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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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并不看好魏嫔。
说白了, 魏嫔想要栽赃陷害愉妃,也得有人肯配合她才行。
可显而易见,茯苓是不可能自行配合魏嫔的, 愉妃身边儿的那个小太监虽还没到,但他显然也不可能配合魏嫔来陷害自己的主子, 断了自己的后路。如此一来, 魏嫔想要将这件事栽到愉妃身上,便只有咬住茯苓手中所谓愉妃的簪子不放。
但即便是茯苓手中有愉妃的簪子, 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 顶多只能说明愉妃确实看好茯苓,且有意拉拢她。
皇后倒要看看, 魏嫔这回准备怎么自圆其说。倘若她一遇到什么不顺利之处就只会拿着自己的肚子说事儿, 那么,皇后只能说,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显然, 愉妃的想法和皇后差不多,最好的证据就是,面对魏嫔和她手底下小安子种种花招, 愉妃眼下还能心平气和的,面儿上丝毫不见焦急之色。在魏嫔和愉妃二人的交锋之中,谁处于优势,谁处于劣势, 已经一目了然了。
真是没意思, 看样子,这回的这场纷争,很快便可以看到结果了,皇后想。
其实, 就本心而言,皇后更希望魏嫔能够占优,撕下愉妃平静的假面来,好让愉妃露出更多的破绽。
毕竟对于皇后来说,她已经有了对付魏嫔的法子,只要她能够找到当初被魏嫔收买的那名太医,并让那名太医回宫作证,魏嫔是一定会凉的。反倒是愉妃,之前掩藏得太好、隐藏得太深,让皇后看不清她的深浅来,只能从这次她的反应之中,判断出她不是一个好惹的存在。
若是魏嫔能够斗赢愉妃,哪怕只是短暂的,都能够为皇后不少有用的信息。
就是不知道,魏嫔这回准备怎么对付愉妃,过去皇后在与魏嫔敌对的时候,吃过不少亏,若是魏嫔一孕傻三年,手段变得简陋低劣了,那么,皇后可是会感到很失望的。
“来人,给魏嫔看座。”待翊坤宫中的下人们搬了把椅子来让魏嫔坐下后,皇后对仍旧站着的愉妃道:“魏嫔如今怀有龙嗣,本宫即便是不顾惜她,也得顾惜着她的肚子。愉妃素来善解人意,本宫给她赐座,愉妃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断了魏嫔与愉妃之间的对视。
愉妃在听了皇后的话后,面儿上的笑容变得淡了些,只见她冲着皇后颔首道:“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听听皇后给她戴的高帽子吧,倘若她敢对此有意见的话,岂不是就不善解人意、不识大体了?
愉妃讽刺地想。
不过,皇后在她与魏嫔交锋恰好占据上风之时,突然出言打断了她们的对恃,究竟是不是有意要帮助魏嫔呢?
思及此处,愉妃道:“皇后娘娘对魏嫔当真是极好呢。”哪怕魏嫔针对了皇后那么多次,皇后居然还对魏嫔这般客气,真是稀奇。
愉妃所不知的是,在皇后眼中,魏嫔已经是一个将凉之人了。面对这样的人,皇后向来是无比纵容。更不用说,魏嫔还是一个孕妇,哪怕皇后不待见她,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
皇后用柔和的话语将愉妃阴阳怪气的话给怼了回去:“本宫不是待魏嫔好,本宫是待她腹中的皇嗣好。后宫之中所有的皇嗣,都是本宫的孩子,魏嫔肚子里这个,自然也是,本宫多心疼她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说来,愉妃怎么这么多年了,这肚子都没什么动静?虽说五阿哥很好,但愉妃膝下只有五阿哥一个,未免也太孤单了些。若是愉妃肚子里什么时候也揣上一个,本宫保证,魏嫔在本宫这儿是什么待遇,愉妃在本宫这儿也会有同样的待遇。”
她的这句话,可谓是同时把魏嫔和愉妃给恶心了一遍。
魏嫔就不必多说了,她腹中这个被她寄予厚望、且在她看来能够让她当上太后的孩子,居然被皇后明晃晃地说这是她的孩子……虽然从立法的角度上来说,皇后的说法的确没有什么错处,但这还是让魏嫔觉得颇为堵心。
魏嫔腹中的这个孩子若是在未来当上了皇帝,自是要尊她这个额娘为圣母皇太后的,但皇后身为这孩子的嫡母,日后却也要被尊为母后皇太后……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魏嫔心中就老大不情愿。
