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舒至

拂晓，接近天亮的时候，小公主已经昏昏欲睡了，她是没想到扮女神娘娘原来这么辛苦，她的意识迷迷糊糊地一瞪，看着了镜子中的自己，一个激零，困觉躯散了些。

        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刷了层厚厚的脂粉，嘴巴有鲜红的红色，细细的眉毛，狭长的眼睛，小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犹似在看另一个人，这个妆容竟出乎意料的格外神圣、好看，或许是神明，所以才要格外的彰显洁白，仿佛不染尘埃罢，看起来要与人要距离感。

        “女郎，该起来换华服了…”嫣红轻轻地说道。

        小公主这下没睡意了，定晴朝四周看去，才发现周围的人只剩下嫣红在此，阎无和嫣然不知何时离去。

        小公主起身，身体麻麻的，“她们去那了？”

        嫣红轻声道，“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说罢，便转身去拿那件神服。

        小公主的目光一下被这件神服吸引住了，小公主一下就起了鸡皮疙瘩，穿起来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礼奉常派人在原地等檀南溪，吩咐只要人到了就领到这来，檀南溪来时天还未亮，在屋外等了好久。

        礼奉常后来又去忙别的事了，因为他真的是太忙了，等忙完回来后，天已经全亮了，檀南溪还在屋外头等着。

        那望眼欲穿的模样，礼奉常向檀南溪走来。

        檀南溪目光落到了礼奉常身上，“世叔。”

        礼奉常上下打量了一下檀南溪，“檀哥儿几年不见，越发长高了，还记得你以前还是个小娃娃，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京都啊。”

        檀南溪苦笑，拉着礼奉常说道，“世叔你别跟我爹说我来这了，我是偷偷瞒着他出来的。”

        礼奉常嗬了一声，目光朝那间小公主所在的屋门探去，“你跑出来？顺带着也把人那小姑娘给带跑出来？檀南溪你老实交代了，屋里头那小姑娘是南州的那家贵女，你把人带出来了，人家里头的找不见人还不要急死了。”

        话音落，檀南溪就知道礼奉常误会了，可是小公主的来头各中原由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的，若是让他知道他拐了朝廷的小公主出来，只怕现在立马拉他去送官遣返回南州了。

        檀南溪道，“世叔，我真的冤枉你就别问了，等此间事了，我就送她回家了。”

        礼奉常又朝他看了几眼，似是信了他的话，也当那女郎是从南州来的，遂也不再作问。

        “檀哥儿，莫怪叔叔没提醒你，等此间事了，就写个信回家中报个平安吧，你爹娘这些年都不容易。”

        清凉而稍冷的凉风吹裹着屋外等候的两人，嫣然推着坐在轮椅的阎无从右侧出来，彼此相见点了点头，之后便是平静的一幕。

        辰时，礼奉常让嫣然送了点吃食进去，让里头的人垫垫肚子，而后，北地使者团的浪仙又过来请示礼奉常诸多礼仪事宜，礼奉常跟着人又走下去。

        巳时，嫣红打开了屋门，檀南溪见着了那个坐在里头一动不动的小公主，她华冠神服，法相庄严，是一幅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也倒还真…有点女神娘娘的模样。

        小公主挺着脖子，不敢动得太厉害，眼睛还能眨眨，“檀南溪，你来啦。”她语气欣喜，但因要保持着美丽，还有所顾忌。

        神服穿着她身，一层披一层的，看上去端庄又繁密，脸上因上了妆的原因，只有白红黑三个颜色，好看极了。

        檀南溪眼睛闪了闪，目光移开，“这会你看到女神娘娘了吧。”

        小公主眼睛又眨眨，对着檀南溪也有了几分信赖、亲近，“等去南州的时候，你带我去见真的女神娘娘，可好？”

        檀南溪点点头，温和地道，“…好。”

        檀南溪的目光始终未敢放到小公主身上。

        小公主噗呲一笑，仰着眸子，“檀南溪，你为何不敢看我？”

        檀南溪游移的目光，飘忽不定，“什，什么，我那，那里不敢看你，我，我我可是顶、顶天立地的…大…大丈夫。”说越说着说着就弱了。

        嫣然嫣红两人忍笑。

        阎无在一旁道，“奉常的眼光不会出错，扮女神娘娘的事就交给女郎了，阎无请女郎务必认真对待此事。”

