

        尘儿急忙行礼，“参见少主！”

        天涯向来清冷，难得此次却带着怒火，死死地盯着尘儿，尘儿低着头，半点都不敢跟他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天涯似乎平息了怒气，淡淡问道：“你的手怎么伤的？”

        尘儿一愣，还是不敢抬头，“回少主，练了几天剑便这样了。”

        “你不适合练剑。”天涯仍旧淡淡道

        尘儿被噎了下，啊啊，谢谢您高抬贵手没有教我练剑。

        “青城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完了，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天涯似乎有些累地坐在椅子上。

        尘儿抬起头,急忙问道：“难道青城的事情是门主授意的吗？”

        天涯看着尘儿，突然问道：“你，不是不喜欢穿白衣吗？”

        尘儿愣了会，似乎没有意料到他突然岔开话题，但还是顺着答道：“是不喜欢，但是这不是要帮蓝水城讨好楚江帆，就只能穿了。”

        “蓝水城的近况并没有楚文说的那么差，更何况，楚江帆解了禁令。”天涯淡淡道。

        尘儿沉默了会，所以，自己又被利用了？“蓝水城什么时候解的禁令？”

        “大概，是你在天若台上摔倒后，露脸的时候。”天涯淡淡道，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尘儿分明感觉到他在嘲笑自己！！

        尘儿却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得问道：“少主，你当时为什么会在？楚江帆为什么会在？我当时并没有看到多少人啊！”

        天涯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随即便要走。

        尘儿拦在身前，急忙再次问道：“青城的事情是门主授意的吗？”

        “你觉得是门主授意的吗？”天涯不答反问。

        尘儿低头，突然又抬头笑道：“才不是勒，如果是门主授意，少主就不会去青城善后了。”

        天涯似乎被噎到了，见尘儿笑容，却只是淡淡道：“今日去天若园见楚江帆，穿你最喜欢的青衣就好了。”

        尘儿愣了下，却已不见天涯身影，只得喃喃道：“我也不喜欢青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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