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除却巫山（7）

苏阶早就有所预料，生生迎上他这一招。

    两方相撞，地动山摇。

    宫婕等人皆被震得后退数步，这一动，无数蠢蠢欲动的鬼兵再也按捺不住，嘶吼着蜂拥而上。

    宫柳烟宫芽儿被冲散了，宫婕等人也被打得步步后退，可再难再险，她们还是选择了迎难而上。

    楚诠和苏阶联手，宫尼康竟也丝毫不落下风，一时间黄沙遮天蔽日，天地都成了混沌一片。

    楚诠同苏阶道：“底下的鬼兵给他传送养分，此消彼长，我们必须先解决了一头。”

    宫尼康丝毫不在意他们发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招数仿佛都变作了棉花，他感觉不到疼痛，这就使得他变成了一个打不倒的怪物，苏阶若要杀了他，自己也得跟着剥层皮下来。

    “我很不喜欢杀戮。”宫尼康斜挑出剑，若不是苏阶闪得够快，这一剑就能削下她肩膀。他好似喝酒闲聊般地说：“明明谈判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伤一两条人命才肯看清现实，何必呢？”

    “族长他们在你手上？”苏阶和楚诠齐力同心，堪堪压制了宫尼康的攻势，宫尼康的速度慢下来。

    宫尼康道：“你想救他们，就得按我说的做。如果族长、族长夫人、方长老、柳宫氏还不够，那么加上芷萍百姓和你的一帮学生还够不够？”

    苏阶心神震颤，长祯被宫尼康应声击落，楚诠立即从后护住她人。

    暴雨倾盆。如此绵密的雨帘，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地面上，鬼音愈发激昂，而宫柳烟等人却已是强弩之末，堪堪只剩下叶晗凌和妙法在勉力支撑。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仗，他们必输无疑。

    “必输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呢？”宫尼康拿出了点君子风范，没再趁人之危，与苏阶对峙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径。”

    “事情永远都是做了才知道结果。”

    苏阶啐出血沫，陡然变色，待到宫尼康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代表着精粹净灵之力的银龙贯穿他的腹部。

    “若你潜心修炼净灵之力，今日我还真难伤你分毫，可你偏要汲取鬼族做养分——你不知道这世间阴邪无一不惧净灵之力吗？”

    苏阶任由楚诠搀扶着，声音清冷：“如你所见，我给你重创却留你性命，是要你亲眼看着，我再度踏回故土的那日。”

    “故土？”宫尼康放声大笑，“你也配？！”

    配与不配，不是他二人轻易就能界定的。

    在宫尼康遭受重创的同时，禁制瞬解，鬼兵像恶狗一般闯入天虞山。

    恶鬼们循着无妄果的香味鱼贯而入，他们没有思想意识，可碰到阻拦甚至是危险，他们一样会凭着本能反击。

    那一夜，数以千计的净灵族四散奔逃，万年长青的无妄树枯萎了。

    ……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天虞山形同空城，难民涌进芷萍，但凡还有力气的，无一不在咒骂苏阶。

    说这个外姓宗子如何如何地背信弃义，如何如何地欺师灭祖，又是如何如何地水性杨花。

    脏话越传越难听，有关苏阶的事迹也越来越耸人听闻，纵使军营上下无一人敢提，却也还是让苏阶听到了只言片语，楚诠怕苏阶受打击，命丹青和叶晗凌轮流在帐外守着。

    然而苏阶并不关心流言如何形容她，她在意的是空一和妙法进了天虞山许久，至今都没找出族长的下落。

    柳宫氏以及族长夫人被关在府衙监牢内，妙法趁着天虞山大乱将二人救出，空一又在族长住所内找到了方长老，他们三人像是被宫尼康遗落的弃子，对于宫尼康迎鬼族入山之事一问三不知。

    地牢内，楚诠利用阵法严刑逼供，却愣是没能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来。

    一切都碰到了死结，苏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就把这一切希望寄托在了失踪的族长身上。

    第七日，天虞山重整旗鼓，以官方名义对苏阶发布檄文，檄文内容是针对苏阶的，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宫尼康拉魔族下水，分明是要把芷萍拿下。

    深夜。

    苏阶怔怔发呆。

    案上放着天虞山地形图，她的视线落在“芷萍”二字上，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非要芷萍呢？”

    “无非是芷萍有他需要的东西。”

    楚诠走进来，给苏阶递了杯热水。

    “芷萍地广人稀，他要块地做什么？盖房吗？”苏阶烦躁地揉眉骨。

    楚诠道：“今日我们的士兵全都被赶出来了。”

    鬼族攻进山后，天虞山和魔族的关系有那么几天是很暧昧的。楚诠迅速发兵救援，而难民们也大都逃往芷萍。但在每个净灵族看来，只是不得不接受魔族的救援罢了，实际上他们心中还是对这个种族抱着固有的鄙夷与唾弃。

    而今日宫尼康的檄文给了普罗大众重整旗鼓的信心，他们便不再欢迎魔族涉足天虞山。

    苏阶一点也不惊奇，只问：“空一和妙法师兄回来了吗？”

    楚诠：“佛门子弟，在天虞山也受敬重，他们着人来信说晚些时候再回来。”

    苏阶应了声，又把头垂下去。

    楚诠劝她：“你该在军营里转转，问问士兵们的所见所闻，再不济，听听他们将你的事迹又传出了多少版本。”

    苏阶说：“你不是不想让我听到他们骂我的话吗？”

    楚诠：“此一时彼一时了，我确信现在的你不会被流言所伤，让你去听听，没准会有新发现呢？”

    苏阶觉得他意有所指，和他对视一瞬，觉得楚诠硬要跟她卖官司，无奈出了帐子。

    军营的氛围很轻松，因为只是普通的搜救行动且无关本族，士兵们除了身体上的累，心理上都没有多少负担。

    苏阶换了身小兵的衣服，又把脸涂得黑黑的，小身板几乎融进了夜色里，很难引起注意，大家见到她也只当是一个营的兄弟。

    路过一个又一个火堆，苏阶漫不经心听他们谈论着这次救援行动，有说大雨淹毁了街道庄稼，连着挖了两天两夜才疏通污水；有说遇到山体滑坡，索性无人员伤亡；有说这场雨下得实在是狠，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雨，把所有吃的用的全都冲刷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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