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闻尸捉鬼

府衙大堂，张宗宪身为此地父母官高座大堂之上，谁见到不得下跪称一声：郡守老爷。
  内堂小厮来报，说有个怪人揭了告示。
  早上刚刚张贴的告示，不到中午就有义士自告奋勇来衙门报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张郡守即可用眉开眼笑取代了刚才的满面愁容。
  “传揭榜义士进来！”
  郡守大人发下话来，小厮屁颠屁颠的从大堂一路小跑了出去。
  片刻，小厮引着两人进了大堂。
  一人青色劲装，头戴黑色斗笠，一身肌肉紧绷，无不宣示着此人孔武有力。
  另一人白色长袍，酷似道袍，面容俊美白皙，走起路来颇显文质彬彬，就好像那孱弱的儒生。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端坐大堂的张宗宪，一拍案上镇木喝道。
  “沧澜山修士，黄泉携师弟小五，见过大人！”亓官黄泉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回道。
  “哦？两位都是仙师？”张宗宪精神一振，不敢怠慢，略带恭维的问道。
  棠下笔直矗立的二人没有搭话，一人朝前伸出一只手。
  左边戴斗笠的掌中忽地凭空出现一团金色火焰，此火一出原本有些清冷的大堂中，温度骤然上升。
  右边白袍男子掌心划过一道紫色雷电，在五根白皙的指缝间游走欢腾的穿梭。
  张宗宪见此超凡脱俗的神迹，吓得双手扶了扶头顶乌纱帽，大汗淋漓颤颤巍巍的，从大堂爬了下来。
  其余衙门众人皆跪倒在地，高声呼喊：
  “见过仙师！”
  “见过仙师！”
  “见过仙师！”
  ……
  亓官黄泉着实没有料到，这群公职人员竟然有如此大的反应，即刻收了神通。
  抬起脚轻轻踢了踢一旁得意摆弄雷电的小五，示意他把那当官的扶起来。
  “大人不必如此！还是先说说案子吧”小五搀扶着张宗宪，注视着这个狼狈的大人道。
  “禀仙师，死者是本地榆钱巷的马员外。
  此人善经商，今年四十有六，膝下无子，只有个正妻马王氏。
  今早马府管家来李福来衙门报案，称自家老爷昨晚死于塌上。……”
  “行了，案子的经过就不用说了，带我们去看看尸体。”亓官黄泉挥手打断了郡守无聊的回报。
  “仵作，引仙师前去验尸！”郡守大人果被打断话语没有丝毫恼怒，恭敬地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仵作喝道。
  偏厅停尸房中，仵作引着两人来到一张盖着白布的尸体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个？”小五用手扇了扇口鼻的屎臭味道。
  “仙师，就是这个了”仵作用手紧紧掐住了鼻子说道，声音变得低沉。
  “仵作你先出去吧，屎臭味太大，你这凡躯无法忍受。”亓官黄泉提醒道。
  仵作闻言大赦，一溜烟跑没影了。
  二人掀开白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昨晚刚死之人，浑身没有一点血肉。
  仅剩一层干瘪的皮肤裹着骨头，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味。
  “泉哥，这是昨晚刚遇害？”第五棠溪盯着恶臭的尸体问道。
  “嗯，精元血气一点都没剩。这玩意有点凶啊。”亓官黄泉感慨道。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亓官黄泉用力嗅了嗅鼻子，猛然摘下斗笠，俯身将狗脑袋探了过去，几乎是贴着尸体从头闻到脚，一点都没放过。
  “可是发现了什么？”小五将亓官黄泉的斗笠为他戴好问道。
  “发现了一种独特的味道，应该是凶手身上的。”亓官黄泉单手托腮回道。
  “啊，我怎么闻不到？只能闻到刺鼻的恶臭味儿。”
