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苍生之道（08）

恶鬼们被鬼王放出来后，就一直在天虞山周围伺机而动，它们凭着本能，一有空隙就会钻进去，这让天虞山的巡防队不敢有一丝放松，

    苏阶把晚上的时间也用上了，跟着巡防队一同学习佛门的结界之术。与此同时端宴河也没闲着，日夜兼程为苏阶送信。宫怀远在任命苏阶为宗子的同时，也给了她极大的信任，只要提前报备，端晏河可以自由出入天虞山。

    端宴河一走，苏阶身边缺个照顾的人，宫芽儿首当其冲，觉得徒弟孝敬师父是天经地义，然而没想到有人事事总比她快一步。

    那边苏阶还没回来，这边宫芽儿结束一天的任务，想着去苏阶房里给她铺好被褥点燃熏香，一推门，发现连净手的帕子都已经备好了。

    她又琢磨着干脆去厨房弄点宵夜，迈进门便闻见香味。

    夜里冷，厨房上空萦绕着迷蒙水气，仙雾一般。宫芽儿拨开眼前，看到了守着锅台的宫宝儿，她本能叫：“姐……”

    来到云峰后，她试图跟宫宝儿谈心，两人既然都想跟着苏阶，同心同德才是最好的局面，但是宫宝儿对她一直冷着脸，话也不愿意多说几句。

    因为身体不好，母亲做什么会紧着姐姐，他们年轻一辈并非都要去思惘峰修炼，旁的弟子宫芽儿不清楚，但她去思惘峰是为了那正式弟子的一两月银，家里和姐姐都需要这笔钱。

    她喊出那一声姐，是带了怨气的，但是在接触到那毫无温度的视线，她又生怯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宫宝儿视线只在她身上掠过片刻，便又盯着瓦罐一声不吭。

    苏阶回来后，瞧见阶上坐着个人，撑着脑袋，月辉中像只红眼兔子。

    “怎么了？”苏阶坐到她身侧。

    宫芽儿心里烦闷又委屈，可是不知道该如何同苏阶开口，遂吸了吸鼻子道：“想家了。”

    “云峰离你家才多少路？你若是嫌睡眠时间太多，夜夜乘着仙鹤回家去睡我也不会阻拦。”

    宫芽儿不想回家，吞吞吐吐找着其他理由。

    苏阶又道：“你也跟着我几天了，功力却没有半点精进，离元婴中期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宫芽儿惊恐，慌忙跪下去：“求师父责罚！”

    “你心不宁，责罚也没有用。”

    宫芽儿慌了神。这事儿怎么说也是家事，拿出来交由旁人评判总归不适合，可是苏阶的意思不就是让她说吗？难道她说出来功力就能提升了？

    苏阶起身欲走，宫芽儿电光火石间拉住她袖子，声音泄了委屈：“我说——”

    她尽量克制自己的心绪，把所有的委屈、不平都咽在肚子里，最终归结为一句“我就是一时没想通，睡一觉就好了”。

    苏阶仰头看着茫茫夜色：“你嫉妒、不平，甚至是厌恶宫宝儿。”

    宫芽儿咬着嘴，一言不发。

    她的脸色随着她的唇色渐渐褪白，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说话了。

    却不想，苏阶缓缓弯起唇角，笑容像这夜风一样，清凉又缥缈：“人总会揣点自私在身上的。我们刚出生时就是握着拳头，什么都不会，还想握住东西呢。”

    宫芽儿心惊肉跳，万不想苏阶会说出这样的话，脑海里飞速闪过她能当上宗子的各种传闻，指尖下意识蜷曲。

    “不过——”苏阶偏头，在宫芽儿发定揉了揉，“你小小年纪就帮持着家里，敬重长辈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实，有点私心和不平又能怎么样呢？我知道你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家人的事情，这就够了。”

    “师父……”

    苏阶扶她起身，替她揩去眼角泪痕：“天虞山重礼数，那些规矩大道理你不缺。我什么也不教你，我只要你看清自己的模样。”

    ……

    端晏河要去趟鬼界，还要回一趟魔都城，出了天虞山之后，她经过芷萍鬼使神差绕了进去。

    士兵们都在校场操练，端晏河按部就班，在军营外等候通报，没想到前来相迎的是凌志。

    “你怎么在这儿？”端晏河往他身后看了眼。

    凌志身后跟着的是府中亲卫，他是文官，胆子又小，出入总要带着护卫。他没迎端晏河进帐，只站在门口问：“你是代表个人来的？还是代替苏阶过来的？”

    两重身份，两种立场。苏阶现如今代表的是天虞山，是仙族，跟他们魔族向来不睦，而端晏河是魔族，编制上还是沧赫的兵。

    “代表苏阶。”端晏河立场明确，拿出怀里的信封道，“替她送封信给你。”

    亲卫接过信，呈到凌志面前。

    “放轻松点，又不是要打仗。”

    苏阶那封信还是要凌志帮忙的，而且还不是什么小忙。

    凌志看完信果然面色一凝，压低声音：“在哪儿？”

    苏阶如今人在天虞山，无需问，端晏河揣度着他的表情，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魔尊，再结合苏阶巡视结界的行为，她很快推测出魔尊还在天虞山。

    这事儿可大可小，端晏河额角惊出冷汗，上前一步道：“我们可以交换信息，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鬼影的事情才过，凌志不敢拖大，视线望向了西北角。端晏河明白他的意有所指，转过身，同样望着天虞山的方向道：“不说就算了，告辞！”

    她一走，凌志立即摈退左右，进了叶晗凌的帐子，“魔尊在天虞山！”

    叶晗凌帐子外布了禁制，他们说话外头听不到，听闻此言，叶晗凌起身：“我们怎么办？鬼王还打不打？”

    凌志了解苏阶的脾性，知道她身在此局定不会任人摆布，双手负立道：“打，但是要看天虞山那边的动静。”这个动静未必是魔尊的命令，也有可能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数月前，鬼王召集鬼界万千恶鬼，意欲同楚诠联手攻上天虞山，两人表面沆瀣一气，实则各有谋划，楚诠一反常态要拉苏阶下水，而鬼王则想让魔界当那只出头鸟，他们鬼族在后捡漏。

    凌志接到的命令是务必助苏阶一臂之力，但比之鬼族他们兵力较弱，在想出能牵制住恶鬼的办法前，他们不能贸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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