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叶不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丢脸。

        她结巴地解释：“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变态，我只是想拿传单看看。”

        丹染染笑弯了眼，把传单递给她：“嗯，我们书店就在河对面的月桂创意园前，凭宣传单张消费满15-5星币哦，到月底之前有效。”

        她低头看传单，正面写着万卷书店开业大酬宾，前9位购买书籍送柠檬茶（送完即止）。

        接下来是这一带的手绘地图，标注了菜市场、学校、卫生院、联防亭和万卷书店的位置，画风可可爱爱的，角落还有一个q版小姑娘背靠书山看书的图案，趣味横生；背面则是硕大的柠檬茶手绘图，万卷书店的招牌饮品就是柠檬茶。

        叶不盈若有所思点点头，用光脑拍下宣传单张，在好友群开了定位追踪，说一声今天去月桂创意园那边探店。

        等她搞定，那个手很漂亮的女生连同她的机器人已经离开。

        这样也好，不用同行，叶不盈松一口气，打开自己的光脑开始录像，“大家好，这是盈盈的日常，今天因为收到了一份精美的手绘图传单，决定去看看。”

        她先展示了传单的正反面，沿着手绘地图找过去。

        路真的很好找，从学校直走，过桥，不进月桂创意园，径直右转沿着河边直走就到了，沿路有3个正在运作的天眼，如果过了书店继续直走，没几步就到马路。

        书店门口大开。

        “欢迎光临。”还是那个她见过的女生，她似乎很开心，“请自便，如有需要可以吩咐小万同学，或者喊我也行。”

        丹染染确实开心，50份传单能引来一个潜在顾客，不过傍晚这个时间点，估计她不会久留，要是让她留下点印象，周末再来就好了。

        她把屏风挪开露出后面书店部分让客人参观。

        叶不盈撇嘴，前店好歹有一张漂亮茶席做颜值担当，这屏风一挪开，开了灯，惨白惨白的顶灯几乎能亮瞎眼睛。

        但她还是从善如流走马观花逛一圈，书柜摆放很多书，有些书包装完好，有些明显就是二手书，被人翻阅过很多次，很久的感觉。

        粗粗扫过书架的书名，一眼看去并没有能吸引她眼睛的书，而让她惊讶的是：“你这……居然不卖教辅书？”

        丹染染头也没抬：“不卖哦。”

        “你为什么看高中历史课本，你也是学生？”叶不盈走近她身边，第一眼就看到三本摊开的课本，打量她的相貌，试图判断她的年纪。

        丹染染生得娇小，肤色经过新手礼包的升级调整，从黄二百变成黄一白，俗话说一白遮三丑，显得年轻，加上她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踏入社会被毒打的社畜，应该是大一大二勤工俭学的在读生？

        叶不盈猜测，她低头就看到丹染染做的时间轴，拉开丹染染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托着腮看她：“我好讨厌历史啊，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死记硬背又背不动，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做时间轴？”

        丹染染：“子曰：温故而知新……”

        “可以为师矣。”叶不盈习惯接下去，念了几句她恍然醒悟，这里又不是随堂抽背，抱着头，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丹染染轻笑，夸了一句：“记得很牢固啊，你语文学得不错。”

        “我语文成绩一般般，平时考试125分上下吧，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不过念起来朗朗上口，勉强记得住。”

        得到别人的赞赏，叶不盈嘴角翘动，很快按捺下去，表现出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人家把天聊死了，丹染染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别的话题，应了一声继续写她的时间轴。

        时间轴是根据她高中做过的笔记来整理，分上下两段，上面那段是华夏历史，下面那段是世界历史，当下整理到了她喜欢的隋唐时期。

        但还没等她开始写，叶不盈追问：“你真的觉得我语文很好吗？老师们都说，语文、地理、政治、历史是互通的，可我除了语文，其他科目的分都很低，唉，估计明年考不上大学了。”

        明年，那就是高二生了，丹染染说：“现在才五月多，还有一年的时间，能追得上的。”

        “要是能追就好了，问题是我脑子一团糟。”叶不盈叹气。

        她指着丹染染做的时间轴最开头的那段：“就好比，书上说七八千年前原始农业相当发达，我查星网，资料说河姆渡有稻谷150吨，它竟然发生在尧舜禹的刀耕火种之前，这不是悖论吗？我想不通，捋不顺这个逻辑。”

        “这不正是历史的有趣吗？”丹染染笑道，“远古时代的文明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先进。爷爷跟我说，以前太爷爷的父亲给太爷爷讲黄帝大战蚩尤的故事，到了太爷爷长大，学者研究一批竹简，发现原来蚩尤是黄帝的儿子。”

        “课本没有写诶。”叶不盈打开光脑，翻动自己的课本。

        丹染染：“因为它当前还是课题，处于研究当中。高中历史不需要你理解得非常深，它给你塑造一个大概的框架，你在这个框架里面记住考点就好了。”

