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争吵

第41章  争吵

第四十一章

等到了夜里，谌筠贺还是主动提起了这件事。不过倒不是因为谌煜的话——他当然有绝对的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被李斌比下去，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乔嫣有些不同寻常。

“你还真的准备和小乔冷战下去？”

乔嫣正在搽护肤品，双手正轻拍自己的脸，她听了这话手也没停，就是语气不太友善，“我哪有和她冷战，我难道没有和她说话吗，我可没那个首都时间和她怄气，是她不理我好不好，一吃完饭就跑到房间里去了。你看那个门，迟早被她给关坏了。”

乔嫣嘴上说着自己不和乔檬一般见识，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明明就是在和乔檬生闷气。

谌筠贺自然听出来了，他坐在了离乔嫣最近的床沿上，含笑问她：“她和你闹脾气不是也有原因的吗？”

“……你什么意思？”乔嫣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手，她侧过身子眯起了双眸看着谌筠贺，“你的意思是这场战争是我挑起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在无理取闹咯？”

谌筠贺接收到了危险的信号，他触了触自己的鼻尖，求生欲极强地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绝对不会无理取闹，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他立马换了个切入点，“你想给小乔转到哪个班去？”

乔嫣的脸上写满了“算你识相”这四个字，她又把身子转了回去。

“去十一班之后吧，至少要换一层楼。”

“你担心那个叫‘付禹琛’的男孩子，他就是你说的那棵‘最帅的树？之前我没怎么接触过他，但因为他妈妈，对他也有所偏见。”

谌筠贺能感觉到荣嘉卉之前对他有所图谋，她的暗示邀请全都赤裸裸地写在了行为里。不过他即使现在是单身，素了好几年也不会应了荣嘉卉的邀，和她有任何下文。

他不讨厌有野心的女人，但他讨厌实在愚蠢的女人。

听到谌筠贺这么说，乔嫣很是意外，“你对他有偏见？现在还有吗？我感觉你这次家长会之后，也是挺欣赏他的。”

谌筠贺并没有否认自己对付禹琛的欣赏，“遇事临危不乱，冷静果断，这个年轻人的确很不错。但欣赏一个年轻人和看待女婿是不同的，我也觉得他不太适合小乔。选择人生的伴侣不能只看个人——他可能是一个好员工、好老板，但未必能做一个好丈夫。考虑女婿，还要加上他的家庭情况。”乔嫣轻描淡写地说：“我反而倒是觉得像他这种家庭缘很薄的人，也许之后反倒会更加重视家庭。”

“我查了他的身世，”谌筠贺的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床沿，“他……有点复杂，他是付旭川的私生子。”

付旭川有私生子不是什么新闻，是以乔嫣并没有显得很惊讶，“他不是从来都没承认过任何私生子吗？听说也就是给点钱，平时连见面都不会见。不过……这么一想付旭川对付禹琛的态度的确挺耐人寻味的。”

“别人的家事我们不好妄加猜测，但让小乔离付禹琛远一点肯定有好处，所以你想让小乔转班，我是支持你的。我想孩子们也会理解的，他们只是以为你信了他们教导主任的鬼话。”

“他们怎么会这么想……阿煜都和你说了？”

“他觉得小乔是因为这件事才会觉得很委屈。”

“荒唐，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小乔明摆着有喜欢的人，而阿煜也不可能会喜欢小乔，我怎么可能会信刘庆洪这张嘴，觉得他们两个有什么。”

“我也是这么和阿煜说的，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就不会只让小乔转班，而是带着她和我离婚了。”

谌筠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乔嫣也不甚在意，她冷哼道：“算你了解我。”

“阿煜很担心小乔在新的班级不适应，他问我能不能把他一起转过去。”

“……他愿意离开七班？”乔嫣的语气微微上扬，听上去有些惊讶。

“他在哪里上课不是上，下了课还不是照样能去找齐家那个小子打球。让他和小乔去吧，也好给小乔当个伴。”“……我没有不让他去，我只是，我以为他不会愿意，他确实没有转班的必要。而且他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又不是非要围着小乔转。我知道他因为初中的事情一直对小乔有愧疚，但那件事不是他的责任，小乔也不是他的责任。”

“你怎么会这么想，小乔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责任，他们两个才最可能是一辈子相互扶持的人。”

乔嫣摇摇头，“相互扶持重在‘相互’上，单方面的责任会变成负担，我不希望阿煜会被小乔捆住，这对他来说很不公平，对他未来的伴侣也很不公平。”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阿煜如果心甘情愿对他来说就不是不公。”

就这件事，乔嫣和谌筠贺的观点完全是针锋相对的。

要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尚且有可能在漫长的人生岁月中越走越远，更遑论他们这种仅靠父母的一纸结婚证来维持的关系。

是以，乔嫣毫不赞同谌筠贺这种非但不遏制反而去强化的行为，“谌筠贺先生，他现在还小，他还不懂这个承诺有多沉重，你都多大了，你还不懂吗？”

“乔嫣小姐，也许你是想得太复杂了，小乔根本就不会给阿煜造成任何负担，他即使是养小乔一辈子，他也养得起。”

“谌筠贺先生，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重点，我不能让小乔理所当然地觉得阿煜就该负责她一辈子，她会容易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恃宠而骄，你也不想看到他们反目成仇吧？”

“位置，什么位置，你觉得小乔应该在什么位置上？”谌筠贺似笑非笑地看着乔嫣，“乔嫣，我以为我们已经心意相通了，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其实不是你怕小乔恃宠而骄，而是在你的心里，我们从来就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你还保持着婚前那种搭伙过日子的状态，所以你才不愿意生孩子，在经济、生活方面和我划得很开。”

