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孔闻溪掉下来时没有想到接住她的人会是楚霄。

        掉落的瞬间，她以为自己躲不过了，而当看到楚霄时，她的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喜。

        楚宵一瞬间被孔闻溪眼中蹦出的亮光闪到。

        孔闻溪何时跟自己熟稔，怎会流露出这般神态？

        还没等楚霄想明白，墙对面的翠莺已带着人从另一边匆匆绕了过来，气势汹汹地跑到两人跟前，势必要带走孔闻溪。

        楚宵抬头看去，眉头皱起，心想：孔府今日是怎么了，下人竟这般失礼？还有孔闻溪……

        “楚霄，帮我！”

        楚宵正想着，孔闻溪却已经十分熟稔的如同当年一样，却忘记了眼前人不是前世那能为她一句话而不顾性命的楚将军。

        楚宵一怔，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眼中满是惊疑：她这是怎么了？

        孔闻溪毫无察觉，动作十分自然地伸出胳膊环住楚霄的脖子，回头望向赶来抓她的翠莺等人，不屑地看着几人。

        有楚霄在，他们算什么。

        楚霄：“……”

        美人投怀送抱，是享受，更何况这位美人还是孔闻溪。

        楚霄手掌掌心分别贴在孔闻溪的肩膀和腿部，这是他认识孔闻溪至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还贴的这般近。

        楚霄压下心中的异样，询问道：“孔二小姐，请问，我们很熟吗？”

        两人在今日之前，也不过是在京中各家宴会或偶然遇到时相□□头问好的关系，私下并未有过任何交往，甚至他心中对孔闻溪印象并没有多好。

        自家父亲爱慕季初柔多年，当年在外领兵时，季家出了变故未能及时赶回，便让孔庄迎娶了季初柔。

        当初父亲之所以迎娶母亲，也不过是遵从父母之命罢了。对母亲，父亲是能给的尊重都给了，正室拥有的一切给予母亲的只多不少，就连旁人以各种借口送来的美人也都被父亲拒收。

        可，这并不是母亲想要的。

        还是偶然一次母亲醉酒时无意说出了一言半语，他才得知了一丝蛛丝马迹，随后又暗中打听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拼凑后方得知全貌。

        原来，那季初柔与父亲本是青梅竹马，两家也有意结亲，却没想到世事无常，发生太多不可预料的事，两人最终也只能各自有了归属，自此无缘。

        可这样的结果，对于父亲而言，却是一道难以释怀的陈年伤疤。

        在未得知内情前他有些怨恨父亲，知晓了又可怜父亲。

        曾经年幼的他以为父亲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可现在的他，倒是能理解求而不得的苦楚。可这一切，却最终牵累了母亲半生，实在是让楚宵难以释怀。

        自此之后，他便格外关注孔家的季夫人和这位孔二小姐——孔闻溪。

        他想要知道，这位曾经名动天下的女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父亲至今难以忘怀。同时，他更想知道，这位孔二小姐，是否如其母一般，同样艳冠京华。

        关注多年，楚霄感慨孔闻溪不愧是季初柔和孔庄的女儿，完美遗传了父母容貌的优点，不但容颜倾城，个性又明媚张扬，自信不羁。

        这样艳如烈火一般的女子，牢牢吸引住他人的视线，凡是她出现的地方，别人的目光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京中谁人不知孔二小姐性子不好惹，可若说孔闻溪嚣张跋扈，她倒从未欺负老幼孤苦等贫民百姓；但若说她是好脾气的人，这三个字也和她贴不上什么边。

        要说的话，倒有种侠女之风的古道热肠。

        楚霄不知自己暗中观察得越久，目光便越是追随对方，只要有孔闻溪出现的地方，楚宵的眼睛就无法控制地追随对方。

        甚至孔闻溪日常发生什么新鲜事，身边人也会及时告知，而他也会时常寻找借口与对方偶遇，为了那不过一瞬的点头问好。

        身心不受控制的感觉，让楚宵十分苦恼，但又不愿放下。

        他真是疯了！

        方才，楚霄虽然对孔闻溪那般疏离客套，语气甚至十分冷淡，可他的双臂依旧牢牢地托着孔闻溪，不曾将对方放下。

        孔闻溪听到楚霄的问话，一时愣住了。

        她扭头回看，见现今还是年少俊毅，却已初现未来风华，虽未曾经历战场风霜厮杀的冷凝，身上还带着少年人的温润，但依旧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的楚霄，才想起两人现在的关系——他们不熟！

        孔闻溪有些尴尬了：“……”

        都怪她太过习以为常。

        正当她想要解释时，就正好看到翠莺已经跑到跟前来了。

        翠莺一见竟是前来拜访的楚将军唯一嫡子楚霄接住了孔闻溪，看两人似乎还颇为熟稔，心中一沉。

        想起夫人的吩咐，翠莺不敢让他们呆得太久惹出事端，即使容貌有损，面上困窘，也还是顶着红肿的左脸对楚霄行了一礼：“奴婢翠莺见过楚公子。实在是失礼，不巧让您遇到这等事情，二小姐顽劣，惊扰了公子，奴婢代替小姐向您赔罪。只是现下二小姐生病正需休养，还请楚公子放下二小姐，由奴婢等人伺候小姐回房。”

