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笑吟吟的楚诠

楚诠的意图很明显——心理暗示嘛！

    当一个人长期在心里揣摩另一个人时，很容易产生喜欢的错觉。

    苏阶深知其心可诛，但又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的确在画出他的脸之后，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冒出来一些想法。

    转念一想，她这样一颗强大的心灵，还怕一小丫头的小小的心理战不成？于是欣然画了一张又一张楚诠穿男装的画像。

    她画这些时没避讳任何人，有时就是照着楚诠当天的着装临摹，画完随便往桌上一扔，经过内室的人都能看到。不消三天，伙计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就从李员外新娶的姨娘变成了楚诠和苏阶。

    先是杜云琴犹犹豫豫地来劝苏阶：“苏苏姐，你喜欢女子不是错事，我们也喜欢你的……就算不是那种喜欢，可你的喜欢和我们的一样光明正大，你千万不要害怕，我们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殊不知由于她第一次给苏阶加油打气，腹稿打了好几遍，紧张得嘴皮子忒快，一溜烟地说完一溜烟地跑，浑然忘记了还是午休时间，苏阶撑着头睡得正香……

    接着许一流晚饭时给苏阶盛了好大一碗肉糜汤，老父亲嫁女儿似的嘱咐道：“苏苏，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们就只有祝福，但是你如果受到了任何委屈，记得来找我们，我们永远保护你！”

    什么决定什么祝福？苏阶带着疑惑喝完了肉糜汤，然后把空碗递给许一流：“再来一碗。”

    “……”

    最后的最后，才是方醒满脸憔悴地来找苏阶，第一句就是：“苏苏，他到底哪里好？”

    苏阶看着方醒，从他那布满血丝少说一晚上没睡的眼睛里，艰难地分辨出了不甘与落寞，反射弧绕了一大圈，最后拍案道：“原来你们说的是阿泉啊！”

    方醒抓起苏阶的手，“苏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退后。”苏阶把手抽出来，“有话好好说，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以往她这么说，方醒都颤颤巍巍不敢造次，可是他来之前听伙计们说了，阿泉一路背着苏阶上楼，之前两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说明苏阶也是喜欢欲拒还迎这一套的！

    他又连忙抓住苏阶另外一只手，把它按到心口：“苏苏，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放不放？”苏阶额头一片黑线。

    方醒下意识咽口水，还是死死抓着她的手。

    砰——

    某人被甩出店铺门外，身子正巧砸开了衣品鲜紧闭的大门，灰尘四起。

    叶晗凌从里面出来，见是方醒，忙一把将人扶起，怨毒地看向对面的苏阶：“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方醒和叶晗凌，其中哪个单拎出来，苏阶都是不屑一顾的。可只要他俩同时出现在视线里，苏阶就头大。

    看似是三角关系中的最顶层，实则是她这朵不染是非的白莲，硬被这两人拖入泥潭搅和出一场又臭又长的苦情戏码，还是动不动就扯出下辈子下下辈子那种。

    这不，方醒按了按叶晗凌扶着他的手，叹息：“不关你的事，你回去吧。”

    叶晗凌不依：“她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为何要对她死心塌地？”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你有多在乎她，我就有多在乎你！不！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在乎你！为了能得你垂青我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她苏阶！”

    脑瓜子嗡嗡的，苏阶揉揉太阳穴，疲倦问方醒：“我有几日没见你来店里了，你去了何处？”

    一听这话，方醒着急起来：“苏苏，你听我解释！”

    “嗯，听着呢，你慢慢解释，不急。”苏阶来到他面前，站定。

    “……”

    方醒竟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巧的是，叶晗凌也侧过了头避开视线。

    “你们俩的事我是真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苏阶笑道，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都不说，那便我替你们说了罢——我要叶晗凌设计出爆款服饰，叶晗凌发现自己做不到，日日挑灯夜战折磨自己。你方醒看不下去，找我求情没求成，干脆就陪着叶晗凌，时不时送点关怀，再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苏苏！我没做任何越矩的事情！我发誓！我对你绝对忠诚！”方醒急吼吼道。

    “绝对忠诚？”苏阶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知道什么是绝对忠诚么？身心一致，连思想都不能有一点偏颇。你说这话，也不臊得慌？”