乔嫣觉得很荒谬，“我们早就定过不会生孩子的条例不是吗？你根本就不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突然拿这个说事？你是难道是想让我生一个孩子出来才证明我是爱你的吗？但我猜如果我现在疯狂地想生个孩子，你才反而会觉得我不爱你吧？”

这些年，乔嫣没少被谌家人明里暗里的讥讽，如果她真的执意要为谌筠贺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那她绝对活得比现在如鱼得水，她能得到的东西一定比现在更多。那个时候，恐怕谌筠贺就会开始疑心她是不是想要争家产了。

“而且我什么时候经济、生活和你划得很开了。在经济上，我刷你的卡从来都没有手软过吧，这一屋子的奢侈品光靠我的工资我可买不起。同时我也没有觉得这些是不属于我的，我买到的，不管用谁的钱买到的，就都是我的。在生活上，我也从来都没有苛责亏待过谌煜吧？”“是，没错，你对谌煜非常好，好到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敢说周围没有人的后妈做得比你更出色，”谌筠贺声音冷冷，“但是，你把谌煜当成了自己人，却唯独我还是你的外人。”

乔嫣不能理解他的话，她并不觉得自己“妻子”的身份做得有哪里不好，“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吗？”

“乔嫣，这就是我最烦的地方，你画出来的界线你自己都没有知觉。你只是用了我给你的钱，却从来都没有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想到过我。就比如乔叶菘上学的问题，明明我可以很轻松地帮你们解决，但你宁愿让乔檬去上一个你根本就不认可的学校，也不愿意麻烦我，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划到过自己人的范围内。”

乔嫣更不能理解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斤斤计较，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我也不否认我选择你做老公当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我并没有因为你有钱有权就到处麻烦你。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没麻烦过你，我没有让你帮我查过李斌吗？”

提到李斌，乔嫣也觉得很是搞笑。

她倒是想过谌筠贺可能会因为李斌的突然出现而和她生气，却没想到他居然问都没问过一句。

“阿煜应该和你说了吧，李斌突然来了。他这次既然来了华海市，就不会随便走了，估计之后会一直缠着小乔。他是小乔的生身父亲，现在已经知道了小乔的下落，我没办法完全阻止他们两个见面。”

谌筠贺直直地看着乔嫣，“只要你想，我就有办法让李斌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出现在小乔面前。”

乔嫣知道谌筠贺想听自己的肯定回答，但她没有这么说，“如果小乔愿意见他，那我的意见就不重要。”“如果小乔也不愿意见他呢？”

“……谌筠贺，我有办法对付他，如果你参与进来会让人觉得你的格局很小，你不应该参与进这件事，你能不能理性一点？”

“乔嫣，”谌筠贺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但我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爱人。”

*

午夜梦回，谌筠贺也在反省自己今晚过于意气用事。

很多年前，在谌筠贺和乔嫣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向他坦白过她那段过往。谌筠贺连查都懒得查一下李斌，丝毫不在意乔嫣的过去，这并不是因为太爱乔嫣了，反而是因为不爱她。

那个时候，他是喜欢乔嫣的，但并不爱她，他知道乔嫣也一样。

这是现实，各自带着孩子的二婚夫妻聊死去活来的爱情就有点过于梦幻了，他们决定和彼此继续走下去左右不过两个字“合适”。

乔嫣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女人，不会滋生太多不该有的幻想；她的娘家他知根知底，父母哥哥皆是没有任何强大背景的好人，无法撼动谌煜的地位；这样的人真的非常适合做他的第二任妻子。

乔嫣对他和盘托出，他对乔嫣也没有隐瞒。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第二段婚姻也像是一种交易，乔嫣交出了一份好妻子、好母亲的答卷以换取他的一份好丈夫、好父亲的答卷。

本来这样过一辈子或许也能相安无事，但变故就在于在这一来一往中，他无法自拔地和乔嫣相爱了。

爱情真是一种不可言妙的奇幻体验，它打破了谌筠贺三十多年以来的固有认知。谌筠贺被乔嫣改变了，他的人变得有血有肉，他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但爱情带来的也不全是正面影响，还有负面影响，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嫉妒。

他笃定自己不可能会被李斌这样的男人刺激到——毕竟一个年轻的时候不发愤图强拼搏事业，等到女儿出生以后又干些作奸犯科的事情意图发偏财，最后锒铛入狱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他觉得受刺激的地方呢？

然而结果就是，他发现自己确实被影响了。

乔嫣是谌筠贺爱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他对爱情最纯粹的炙热全都浇灌给了乔嫣，但乔嫣却不是这样。

谌筠贺不是她第一次爱上的人，她这一生最满腔热血的感情、最美好动人的年华全都埋葬在了青春的那段往事里，往后余生，她的爱情都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毫无保留。

谌筠贺一直都知道，乔嫣在这段两性关系之中看似处于低位，但实在处于高位，她若是想走，在情感上需要做出的切割绝对比他小。没办法从这段关系中脱身的一直都是他，而不是乔嫣。

所以，谌筠贺嫉妒的不是李斌这个人，他嫉妒的是这个男人拥有了这段经历，无论乔嫣后来和李斌闹得有多么鸡飞狗跳，时过境迁，等她释怀以后，她只要回忆自己正好年华都没办法越过这段故事。

可是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它根本就没办法要求对等，越是纠结就越是会陷入精神内耗之中。

他不能这样继续消耗下去，他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这次他不能等乔嫣自己解决问题，他倒是要看看，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到底有何种颜面以何种目的突然来到华海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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