  “你要能闻到，那我还活不活了。狗的嗅觉要比人的嗅觉更加发达，能够辨别出人闻不到的味道。这属于天赋。”
  “奥，我要是也有个狗鼻子就好了。”小五一语言罢，又挨了两个板栗。
  “瞎说什么，消遣我呢？走了去干正事。”
  “才没有，干什么正事？现在就去抓凶手吗”
  “……”亓官黄泉突然不想说话。
  “当然是先去吃饭了，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战斗。”
  俄顷，二人重新返回大堂。
  “仙师可有发现？”张郡守稳了稳心神问道
  “自然是有的，刚才我用秘术发现了凶手的身上的味道，顺着这个味道就可以将那恶鬼捉拿归案了。”亓官黄泉成竹在胸的答道。
  “恶鬼？”
  “恶鬼？”
  “恶鬼？”……
  闻言堂上众人只觉得菊花一紧，后心发凉。
  “不必惊慌，我们师兄弟二人降妖捉鬼手到擒来。
  眼下腹中无物，空有神力使不出啊。
  劳烦大人好酒好菜招待一番。”亓官黄泉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尴尬道。
  “好说好说，敢问仙师何时将恶鬼擒来？”张宗宪满腹疑惑的问道。
  “鬼乃阴气所化，青天白日阳气正盛自然不敢现身，只等天黑我用秘法可锁定那鬼物。大人放宽心，小小鬼物不足为道！”

  “来人，请两位仙师到凤仙楼，好酒好菜伺候着，主簿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赠与仙师。”郡守大人压了压狂跳不止的小心脏，吩咐道。
  闻言，小五十分钦佩的看了一眼亓官黄泉，脸上崇拜之色一览无余。
  论白嫖的最高境界，泛滥三言两语不光，好酒好菜招待，还要送上银两，呐呐眼下最缺的就是银子。
  山下不比山上，到处都得用银子，没有银子多半是得风餐露宿，挨冻受饿。
  凤仙楼三楼雅间，郡守专用包房里，迎来了两位客人。
  这两位客人有个奇怪的要求，酒菜吃食要一次性上齐，在他们用餐期间，禁止任何人进入。
  违者不光不给钱，还要放火烧了他们的酒楼。
  没办法啊，郡守大人的客人，凤仙楼老板含着泪也要将贵客伺候舒服啊。
  凤仙楼老板扭着水蛇腰，丰姿翩翩的亲自上菜，每上一道菜张着樱桃小嘴亲自报菜名。
  奈何两位小郎君十分不解风情，对此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色香味俱全的一盘盘美食咽唾沫。
  老板娘上完菜，暗道：可真是个怪人，吃个饭还带着斗笠。
  俏脸带着不悦仍谄媚的笑了笑，扭动着腰肢扬长而去，并吩咐店里伙计不可大意，忘了嘱咐。
  包房中只剩下亓官黄泉和第五棠溪，二人对视一眼，神识警惕四周，发现四下无人。
  亓官黄泉一马当先，脱掉斗笠拿起筷子，对着满桌的丰盛菜肴开始了风卷残云。
  第五棠溪亦不甘示弱的大快朵颐的加入了战场。
  两人连吃带喝，整整一大桌子好酒好菜通通下肚，连口菜渣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后，第五棠溪擦掉嘴角的菜叶，心满意足的说道：“还是泉哥有办法，好撑！”
  “天色尚早，吃饱了跟我去城中转转，消化消化食儿。”亓官黄泉拿起斗笠，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道。
  一番收拾之后，两人出了雅间。
  头戴斗笠的亓官黄泉开饭柜台前，伸手掏向袖口，眼疾手快的老板娘一眼瞧了个真切。
  “贵客且慢！郡守大人已特意嘱咐过了，哪能让贵客掏银子结账呢？”身姿丰腴的老板娘踉踉跄跄冲了过来殷切的说道。
  “哦？如此也好，老板娘啊你这饭菜不错，我们兄弟二人甚是满意，回头我们定会在郡守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黑色斗笠下亓官黄泉一双狗眼睛色眯眯的盯着，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称赞道。