    方醒脸青一阵白一阵。

    苏阶也不急着继续逼问，好整以暇地等他想出狡辩的话来，顺带打量叶晗凌。

    这姑娘，倒也是痴情种，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方醒，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她盼着方醒能认清自己的心，能发现甚至是承认他对她也是有一点感情的——随便那是什么，一点也好。

    可是，他推开了她。

    他走到苏阶面前，掷地有声道：“这辈子，我只喜欢你！”

    苏阶皱了皱眉：这辈子？意思是下辈子许给叶晗凌了呗？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一辈子一还债么？

    叶晗凌却没有听出方醒话里暗藏的意思，最后的希望也轰然倒塌，她的世界分崩离析。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儿上了，是戳破方醒渣男本质让叶晗凌彻底死心，还是故作恶人帮他们一把？苏阶陷入了沉思。

    良久。

    “苏苏。”轻轻柔柔的一声唤。

    苏阶如蒙大赦般回眸，果就见楚诠笑吟吟走来：“怎么啦，这么热闹？”

    她挤眉弄眼示意：快随便寻个理由把我带走！

    楚诠会意，却径自伸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而后，手掌落下来时，又状似无意地在她耳廓处揉了两揉，“我听杜云琴说，你最近总是容易犯困？”

    “昂……”苏阶觉得耳朵热热的。

    “可是夜里没休息好？”

    “没有啊。”苏阶摇头，不着痕迹地甩开某只猪蹄，“我每天都睡得可香了，就是春困。”

    “不影响你画稿进度么？”

    不等苏阶回答，楚诠就掏出个精致小巧的鼻烟瓶来，状似惋惜道：“枉我白费一番心思了。”

    苏阶眼睛一亮，不由分说把鼻烟瓶从楚诠手里抢过来。瓶子模样倒是与市面售卖的并无二致，只是内画的却是他们羡仙院，还有桃花瓣飘洒在半空，俨然是座人间仙境。

    她拔开瓶盖闻了闻，顿觉神清气爽。

    “给我的？”

    虽然东西已经抓在手里，但苏阶还是犹疑问了声。

    楚诠但笑不语。

    他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盘领襕衫，腰束雪白宽腰带，衣服垂感很好，没有配饰干扰反而更显气质出尘。

    苏阶自上而下看过去，烦闷心情不由舒畅了起来，瞥见他袖子里的一抹反光，她手抓过去：“还藏了什么？给我看看。”

    楚诠故意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看一下嘛！”苏阶拽着他宽大的袖子摇啊摇，见他还不肯，阴恻恻道：“你是不是瞒着我干坏事儿了？说！”

    “唉。”楚诠似是无奈妥协，“回店里给你看。”

    苏阶连忙跟着他回到店里，还侧耳听他说了什么……

    ……

    方醒的耳边只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仿佛他赌咒发誓地说今生只喜欢苏阶一个，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自从阿泉叫了声苏阶，苏阶就再也没有看过他。

    多么可笑呢？

    ……

    苏阶从楚诠袖子里翻出好多宝贝，什么龙涎香啦、如意锁啦、同心扣啦……样样都价值不菲，她略带不满地瞪楚诠：“你借钱就是为了去见南山消遣么？”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这几日她专门留意过，楚诠早出晚归去的分明不是见南山的方向，倒像是离开了镇子。

    她看他的眼神愈发古怪。

    “想知道啊？”楚诠眉梢轻佻，明知故问。

    苏阶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肚子里准没憋好话，鼻孔朝天道：“不想。”

    “那就不告诉你。”

    “？！”一把压住他领口，苏阶把人封到墙角，沉声：“你敢不说？”

    在苏阶眼里这是极其有压迫感的画面，可是在楚诠眼里，画面就多了点颜色。

    “你笑什么？”

    “……没什么。”楚诠磨磨蹭蹭地装出被她降服的表情，“其实，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说。”

    “知县和明太尉合力出资，想要举办一场设计比拼。”

    “哦，这和你借钱有关系吗？”

    “……”

    就知道苏阶没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楚诠盯着她琉璃似的瞳仁，含笑道：“这件事我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纵然被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苏阶也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用力地扼制住他：“真的？不是缓兵之计？”

    “真的。”楚诠被她扼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我发誓！”

    男人发誓苏阶一般都当笑话听的，不过此时楚诠在她眼中是女子，勉强一信。

    松开人，她拍拍手：“说说那个设计比拼——明太尉和知县找你说的吗？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因为我正巧在路上遇见了明府家奴，就顺路又去拜访了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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