        孔闻溪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宵，没有着急开口，手臂依旧紧紧搂住楚霄，唯有轻轻扣动的指尖透出了她的内心。

        楚霄自小习武，察觉到颈后衣领处的小动作，抬眸看了一眼翠莺，垂眼看着怀中人，淡淡道：“你生病了，要随她们回去？”

        见楚霄未曾放手，反倒是询问她的想法，孔闻溪自然不会主动下去。

        她收了胳膊，更加贴近了楚霄，头侧枕在对方肩膀上，笑着贴近楚霄的耳垂旁，嘴唇与耳垂的间距不过一指，张开口便是呼出一阵热气，小声回道：“你今日将我交给她们，说不定，明日看见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那热气喷到耳垂上，刺激到耳朵一阵阵轻微的酥麻。

        楚霄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波动，同时不自觉地收拢胳膊，微微吸了一口气，拧着眉头，抬起眼睑注视着怀中的孔闻溪，语气依旧保持着镇定疏离，道：“孔夫人素来贤惠，你多虑了。”

        话虽这般说，但他心里还是产生了疑惑。

        因为父亲的事，他曾调查过孔家，对一些事也是有些了解。

        当年孔庄为纳季初柔为妾不惜跟家中决裂也算轰动，终于让其父妥协，其中做了什么交易不为人知，只知孔庄之后倒是一改往日风流散漫的习性，最终在殿试得了个二甲，后与其父同在朝为官。

        颜面尽失的刘琼倒成了众人暗中嘲笑的对象，都料定孔府内宅不会安稳，都等着季初柔入府后看她笑话，却不料刘琼并不如众人所想。

        刘琼与季初柔反倒关系颇好，对待季初柔的孩子更是视如己出，甚至比自己的一对儿女都要宠溺，有什么好东西也会送一份给季初柔，家里大小事宜安排的非常妥当，当家主母的位置更是坐的稳稳当当。

        这让想看笑话的人都闭了嘴。

        时间久了，人们反倒羡慕起孔庄来，既有端庄贤良操持府内的妻子，又有心爱人为妾，两人不但和睦共处，孩子之间关系也很友爱。

        楚霄惊疑孔闻溪怎会在生母的丧期突然说这般话，其中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翠莺见两人不动，好似在说着什么，怕楚霄多疑坏事，赶紧再次出声提醒：“楚公子，我家二小姐尚待字闺中，您这样一直抱着小姐是否不妥？若让旁人看到，对我家小姐的名声可是有损，还望公子放下小姐，由奴婢伺候小姐回房。”

        孔闻溪手不由攥紧楚霄的衣襟，抬眸凝视着楚霄道：“楚霄，你信她还是信我？”

        她现在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楚霄身上。

        这是孔闻溪第一次对楚霄没有把握，现在的楚霄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会为她出头吗？

        楚霄今日前来替父吊唁，不过是走个过场便回府，若不是母亲不愿前来，也轮不到他这个晚辈来替长辈吊唁。

        不料却突然遇到孔府这样的事情，向他求助的还是孔闻溪。

        一时间，楚霄的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外人他本不该管，可往日张扬不羁的孔闻溪现下却抓紧了他的衣襟，全身心依赖地注视着他，虽不知是何事，但看着孔闻溪这般神态，他实在是难以拒绝。

        见他久久不开口，孔闻溪眼眶中渐渐凝聚起泪水，这让右眼角处的泪痣更加生动。

        果然盯久了一个地方眼睛就容易眼眶发酸，孔闻溪眨了眨眼，一滴泪划过泪痣，流下，恰好落在了楚霄肩膀处。

        她瞧不见自己眼睛泛红，泪眼汪汪，脸颊因发热泛红，一副较弱惹人怜爱的模样，楚霄却看得一清二楚。

        楚霄心中一颤，那一滴泪不像是落在了他的衣服上，倒像是如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无波的湖水中，惊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楚霄立刻垂下眼不敢与孔闻溪对视，怕对方发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轻缓地将其放下，单手扶着她的肩膀，却又担心对方刚才摔下时扭到的脚，快速扫了眼孔闻溪崴到的脚踝，解释道：“你府中人说的没错，我一直抱着你于你闺名无益，可叫你婢女扶着你。”

        孔闻溪见楚霄放下自己，还真的以为他要将自己交给翠莺等人。当听到了他的解释，心中便是一定。

        她就知道，楚宵从不会让她失望！

        站在两人前面的翠莺一看楚霄放下孔闻溪，心中暗松了一口气，以为楚霄听进了她刚才的话，挥手就想让人赶紧带走孔闻溪，生怕楚霄下一刻再反悔，多管闲事。

        但楚霄一见她们上前，却伸手挡在孔闻溪身前，拦住想要上前来带走孔闻溪的仆从，眉眼间带着武将世家的英气，眼神锋利，盯着翠莺等人，如同肉食动物在看草系动物。

        “我何时同意让你们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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