  “客官您有心了！”
  “慢走！”
  “不送！”
  出了凤仙楼亓官黄泉带着第五棠溪在街边闲逛了起来。
  来凤郡城不大，相当于一个小县城的规模。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边许多商贩摆摊叫卖。
  在人来人往的人流中穿梭，亓官黄泉看到一位白面书生背着书箱匆匆走过，心中顿生一计。
  然后将那书生与小五比较了一番，噗呲一乐。
  将身旁看皮影戏入神的第五棠溪吓了一跳，斜了一眼道：“咋了泉哥？”
  “小五啊，哥哥让你做一回书生如何？”
  亓官黄泉透过黑蒙蒙的斗笠纱帐盯着第五棠溪说道。
  第五棠溪虽然涉世未深但一点也不傻，转过头探着头说道：
  “泉哥的意思是让我扮成书生，做那钓饵，引那害人的恶鬼出来吧？”
  “聪明！一点就透！嘿嘿，放心吧！哥哥保你不吃亏，有可能还会占点便宜。”
  第五棠溪已然从亓官黄泉猥琐的笑声中听出，这货肯定没憋好屁。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仍点了点头。
  他的确也想见识一下害人的恶鬼究竟长成什么样。
  随后两人进了一家裁缝铺，置办了一套行头。
  郡守府，张宗宪在自家书房沉浸式的读着今日的公文。
  管家老李头屁颠屁颠的弓着腰，进了书房。
  “老李，两位仙师可传来什么消息？”张宗宪听见来人，目光从书本上赶忙挪开询问道。
  “老爷，两位仙师早早地出了凤仙楼，然后一直在城中悠哉悠哉闲逛，不晓得搞甚子名堂。”老李头提了一口气，眉宇间拧巴着说道。
  “你派人跟踪了他们？”
  “小人不放心，担心老爷被江湖骗子糊弄了不是？”
  “愚蠢！你是没瞧见那二人的手段，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跟踪的？快把人叫回来！万一惹的仙师不快，抬手间就能让你灰飞烟灭！”张宗宪说着，猛的拍了下桌子，书本散落在地上。
  做此地郡守十几年，虽然官不是很大，但一身官威仍不容小觑。
  见老爷发怒，吓得老李头一个哆嗦，赶忙跪地不起。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小老儿自作主张，险些误了老爷大事，我这就命人把人叫回来。”
  “再有下次，绝不饶你！速去！”张宗宪怒火中烧，恨铁不钢地吼道。
  这老李头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喜欢卖弄自己那点小聪明，此风不可长！
  老李头心惊胆颤的小跑着夺门而去……

  繁华的街道上，摆摊叫卖的小商贩渐渐退去，街边好多个商铺也在收摊打烊，结束了一整天的劳作。
  落日余晖下的街道，那泛着金红色的日光一点点消逝。
  亓官黄泉寻着尸体上那一抹幽兰的花香，漫无目的的游荡到了永丰巷深处，望了望一座大门紧闭的深宅大院，调头就走了。
  淡淡的幽兰花香到此处便消失殆尽了，看来那行凶的鬼物，定是隐匿于这座庄子内。
  许是怕惊动庄子中的鬼物，他没敢释放神识探知里面的情况，毕竟才刚刚黄昏时分，鬼东西定不敢现身。
  亓官黄泉遛弯似的悠哉悠哉又走过了几条小巷子，在一处巷子口驻足停留片刻。
  冷不丁的打了个响指，少顷，巷子中走出来一位白面书生。
  青色儒衫，头戴儒冠，身后背着一个儒生专用的书箱，活脱脱一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秀才郎。
  “泉哥！天马上黑了，你教我的说辞，我早就记下了。”白面书生打扮的第五棠溪挥了挥衣袖道。
  “嘿嘿，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人靠衣装马靠鞍，果不其然。你要是这身打扮再去那凤仙楼，那妖娆的老板娘，定会看到两眼发直走不动道。”
  亓官黄泉带着欣赏的目光打趣道。
  “泉哥瞎说什么！你再乱说这身衣服我立马就脱了，你爱找谁找谁吧。”
  第五棠溪面颊泛着红晕，微微娇羞地嗔怒道。