        此话一落，小公主不由地也紧张上来，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对着众人轻轻的点头。

        檀南溪见小公主不再看他，不由地轻松了气，低咕看着那迤逦拖曳的一处长裙，不是…不敢看她，而是从此不敢再看…女神…

        这一会功夫，礼奉常又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青衣书生打扮的男人，唤叫浪仙。

        原是要迎豫山女神娘娘出女神堂了。

        浪仙见了扮女神娘娘的小公主，只觉得神性、威仪甚重。

        玄武司内，洪广朝着一众玄武司的人吩咐要暗中在皇城中搜寻公主，杨许看了他一眼，领着十来个人下去了，洪广想到了主子那锋刃似的利眼，不由地一寒，也跟了上去。

        午时。

        国都大街小巷的盛况不亚于过除夕。

        鼓锣鞭炮声不绝于耳，雅乐漫天，百姓们夹道观看迎接，场面十分热闹，豫山女神娘娘的彩车朱轮华毂，如临祥云瑞彩，高傲威仪的玉白面颊不染尘埃，神服上绣着色彩绚丽的花纹，那般华美鲜丽泛着古朴的神圣，车前跟着八个仙鬟拎着琉璃花灯，走在队伍最前端，有专门负责雅乐奏鸣的乐队，大鼓大乐之声回旋地荡漾。

        豫山女神临世巡境了，彩车上的女神娘娘，以万世不变的神情巡视她的疆土，倾听、保佑她的子民。

        祈福声中不绝于耳。

        队伍的神侍表现严肃稳重，特定的将军步，也使游神队伍更具肃穆不可侵犯。

        游神队伍最前端到最尾端相隔数里远，游灯队伍的礼乐交响，从近看首望不到尾，从远看犹如长龙盘踞乡间，十分壮观。

        皇城内这场浩大的迎神节活动避不可免地影响到洪广杨许两人的搜寻了，这天万户空家所有的人都出来了，豫国信俸的迎神节，这一天没有人有胆子敢破坏。

        当豫山女神保持亘古不变神圣悲悯的神情，彩车打主大街与洪广错过时，小公主的视线捕捉到了玄武司穿着的人，眼神一跳，神色依旧是那亘古不变的淡漠。

        玄武司的人也不会想到今日迎神节的豫山女神娘娘是由一个柔软天真的小公主作扮，他们就这么错开了。

        她的视线不由地移开。

        夹道两边的百姓脸上洋漾的都是热情、幸福的神情，她听到了人们最朴素的想法心愿，凡人对神许下了来年的期许，天下百姓之愿也无非都是吃饱穿暖、饱衣饭食，第一次扮女神娘娘的经历是很新奇。

        小公主的目光也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檀南溪，尽管此刻她心中很激动，但是还要保持着淡漠的神性，檀南溪也注意到小公主的眼神。

        檀南溪的嘴一张一合的，向她招手，就如同周遭的人一般，可小公主却知他在说什么，心底不由地起了丝喜意。

        彩车鸾驾缓缓地经过了人群。

        檀南溪看着远去的鸾驾，那道华美的丽影渐行渐远，脸上笑了起来，挤在人群中往前走着。

        明政殿，站在殿外的商泽没有情绪，目光淡漠。

        洪广背毛紧竖，犹感似冰山压体，“眼下国都里在举办迎神节，豫山女神游街巡境，人员恰恰是流动之际，人烟稠密、杂乱无序，还暂未…寻得公主。”

        还暂未寻得公主。

        商泽半阖下眸，收回目光，“朕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找不得人，你知道该怎么办。”

        “她绝非是自己一人，待寻到她，若是她身边有人，将那人连同她一块带回来，若是反抗，就地格杀。”

        商泽落下了沉郁的声音，掩住了暗芒，情绪不定隐秘于黑暗中，负身抬步进入殿中。

        洪广不见轻松，反而犹感压力升高。

        迎神节人员流动，若是那公主铁了心要离开京都，只怕这档口，也难以抓人，此事不管如何，此刻他宁愿那个偷跑出去的公主，但愿只是偷跑出去吧，若是另一种情况，他真的是提着头来见主子，也万死难辞。

        洪广正在宫里头出来，便见杨许一张脸木着的样子，洪广头皮又紧了，这位从玄武司暗狱出来的杨许以柏镜明崇，形为举止同柏镜明如出一辙，都是冷漠苛刻、没有感情之辈。

        也是…曾经他身上出现过的神色，自从从暗狱出来，洪广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神色了。

        杨许慢慢地睁开眼，转过身看向洪广，“京都四门我已派了人严加看守。”

        “我刚见了主子，主子说见到公主将公主身边的人一块带回，若是反抗，就地格杀。”

        杨许的目光始终都那么淡漠，不知道是不是洪广错觉，他总觉得杨许的目光对他有许多的挑剔的不满意，洪广吸了口气，“切记一点，莫伤公主，公主须完需完尾的回来。”

        洪广知道，这个从暗狱出来的人，怕是嫌弃他身上没有了来自暗狱的血性。

        好言已说，洪广便转身扎进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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