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孔闻溪带着晴雪一路沉默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将刚才的事情讲给孙婆婆与晴雪。

        晴雪得知明日进宫，立马变了脸色，有些紧张，她还从未入过宫，本以为宫里会派教规矩的嬷嬷来教导小姐和她，等她们将宫里的规矩都学会了才入宫。

        现下突然入宫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孙婆婆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入宫，自己又不能跟在小姐身边，心情低落又担忧地开始收拾孔闻溪入宫的行囊。

        晴雪紧张地两手交缠地捏着，来回踱步嘀咕道：“怎么明日就入宫了，这也太快了，连给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宫里的规矩还没学，万一入宫什么都不懂，做错了事可是要砍头的。”

        孙婆婆听到砍头两字，忽然转身大声呵斥道：“说什么呢！晴雪你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趁早跟老太爷说换别人接替你，今日你临到无准备的突发事件就慌乱，入了宫这类事还能少？小姐身边就你一个信得过的人，若你帮不上小姐反倒怕死拖累了小姐，就别入宫！”

        晴雪被孙婆婆一番震耳欲聋的斥责震住了，她惊得一动不动，反应过来两行清泪唰地流下，说话也磕巴起来：“不，不是的，我不是怕死，婆婆我的意思是，我是怕我和小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入宫被人陷害，我死倒不要紧，要是拖累了小姐，我死都死不安宁。”

        靠窗而坐的孔闻溪忍不住叹了口气，劝道：“好了好了，说什么死不死的，皇宫又不是吃人的猛兽，进入了就死了，只要小心谨慎点就不会出大的差错，真有事有小姐我顶着，况且姑姑不会看着我们吃亏不管。”

        孙婆婆颇不赞同孔闻溪的话，反驳道：“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做奴仆的凡事都要挡在主人面前，哪有让主人挡在我们面前的。小姐，你入宫后可不能再像在府中一样惯着晴雪没了规矩。”

        孙婆婆说着又不放心，扭头看向晴雪再次叮嘱道：“晴雪你必须要护着好小姐，宫中规矩森严又多，你自己犯了规矩受罚不要紧，万不能牵扯到小姐，以后做事务必小心谨慎，沉稳冷静，临到事情越着急越容易出错知不知道？！”

        “婆婆，我知道了！”晴雪像小鸡啄米般快速点头，瞪着圆溜溜的泪眼，拍着胸脯保证道：“婆婆你放心，我要是做错了事绝对不会牵扯到小姐，我一定好好护着小姐，小姐遇到危险我绝对第一个冲上前护住小姐，挡在小姐面前，我这条命就是小姐的！”

        晴雪信誓旦旦的保证，就差举手发誓了。

        孙婆婆见晴雪这样才放下心，满意地点点头，她刚才斥责晴雪就是为了让对方能听进去她的一番话，要是还像往常柔声细语，真出了事她无颜去见已故的夫人。

        她已经对不起夫人了，这条命就是小姐的，她必须护住小姐，可惜她不能随行，皇宫又不是其他是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

        孙婆婆心中的担忧全显在脸上。

        孔闻溪她每次心情不好或是思考事情时就喜欢玩金豆子，现在心静不下来，将手中把玩的金豆豆扔进小匣子里，从软塌上起身走向孙婆婆和晴雪。

        她再不安慰两人，她们怕是今晚都睡不着了。

        孔闻溪一手握住孙婆婆有些皱纹的手，一手牵住还眼泪汪汪的晴雪，两只胳膊摇了摇，安慰道：“好了好了，事情不要总往坏处去想，我怎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中？婆婆你放心吧，等到我在宫中安稳下来就接你入宫。”

        孙婆婆瞧还是孩子的小姐反倒安慰她，心疼起来，揉搓着对方软嫩修长的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道：“小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孔闻溪对孙婆婆露出灿烂的笑容，突然收回手催促两人，“好了，快点收拾东西，不然该来不及了。”

        晴雪忽然打起精神，提起小胸脯，中气十足道：“是，小姐！”

        孔闻溪见两人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都去整理行囊，笑了。

        孔庄去上朝了没在府中，刘琼得知孔闻溪明日入宫的消息后，从她的嫁妆中看了许久，最终挑选出一套老师傅打造的金镶玉首饰，这一整套首饰的价值明眼人一看就能知晓，不算黄金和上等白玉翡翠，还有耳饰下方两颗浑圆的珍珠这些用料，光是这份手艺就价值不菲。