  “哈哈哈，真不禁逗！不说了不说了马上黑天了，小五你可以开始了。记住先在永丰巷外围转悠，千万莫动用神识，万一打草惊蛇可就不灵了。”
  亓官黄泉满意的笑了笑，抬头巡视了一番天色嘱咐道。
  “知道了！啰里啰嗦！”第五棠溪白了一眼，说着只留给亓官黄泉一个背影。
  啧啧啧，就小五这身段以后得迷倒多少，美丽的仙子啊？
  唉，奶奶的老天不公啊，老子只能躲在小小斗笠之下，撩个妹妹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化形啊化形，究竟还要多久呐。
  小五走后亓官黄泉一个人站在街边惆怅了许久，许久。
  天色渐渐暗淡，来凤郡城中升起万家灯火。
  夜幕下第五棠溪来来回回彳亍在街边，好似个无家可归的落魄书生。
  街上行人稀疏，不知何时已然四下无人，万巷皆空。
  第五棠溪再次辗转入了永丰巷，幽深的巷子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他没有丝毫的害怕，脸上假意装出神色慌张的样子。
  背着书箱，渐渐的整个巷子只传来他那微弱的脚步声。
  嗒！
  嗒！
  嗒！
  步伐缓慢的响着，子时将近，巷子里逐渐弥漫着些许雾色，朦朦胧胧，令原本漆黑的巷子增添了许多神秘面纱。
  “哟！好俊的小郎君啊，咯咯咯……”
  黝黑寂静的巷子中传来女人的笑声，柔弱的声音中妩媚妖娆摄人心魄。
  第五棠溪暗道：来了。
  小心翼翼的转过身，他看到一位红衣女子亭亭玉立，笑靥如花，白皙的纤纤玉手半遮掩着面容。
  仿佛凭空出现的漂亮女子正含情脉脉的盯着他。
  “小郎君。”声音中娇酥令人心痒难耐。
  第五棠溪看向诡异的女子，似是害怕极了，恐惧写满了双眼，弱弱的问道：“你，不要过来啊，你……你是人是鬼。”
  “小郎君～你说呢，大晚上的你也睡不着嘛。”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先生总说我胆子小，命我每日深夜独自出门练胆。”书生别过头，不再看向女子。
  “小郎君，大男人家胆子怎生的如此之小，怕什么啊，奴家又不会吃了你。”女子扭动着丰腴的腰肢，走了过来。
  白皙的小手，一把拉过书生，书生半推半就的靠近那美丽动人的女子。
  “姑娘！不可如此！男女授受不亲，我是读书人，怎可如此失礼。”说着书生十分不舍的挣脱了女子。
  “小郎君，不光胆子小还这么害羞啊，是不是还没有摸过女人的手呢？”红衣女子打趣道。
  书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无力反驳。
  “姑娘，家住何处，深更半夜，不如小生送你一程如何？”书生拱了拱手，别过头仍旧不敢看向女子。
  “我家，就在前边巷子，如此就有劳公子了。”红衣女子一只手挽着书生说着，拉起书生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姑娘，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哦？你说”女子闻言驻足不前。
  “那个……那个”一时间竟然忘词了，唉，泉哥教的怎如此拗口。
  “什么这个那个的，吞吞吐吐，还说不说啊”女子有些嗔怒道。
  书生长舒一口气，双手揽住女子肩头，撩开青丝，深情款款地道：
  “姑娘！请听我一言！”
  上一秒还酝酿气氛下一秒立正言辞，声音洪亮：“姑娘，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一言既出女子大惊失色。
  “大威天龙！
  世尊地藏！
  般若诸佛！
  般若巴嘛空！”
  说着双手中雷光攒动，双目炯炯有神，刚才的恐惧与羞涩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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