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彼方之境（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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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两人终于到达边境，看到镇守大将军的刹那，苏阶很想掐自己一把。
这将军名叫重游，长了张和沧赫一模一样的脸。
就算幻境能依据她的记忆制造出同样的人物，但是沧赫出现在这里，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走路踩到了某种家畜排泄物——晦气！
而重游的脾气也和沧赫一样臭，看见苏阶的第一眼就带着轻蔑。
当晚，苏阶和重游、幽靖一起用膳，听他二人谈话，苏阶先是神游天外，继而默默观察起二人，接着，品咂出一丝异样。
幽靖身上还保留着楚诠的很多习惯，但是他眼睛透着孤僻和狂妄，说话时喜欢给她留个侧脸，对待周围人总是漠然视之……这些都是和楚诠不一样的。苏阶能从他身上看到楚诠的影子，也能一眼分辨出他不是楚诠。
可重游给她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全程都无法忽略掉那种“和讨厌的人同处一桌”的不适感，真实到就算沧赫本尊在场也不过如此了。
等等……
苏阶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将军年少有为、威风凛凛，不知可曾婚配？”
“姑娘莫非相中在下？”重游手持酒盏，嘴角噙着欠扁的笑容。
“……”苏阶摸了摸眉毛，“只是好奇将军这般人物会对怎样的女子倾心罢了。”
“我喜欢瓜子脸，有事业心的。”
苏阶手心一紧。
果然。
……
吃饱喝足，苏阶跟着小兵去了营帐，然后就开始思索着要寻个合适的时机找沧赫见一面。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幽靖掀帘进来。
苏阶看看他再看看周围，愣了愣：“这是你的营帐吗？不好意思……”
幽靖抓住要走的苏阶，挥退侍女。
还当他是有话要说，苏阶不解地看向他，下一瞬，却见他把烛火熄了。
“……”你要干嘛？！
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苏阶视线范围内并不算太暗，能看到幽靖倾颓的背脊，她下意识往门边挪了挪。
“你不是瓜子脸，也懒于追名逐利。”幽靖朝她走近，“听到重游的回答时，你失落吗？”
苏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吃醋，脑子里一会儿想着这得哄啊，一会儿又想着你别过来啊，于是犹豫再三，变成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幽靖的心情十分糟糕，他不明白悬厘怎么失忆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的她绝不会当着异性的面儿问这种问题，更不曾对哪个男子有过青睐。
可要问他，悬厘喜欢重游吗？他心里又明确知道不可能。
可那又如何呢？她从未问过他这种问题，他不可遏制地嫉妒重游，也气恼自己在面对她时的卑微。
“悬厘，你嫁给我吧。”
月凉如水，幽靖在距离苏阶半步的距离站定，身形有些萧索。
“长朔国是我的天下，一切律法由我而定，没人再能阻拦我们。只要你喜欢，可以接着当祭司，我愿意支持一切你喜欢的事情。”
她听见极轻极浅的叹息，又觉得，那像是在笑。
黑暗模糊了人与人的边界，放大了人的观感，苏阶莫名觉得说这话的幽靖有些委屈。
幽靖试着握住她的手，苏阶没拒绝。
下一瞬，她被拉进清冷的怀抱。
至魔之躯无温度，若是寻常人抱着这样一具躯体，怕是会惊觉凉得可怕，可是这样的温度和气味，对于苏阶而言，是如此的熟悉而遥远。
恍若隔世。
思维有些混乱，苏阶没想明白他身上为何也会有梵香，就又听幽靖道：“我可以试着爱你所爱，喜你所喜。”
心里某根线似是被拨动了下，苏阶觉得胸膛内滚烫一片，连眼睛也酸胀胀的。
“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甚至可以放过昭若。”
“悬厘，除非你自己不愿，我向你保证，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拆散我们。”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阶想，这要是楚诠说给她听的该有多好。
不在乎所谓的指责谩骂，管它世人有什么样的目光，他只要他们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
不，苏阶，你要保持清醒，这里是幻境！他是幽靖！
感觉到她在哭，幽靖松开她，宽大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替她拭去泪水。
“幽靖。”
“嗯。”
“……你是幽靖。”
“是。”
“你是幽靖。”
“……”
苏阶一遍遍提醒自己：他是幽靖他是幽靖他是幽靖，可是脑海里突然有个声音冒出——他也是失去现实记忆的楚诠啊。
幽靖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无数倍。
精致到仿佛画笔勾勒的眉眼，流畅的鼻梁，还有微微翘起的唇角。
脑海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苏阶蓦地很想摸摸他的眉骨。
他们四目相对，视线纠缠在一起。
幽靖喉结动了动，轻轻地，在她唇瓣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像是征求，又像是试探。
楚诠，幽靖，都在这一张脸上重合。
苏阶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意识和行为都变得混沌而木讷。
只有内心的渴望，驱使着她向幽靖靠近，靠近……
她看到他眼中溢出的欢喜，也看到瞳仁里两个小小的自己。
呼吸变得灼热。
可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苏阶猛然推开幽靖！
她抓着心口的衣服，急促呼吸！
“幽靖，你熄灯是为了让别人认为我们两个都在这里歇息是吗？”
她很慌乱，声线不稳，但又极力镇定。
幽靖没有否认。被苏阶推的那一下，让他羞愤交加。
“这一路上，你命我跟你同乘一辆马车，也是让别人认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是吗？”
“是又如何？你是我的！”
苏阶低声嗤笑。
“齐月国规定祭司只能领养继承人，终身不得婚嫁生育，平日一言一行皆得避讳异性——你以为，你骗过我就可以了？”
这也得亏是她，不在乎在幻境中的名声，不计较幽靖耍的一些小把戏。否则换作是真的悬厘，估计会因为受不了世人谩骂而再度选择自戕吧。
幽靖这厮，可比楚诠诡计多端得很！差点就中了他的温柔陷阱了！
苏阶顺着胸口，扔下句“美得你！”就逃也似的跑出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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