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反派大师姐（十六）

琼华真君宁肯舍弃尊崇无比的问剑峰峰主位置，也不愿应宗主要求将徒弟云襄送去凡域，更是愿意背上师徒相恋的骂名也要与之结为道侣。

        而宗主更是又气又怒，对琼华的不满已上升到了极点，难道宗门供养他多年，就是让他对峰主之位弃如敝履，亦不顾忌自己所作所为让宗门声誉受损。

        双方僵持不下，直到丹霞峰渡劫异象这一消息打破了这个局面。

        这是有人结婴了！？

        戚月成功结婴，渡劫之时更是引发天地异象，令整个长青宗为之轰动。雷劫似乎也未有太久，仿佛天道眷顾一般不愿设下太多障碍。

        而给宗主带来的便是狂喜了，心中的激动与骄傲并重。即便失了一个琼华真君又如何，以长青宗的实力还是会诞生新的剑修强者，新的天才弟子。

        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哪怕是他这个宗主。

        他回头深深看了琼华真君一眼，那目光里有着失望，惋惜，最终化为一片平静冷漠，负手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一切便如你所愿吧，望你以后不要有悔。”

        随即便抛下他前往丹霞峰了。

        琼华真君从不知后悔这种情绪，但也因为听闻戚月渡劫元婴一事而怔愣了些许。哪怕曾亲眼见识过她那可怕的剑道天赋悟性，但这么快修成元婴实在太过骇人，匪夷所思了些。

        但于长青宗乃至整个修仙界而言，无异于一个新的传奇冉冉升起，如日月般高悬。

        程嘉也没想到，自己成功晋升元婴后，第一件事居然是参与宗门会议，一众高层讨论关于废黜琼华真君的问剑峰峰主之位一事。

        程嘉是真没想到，她这个原剧情的反派还什么都没干，男主就将自己玩成这个样子了。

        听了这件事始末后，程嘉都忍不住想同情宗主了，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这么多刺激。

        但仔细想想琼华真君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情世故，实则自私凉薄，随心任性的性子，甚至做出在常人眼里有悖人伦的事情。不也是宗主这些人一直以来捧着他顺着他，所造成的结果么。

        而程嘉之所以会在这里，仅是因为宗主问她是否愿意接受问剑峰传承，成为新一任峰主。

        程嘉不知道原主会如何回答，但她自己还是拒绝了的。留在宗门内坐守一峰，享受安逸尊荣，并非她的剑道。

        她之剑道在于这广阔天地，遨游四海，不断磨砺修行突破自我，是不可能久留在某一处的。

        宗主听她回答，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

        而程嘉的拒绝也没有改变他早已下定决心对问剑峰的处置。

        最终琼华真君的峰主之位被废黜，而问剑峰暂时被封存，直到以后有新的剑修天才能成为问剑峰的传承者。

        当琼华不再是问剑峰峰主，而只是一个普通真君时，那也就不需要肩负一峰传承的责任，哪怕与养了多年的徒弟结为道侣，对宗门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了，有损的也顶多只是他一人的名声罢了。

        宗主对琼华是彻底撒手不管不问了，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戚月的元婴大典。

        这次怎么也不可能向之前结丹那般低调了。

        为了一扫之前那些不好的流言，同时振奋宗门军心，顺便向全修仙界宣告长青宗依旧是正道第一仙门的实力，宗主决心将程嘉的元婴大典举办得盛大而隆重。

        看着似乎苍老了几分的宗主，程嘉也没有拒绝，而且也无需费心费力，她不过是配合当个主角露露面走个过场就够了。也不会出现什么被宗主带着介绍面见其他大能修士的事情，毕竟她如今也已是处在修仙界金字塔顶端上的人了。

        而等到元婴大典一结束后，程嘉依旧离开宗门跑出去游历了。

        番外

        长青宗的琼华真君舍弃问剑峰之位，也要与徒弟云襄相恋结为道侣的事，在修仙界的传播程度也不小。但除了少数为之感动于他们爱情的年轻女修之外，大多还是鄙夷轻视的这种沉溺于情爱不顾道途地位的行为。

        修仙界始终是一个力争上游的地方，

        既然他选择了放弃，自然不再是受人瞩目，高高在上的元婴真君，而不过是归于庸俗沉寂的大千修士之一罢了。正如许多曾经仰慕崇敬琼华真君的年轻修士，在失望惋惜之下，时间一长也渐渐将其遗忘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修仙界从来不缺乏璀璨夺目的天才，琼华过去也只是群星中最亮的一个而已。等到他不再是传奇，自有新的传奇取代他。

        远在蓬莱的澹台明听了也只是嘲讽一笑，而他现在所关注的目标仅有戚月一人。

        但现实似乎总是在不断打击他，

        他好不容易成功结丹，结果对方已经渡劫晋升元婴了。

        而在澹台明在向元婴目标不断奋斗前进时，戚月进阶化神的消息就在整个修仙界炸开了。

        终其一生，澹台明似乎都在追赶一个名为‘戚月’的影子，却始终无法超越。

        长青宗在时隔漫长千年后终于又出了一位化神修士，声名达到了顶峰，一举坐稳了正道魁首的位置，而且这位化神修士还不到两百岁，几乎羡煞了正魔两道。

        ‘戚月’这二字亦响彻了整个修仙界，注定被铭刻于历史之上。

        她过往的种种事迹更是被人翻来覆去讨论称颂，犹如被捧上神坛。

        修仙界也有人闲话提起曾经同样拥有天生剑灵根的琼华真君，可惜却没能如戚月这般迈出这最重要的一步，反而归于沉寂，令人惋惜慨叹。

        ………

        于琼华而言，也许他的人生实在无比顺遂，家世显赫，天赋罕见少有，拜师入宗门，用之不尽的修行资源，毫无瓶颈一路顺利晋升元后真君，一切都来得太过容易。

        有时候太过容易反而不会珍惜。

        比如问剑峰峰主之位，曾是他的师尊上代太上长老坐化之前交托给他。

        但对琼华来说，这仅仅是一个随手可抛的身份罢了。

        他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当了多年的问剑峰峰主后，自身的气运因果早已经与宗门还有问剑峰灵脉连在了一起，息息相关互惠互利。