        刘琼本来是打算将这一套首饰作为女儿的陪嫁品之一，可孔闻溪既然替女儿入宫，她那容貌入宫后难保不成宠妃，多年来她对孔闻溪的态度让所有人认为把对方当亲生女儿教养，她这时若没有表示，实在不合常理。

        刘琼合上盖子后不舍地摸了摸，才放到身边站着的翠莺手中，翠莺接住首饰盒，双手稳稳地拖住，十指扣在下方，等着刘琼锁上木箱，随刘琼一同去宁栖院看望孔闻溪。

        孔闻溪这边刚送走孔青松院内送东西的人，那边就看见刘琼带人走进了院子。

        时隔多日再次看见刘琼，孔闻溪着实难给对方好脸色，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该做到的礼数，孔闻溪一丁点都没出错，带着以往的笑脸与对方寒暄。

        当看到刘琼打开翠莺手中的首饰盒，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没想到上辈子孔含玉美滋滋带着炫耀的一套首饰，这辈子竟然成了她的东西，她可记得她这位嫡母有多宝爱这一套首饰，今日竟然能割爱给她。

        刘琼作秀做到这种程度，着实让她佩服，不怪她和母亲曾经被她的手段蒙蔽，不冤。

        孔闻溪在见到刘琼打开首饰盒说是给她的时候，适当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母亲是给我的？”

        “当然。”刘琼微笑着点点头，挥手让翠莺送上前：“母亲刚得知你明日要入宫，自然要带一些能撑得住场面的首饰，不能让其他人小瞧了我们孔家女儿。”

        孔闻溪露出为难的表情，推拒道：“母亲，我记得这是您陪嫁之物，这套首饰太贵重了，给溪儿怕是不合适，母亲还是收回吧。”

        “你这孩子，还和母亲见外，为母的东西自是留给儿女，你是我的女儿何来贵重之说。”刘琼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孔闻溪的胳膊道，“入宫不易，宫内生活不同与孔府，照顾好自己。”

        孔闻溪这才让晴雪接过翠莺递过来的首饰盒，眼眶泛红，赶紧低头，垂头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再次抬头让人误以为她刚才是被刘琼感动擦拭眼泪。

        “没想到母亲一直惦记着我，我还以为……”孔闻溪话语一顿，转而道，“我入宫后定会牢记母亲的话，不让别人小瞧了孔家。”

        小瞧和瞧不起的意思完全不同，这话说的微妙。

        刘琼皱了下眉头又舒展开，看这孔闻溪笑盈盈的样子，懒得再与她寒暄，尽孔府主母的责任又叮嘱了孔闻溪几句后，带着翠莺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晴雪小心翼翼地抱着首饰盒走进屋内，将首饰盒放到桌上，对正在整理东西的孙婆婆招呼道：“孙婆婆，你快来看！夫人刚才竟然把这套首饰给了小姐！”

        孙婆婆手上动作停了一秒，放好东西后斥责道：“整日大呼小叫，今日就给我改了，以后激动时说话定要数上五个数再说。”

        晴雪又被说，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孙婆婆教导着：“重新说。”

        晴雪放下手，这次规矩很多，说话语速也变了：“夫人得知小姐明日入宫的消息后，刚带着翠莺给小姐送了一套首饰。”

        孔闻溪不掺和孙婆婆教导晴雪的事，她前世成了宠妃，又当了皇后，太后，最后大权在握，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刘琼这套首饰是好东西，可又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孔闻溪本来面无表情的打开盒子，拿出一只耳坠，指尖弹着下面的珍珠吊坠，忽然开心地笑了，这盒首饰于她意义不同，刘琼不也是因权势服软的人。

        所以说权势是多好的东西，只要大权在握没什么是得不到的，没什么是不能做的，只要她这一世做事缜密，避免上一世那些错误发生，结果也许会改变，她……

        手中晃荡的珍珠忽然经过阳光折射晃到了孔闻溪的眼睛，孔闻溪被闪的立刻闭上了双眼，侧头躲开。

        想到自己脑中刚才想的东西，孔闻溪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随手将手中的耳饰扔进盒子里，好像手中的不是珍贵的耳饰，而是路边的石子。

        孔闻溪合上盖子对孙婆婆道：“将这个放到我首饰箱的最底层，我不想看见它。”