        “这个考点大概考的是农业经济的发展，人们最早通过刀耕火种开辟耕地，为了能更方便种植，人们改进生产工具，耒耜就出现了，这就是耜耕。百姓吃饱了，家里有粮，这是富裕的最早表现，他们产生其他需求——

        我家养鸡有鸡蛋，你家织布有布匹，咱俩来换换，这就是最初以物易物的交易，交换的人多了，集市出现，商业形成了雏形……经济推动到一定程度，铁犁牛耕诞生，农业有了新的突破。”

        叶不盈听得瞠目结舌，丹染染说的内容，课上老师也有讲，只是知识没有交织成网，她隐约明悟，感觉快能摸到历史的大门。

        “星网给我的资料……”她皱眉，比划着，想不到合适的形容来描述它，“……就两个想法在打架，我可能还是需要有人给我解释七八千年的农业怎么就相当发达，不要考点，不要教辅资料。”

        当年人类迁移，秉承“能带尽带”的原则，动植物、各大图书馆、博物馆的馆藏文物能带的都带走，但是像书籍一类，着实太多了，很多资料做成电子档录入星网。

        随着科技进步，星网的搜索算法也在升级，人们提出词条即可得到精准的资料片段，知识唾手可及。

        像叶不盈搜索原始农业发达，星网会告诉她，河姆渡的稻谷存量以及他们是用骨耜耕作，这种耕作方式甚至领先于同时期的仰韶、半坡文化。

        丹染染歪头思索，本想张口就来，话到嘴边，面对叶不盈求知的眼神，她又不太确定自己记的内容是不是正确的了，起身：“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拿本书。”

        叶不盈目送她走到书架望了几眼，就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快速翻到靠后的一页，匆匆走回来。

        “你看，万年前到七八千年前，华夏大地已经有很多部落，这个时间段诞生了很多文化，如裴李岗文化、河姆渡文化、三星堆文明早期等。以河姆渡为例，以前的考古学家在河姆渡遗址发现了黑陶、干栏式建筑和稻谷等东西。”

        丹染染指着书上的图表。

        叶不盈的目光落在丹染染的手上，她的手真的好看，盯了很多眼，她甩开想摸摸丹染染的手的念头认真听讲。

        “新石器时代的人类通过采集、狩猎获取食物，一步步探索世界，一万年前的某天，他们发现了稻谷可以食用，尝试去种植它，为自己的族群囤积食物，如果不当囤囤鼠，到了万物萧条的冬天，他们就找不到食物会饿死，而这稻谷种植，就开启原始农业的大门。”

        “人们经过长时间的种植和探索，有人观天象，发现某个时间种植稻谷收成很好，指导其他人种植稻谷，获得食物，而这个观天的聪明人在其他人看来，他可以沟通天地……”

        “是祭司！”叶不盈提起声调。“就像三星堆的青铜人像！”

        丹染染点头，“对，他们被推举成部落首领，这就是最早的君权神授，天人感应。河姆渡的人打造工具耕作，人工种植水稻，粮食丰厚得足以酿酒。酿酒很消耗粮食，之后历朝历代每当发生灾荒，都会施行禁酒令，为的就是降低粮食浪费从而引发动乱的风险。”

        她给自己和叶不盈倒了杯茶，润润嗓子。

        叶不盈连忙双手接过，低声道谢也小喝一口，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缠着店员妹子问问题，人家给她解答得这么详细，为表谢意，叶不盈要了一杯柠檬茶。

        这个时间点？丹染染看了看时间，“现在到饭点时间你不回家吗？”

        叶不盈含糊地应道：“忘了带钥匙，打算在这写完卷子，9点多家里人下班我就回去了……书店营业到几点啊？”

        “周一到周四中午12点到晚上10点，周五六日从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半，不过是暂定，根据营业情况随时调整。”丹染染说着，招来了小万同学，喊她一起点外卖。

        两人吃过晚饭，丹染染开始做自己的事，小万同学收拾好桌面，把店里的垃圾拿去扔。

        叶不盈其实没有打算做作业，自己偏科太严重了，没法补救，可是……

        她搅拌啤酒杯里的冰块，吸柠檬茶的时候偷偷瞄丹染染，从她的侧脸到她的手，最后视线落到她的字上。

        有人说字如其人，她觉得不然，书店妹子脸蛋圆润，眼睛眉毛看人都好像自带笑容，阳光亲切，跟她相处交谈是一件很放松舒服的事，而她的字清俊瘦长，有些……凌厉？跟她的风格差别有点大。

        丹染染沉浸在资料整理写时间轴中，完全没有察觉有人在看她。

        钢笔笔尖摩挲纸张，发出很轻的沙沙声响。

        别人温故知新，她是不是也该写卷子？罢了，难得喝了杯柠檬茶，做张卷子才对得起今天花出去的钱。

        叶不盈难得掏出卷子，等她回神，自己仿佛打通任督二脉把历史卷给写完了！

        天啊，这里是什么宝藏地，明天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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