        一旦被废去，相应的气运因果也随之被剥去了一部分，甚至因此遭到了反噬。

        加之当年在北原瀚海就损了根基，结果便是修为也是一退再退。哪怕明面上还是元婴修为，能发挥的真正实力也不足十之二三。

        琼华虽不再是一峰之主，到底还是位元婴修士，只不过是在宗门另择了一处无主的山峰作为洞府。

        他素来喜清静，加之结道侣一事惹来不少非议，所以新住处在宗门偏僻之处。论灵气浓郁等各方面条件自然比不上原来内门七大主峰之一的问剑峰，过往的待遇供应资源也随之削减了许多。

        这也成为琼华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尴尬事实。

        而琼华所出身的修仙家族，也不满于他如此轻易抛弃了人人梦寐以求的峰主之位。因此没少来劝说他向宗门低头服软，或者就是哭诉求助说澹台家族常常与他们相争，还有家族势力地位也受到折损等等。

        琼华不明白，为何不再是问剑峰峰主之后，反而有更多的杂事麻烦困扰他。

        但一方面他还做不到完全割舍下骨肉亲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宗门供应的修行资源有限，反而更需要家族的助益。

        琼华的旧伤还未好，加上还有云襄，她天资有限，若是没有大量的天材地宝或是机缘，很难再进一步。

        而筑基修士最多寿命不过两百载。

        两百年在修仙界也仅是须臾，琼华似乎隐隐明白当日宗主所说‘光是寿命，她便不足以与你相配’这一句话，但是他本性太过高傲自负，并未在意。

        他对云襄有怜惜有喜爱，虽这种感情一时还说不出清楚，也并未浓烈到爱的份上，但自初见时他便答应了会护她一生。

        所以在云襄不愿意去凡域，只想一心留在他身边，并向他表达爱慕之情，琼华也没有拒绝，反而正大光明地告诉了宗主，他要与云襄结为道侣一事。

        师徒关系什么的，他从来不曾放在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只需如澹台明那样将销去师徒簿上姓名便行了。

        琼华也不能理解为何宗主那般震怒，执意要为难云襄一个孩子。

        这两百年里，因为自身根基有损，琼华的剑道无法精进，而纵使他是天生剑灵根，修行依旧是不进则退。

        有时他也产生过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对了、

        尤其在见到云襄变得越来越胆小怯弱，不复最初的天真活泼，烂漫可爱，甚至看向他充满依赖需要的目光里也不再纯粹，反而带上了些许心机后。

        琼华在失望之余，有不得不自我说服，若是失去了他的庇护，那云襄便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云襄此时充满了茫然无措，紧接着便是震惊与恐惧，她明明刚与师尊完成双修大典，正是满心幸福快乐之际，结果一觉醒来仿佛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自己同样遇到了师尊，最后也与之结为道侣，但他们的双修大典却不是风光无限，受人瞩目，反而相比起来简陋多了。

        而且她也不是金丹真人，而只是堪堪筑基，更可怕的是这个世界与她原本的记忆相比已过去了两百多年，哪怕容颜还勉强维持着，却依旧掩盖不了这副皮囊之下的苍老腐朽，大限将至。

        对于一生受尽师父以及众人宠爱的云襄来说，眼前的现实与这些记忆仿佛就是个噩梦。

        戚月这个谋害过她的恶毒大师姐没有拜入师尊门下成为首席弟子，但澹台师兄不知为何与师尊脱离了师徒关系。

        她也没有在师尊的爱护之下，从普通的伪灵根变为人人梦寐以求的天灵根，也没有得到所有人的喜爱，甚至于师尊为了与她结为道侣，还失去了问剑峰峰主之位，住在这宗门偏僻之所。

        记忆中的自己几乎一无所有，唯一能拥有的也只有师尊了，

        而师尊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睥睨时间的剑修强者，反而时常需要闭关养伤。而她一旦离开师尊的庇护，不是被人嘲笑奚落，就是受各种欺负排挤。

        她只能努力的抓住师尊了，但如今的师尊既无法为她提升修炼资质，也无法为她延长太多寿命，这个自己几乎每天都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而云襄只希望这个噩梦可以早点醒过来。

        —

        当琼华真君见到这个云襄时，原本还算温和的目光立刻变得犀利而冷酷，他到底还是个元婴修士，不会察觉不出云襄神魂有异。

        当即认为是有什么邪物占了云襄的身体，

        直到看完了这个神魂的全部记忆后，琼华恍恍惚惚，既像是怀疑人生，又似乎明白了许多。

        显然这个世界的戚月与对方记忆中的不是同一人，但那个成为他弟子的戚月，表现得恶毒不堪，嫉贤妒能，最后因为谋害小师妹而死在了他的剑下。

        而这个世界呢，仅仅是在换了个师尊后，一路修行顺遂，甚至成就了连他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是真是假，琼华陷入了对自我深深的质疑与困惑之中。

        云襄本就没多少寿命了，再经过这么一折腾，直接往生了。这也更加打击琼华了，他仿佛感受到来自那个世界所欠下的因果反噬。

        ………

        正在出席化神大典的戚月，也听到了有人向宗主汇报了一个消息，琼华真君因心魔而陨落了。

        真正的戚月仅仅是惊讶怅然了一下，便没有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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