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彼方之境（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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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虞山有座叫“思罔”的山峰，是净灵族内年轻弟子修行之处，思罔峰上有塔名“盈塔”，关押收治的都是族内弃徒。这些弃徒虽从宗谱上除了名，却也不能流落在外，纵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按察组追回，废尽一身修为，关押在盈塔内以儆效尤。
四大长老之一的宇长老执掌按察组，他尤爱让弟子们在外观看塔内状况，指着一个个行尸走肉的罪徒，细数其罪状，告诫弟子们不听话的下场会有多惨。
昨夜结界被破，具体原因不详，而修补结界一事竟没一个弟子能帮得上忙，宇长老得知后气得胡子都差点歪了，于是又把众人叫到盈塔外围罚站，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话还没说完，轰隆咔嚓，晴空霹雳，一道雷朝着盈塔飞冲直下，震得地面都晃了三晃。
好在盈塔够结实，于飞尘中岿然不动，否则遭殃的就是这帮围观学生了。
这动静太大又太快，大弟子宫珉感觉自己耳朵被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捂着耳朵朝宇长老大喊：“长老！方才那是天劫吗？长老！”
宇长老耳朵其实也被震得不轻，闻言肃声，厉色道：“慌什么？天劫没见过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弟子是没有见过啊。”也不知是不是被震得脑子也有些迟钝了，有些话不经大脑就被宫珉说了出来，“弟子还没有突破结丹期，天雷只能从书上看到。”
提起这个宇长老就气，还是一天三回顿顿食不下咽的那种气，偏生此刻捂着耳朵朝塔内探头探脑的宫珉还没有发现，兀自嘀咕道：“可是盈塔里关着的不都是修为被废之人吗？究竟是什么人能引得天劫？”
说的也是……宇长老倒竖的眉毛再度放平，神色凝重。
一弟子举手发言：“我知道我知道！族长昨儿个将彼方之境放在了盈塔一层，没准是那位未来宗子引来的！”
此言一出，宫珉脸色变了几变，张口想糊弄过去，却也是来不及了。只见宇长老大手一揽，抓着那弟子脖颈将人拉近，森森问：“你说未来宗子？哪位？”
昨夜事出突然，宇长老并另外三位长老各据守一方修补结界，没能见到被族长收入水镜的那位。那弟子也没想到宇长老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眼珠子提溜乱转，实在是想不到说辞，只得诚实道：“昨夜出现一名身负净灵之力的外族女子，神鸟对其俯首，族长为验证其身份，将人收进了彼方之境。”
“人在彼方之境里还能触动天劫？”宇长老也没见过这等事，惊诧之余，倒是不悦地瞪了眼宫珉。
宫珉早摆出一副垂首挨训的准备了，宇长老见状更气，一拂尘甩过去：“愣着干嘛？去通知族长啊！”
“哦。”
宫珉下意识摸摸被打到的地方，走前又扫了眼盈塔，心想：水镜要是真能被雷劈坏就好了。
彼时，水镜内，苏阶坐在山洞中呆愣许久，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突破元婴后期这个事实。
怎么就突然下雷了呢？这回她还一点预感都没有，若不是放了长祯在外护法，她此刻兴许就是个外焦里嫩的臭鸡腿了。
不过——
苏阶摸摸脸颊，又捏了捏耳垂。
她倒是因为这道天雷而重炼了肉身，不用再费力搞什么障眼法了。
从山洞里出来，苏阶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这种心情她经历过不止一次了——上一瞬痛彻心扉，下一瞬哐当，掉下个她想都不敢想的大饼，她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鼻尖倏而闻到死气，苏阶心头一沉，快步往林子里行进。
沧赫挖了个大坑，正抬着一具尸体往土里埋，而在离坑不远的地方，还躺着十来具直挺挺的死尸，昭若坐在最远的尸体旁，好似被抽走了魂儿。
天雷砸下来时，沧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天劫，而昭若不明就里，也不知道苏阶在那山洞里面。她听到雷声后瑟缩了下，还以为那雷是来劈她的，哆哆嗦嗦又断断续续地，把她做的事情全给沧赫说了。
约莫是察觉到动静，沧赫空出手，往苏阶那边看去。
“她先前给你的珠子是蜃珠，能勾出人心底里最深的恐惧。你就是因为那个才险些杀了幽靖。”他传音道。
原来如此，难怪她怎么也无法挣脱梦境。那感觉就和现在一样，明知道是在做梦，但就是无法冲破梦境，除了全力对抗宫冉之外，她再做不了其他……
沧赫停顿片刻，复又继续传音：“昭若用自己的性命和蜃珠结下契约，早已存了死志。”
苏阶心头一惊！
沧赫又顿了顿，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你帮帮她吧。”
不止你一个深陷困境，她已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这可使不得！苏阶快步朝昭若走去，待到了人面前，却不见有一点反应，她蹲下身，轻轻叫了声：“昭若？”
黯淡的眸子木然转向她：“你来和我算账么？”
看着她浑身上下毫无半点活气的样子，苏阶蓦地有些窝火，她一把抓起昭若的手，“你觉得亏欠我，想要弥补我是吗？那好，你现在听好了，我不要你以命抵命，我要你从今往后事事都听我的！”
苏阶翻出蜃珠，握在手里略一使力，那珠子就碎成了齑粉，随风化散。
不远处沧赫见状，吓得往这边疾行几步，待见昭若并无异样之后，又愣在原地。
“端宴河只是失去了现实中的记忆，修为还是在的好吗？莫说还剩半条命，就是只有一口气，她也能活过来。”
苏阶传音给沧赫。
语气闲淡，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对他的耻笑，摆明了在笑他脑子短路连这点都没想到。
对此，沧赫只扯了扯嘴角，转身继续挖坑埋人了。
那厢，昭若似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明白苏阶说的什么意思，她目露不解地看向苏阶，这才突然发现，苏阶身上的那些伤竟奇迹般地全都好了！
她的肌肤甚至比先前更加白皙，火光映衬下，淡淡折射出一圈极浅的光晕，整个人好似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包裹其中，叫昭若很想去拥抱她。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抱住苏阶，没有哭，只是不停地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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