        “是。”

        孙婆婆不知短短数秒发生了什么，小姐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未开口询问，继续安静的收拾东西。

        晴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孔闻溪烦躁地走到软塌上打开放着金豆豆的小匣子，抓了一把，又哗啦一下松开，听金豆豆掉进匣子一颗颗碰撞的声音。

        孔闻溪你要记住，重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奇迹，你该珍惜天赐的机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难道忘了自己陷在权利的沼泽中，变成何等模样，又是因何而死？！

        她这一世是要弥补前世的遗憾，要将自己在现代所学/运用出来，改变南朝百姓贫苦的现状，驱逐草原游牧民族，让周边国家不敢觊觎，好好辅佐顾其琛，实现她的理想，如此方不负重活一世！

        孔闻溪骤然睁开双眼，扣上匣子，坚定地看向遥远的天际。

        当孔庄下朝回来得知孔闻溪明日入宫，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更换，快步走向宁栖院，不舍得坐了许久叮嘱了许多。

        孔庄离开后，没过多久，孔庄院中的仆人带着珍贵的文房四宝，和一盒金银，还有一小袋子孔闻溪喜欢的金豆豆来了宁栖院。

        孔闻溪瞧见父亲给她的一袋子金豆豆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纯粹笑容，开心地将袋子中的金豆豆都倒进她专门装金豆豆的木匣子中，带着笑容进入了梦乡。

        永安三年春，三月初八。

        天空碧蓝如洗，暖日和风，孔府门外。

        装有物品的木箱都已装上马车，孔闻溪看着站在府门口的父亲和嫡母，深深行了一礼，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两人后面的孔含玉转身上车，裙摆飞转时形成美丽的花朵形状。

        车门合并，不只隔绝掉车外的世界，也与以前的生活彻底告别。

        坐在车内的孔闻溪回想早上拜别祖父时，祖父对她说：“溪儿，你要永远记住你是孔家人，自古以来，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未有能独善其身的。”

        孔青松那双锐利的眼，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双眼，看清她原有的模样。

        马车行在熟悉的道路上。

        孔闻溪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车厢闭上双眼，回忆起前世刚入宫的种种。

        马车忽然停住，孔闻溪身体晃荡一下，骤然从回忆中抽身，睁开双眼，撩起帘子，看向熟悉的正红色宫墙。

        守在门外的侍卫例行检查马车，当见到车内之人容貌时怔愣住，忘记了放下帘子。

        孔闻溪眼神犀利地瞟过去，冷淡的询问道：“大人可检查完了？”

        “失礼了。”

        侍卫双颊一红，立刻收回视线，放下帘子，让马车通行过去。

        孔闻溪一行人离开后，刚见过孔闻溪容貌的侍卫立刻向同僚描述起来。

        “从来都听说孔大人家的大小姐容貌惊人，万万没想到画上容貌比之真人逊色何止百倍！”

        “你小子有福啊，窥得一见！”

        “可惜了，若是刚才是我检查……”

        身后人的议论孔闻溪不曾知晓，同前世一样，孔绮琴早已派秋词前去迎接孔闻溪。

        马车停稳后，孔闻溪走下马车，踏上熟悉的宫砖上。

        看着前世走过的路，孔闻溪心莫名的定了下来，不同于前世的愤恨，安静地走在秋词身边。

        宫中与往日并无不同。

        不料，今日突然换了一条路走回东宫的顾其琛，无意间往下看时，见到了一眼惊艳之人。

        宫墙下一身素雅装扮却盖不住倾世容颜的孔闻溪映入了顾其琛的双眼，脚步缓缓变慢，问向身边人：“还从未在宫中见过这般惊艳绝伦之人，她是谁？”

        站在顾其琛身后的贴身太监宁远顺着顾其琛视线望去，看到下方一行人，再见孔闻溪惊人的容貌，想到近日宫中传闻，回禀道：“殿下，奴才前两日听闻惠妃娘娘病刚好便向陛下求了一个恩典，让家中侄女，也就是孔大人的掌上明珠孔家大小姐孔闻溪入宫陪伴，陛下应允了。想来此人便是孔闻溪，孔小姐了。”

        孔闻溪第六感惊人，忽感身后一道灼人的视线，当即回头望去。

        却在看见城墙上日夜出现在脑中的人时瞬间愣住，露出错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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