不得说,魏嫔这思维发散得实在是有点儿远了,腹中的皇嗣还没有生出来呢,就已经开始惦记着做太后的事儿了,兴许是当初她做的那个梦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和希望吧。
至于愉妃,她都已经失宠好多年了。即便是当初她最为得宠的时候,乾隆每个月也至多在她宫中歇个两三日,后来,入宫的妃嫔越来越多,在更年轻,容貌更明艳的妃嫔面前,愉妃自然也是越来越没有优势,且她的性情也不是乾隆所喜欢的,在乾隆看来,她的性子有些木讷无趣,而乾隆偏好的,向来是如魏嫔那般温柔似水的女子,如先皇后那般端庄娴雅的女子,亦或是娇俏可爱的女子。渐渐的,愉妃面见君颜的机会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她膝下还有个儿子在,只怕她一早便如宫中其他许多郁郁不得志的女子一般,被乾隆抛在脑后。
如今,乾隆因为宠爱五阿哥永琪,会给愉妃一些颜面,每个月来看愉妃几次,但在愉妃处过夜的次数则少之又少。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让愉妃给五阿哥生个弟弟妹妹给五阿哥作伴,着实是难为她了。
本来呢,愉妃如果说话不这么阴阳怪气的,皇后也懒得这么拐弯抹角地讽刺她。不过,愉妃既然不想好好说话,那就大家都别好好说话了,皇后如今可不会委屈自个儿,她若是不高兴了,是绝不会让惹恼她的人有好心情的。
愉妃在听了皇后的话之后,低下了头。只见她略带苦涩地抚摩着自己的小腹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皇后娘娘这等福气的啊。”说着,有意有所指地看了魏嫔的小腹一眼吗,斩钉截铁地道:“便连魏嫔,这福气也不如娘娘。”
捧皇后的时候还要踩魏嫔一脚,为皇后拉拉仇恨值,不得不说,愉妃这波操作也是很有心机了。
在这次的接触之中,皇后对愉妃的既有印象,几乎完全被颠覆了。
魏嫔显然很不认同愉妃的话,她腹中怀的可是下一任的皇帝,她的福气怎么会不如皇后呢?
然而她咬咬牙,终是忍了下来。现在,还不到她扬眉吐气的时候,她还需再稍加忍耐。只要等她平安诞下这个孩子,一切就自然都会好转。早晚有一日,她会让愉妃将这句话给收回去。
可是现在么……魏嫔看了皇后一眼,心道,她还需要皇后的“帮助”,只有让皇后相信了她的话,她才能够尽快从这件事的困境之中走出来。为此,暂时低一低头,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这么想着,魏嫔开口道:“臣妾的福气,自然是不如皇后娘娘的。认真说来,这世间,福气比皇后娘娘还好的,又能有几个人呢?至少,愉妃肯定不在其中,对吗?”
在说完这句话后,魏嫔与愉妃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之间闪过了一些肉眼看不见的火花与电流。
魏嫔一直怀疑之前是愉妃陷害了她,如今在见识到愉妃真正的面目和心计之后,这种怀疑逐渐加深;而愉妃呢,也同样对魏嫔意图陷害她的行为深恶痛绝,或许在过去她们井水不犯河水,能够和平相处,然而现在,她们绝对成为了彼此之间最为厌恶的存在。
忽然,愉妃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勾了勾唇说道:“方才魏嫔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多说几句话,都要被气晕过去,还非得找你身边儿的这名太监代你说话,现在倒是越来越有精神了,可见你在皇后娘娘跟前也不实诚啊。”
这是指责魏嫔在皇后跟前撒谎扮柔弱。
这项指控虽不严厉,但一旦成立,便会极大地削了魏嫔的颜面,且让魏嫔再度背负上利用皇嗣之名,魏嫔可不愿意乖乖接受这项指控,若是将来,她腹中的孩子出生之后,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会跟她生出隔阂来,这对于魏嫔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兴许是愉妃娘娘克我吧,方才我刚到翊坤宫的时候,见到了愉妃娘娘,的确感到很是不适,幸好皇后娘娘体恤我,为我赐了座。”说到此处,魏嫔用一种暗含得意的眼神看着一旁仍然保持着站立姿势的愉妃:“自那之后,我就觉得好多了。即便是愉妃娘娘这样刺我,我也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可不是我有意要欺瞒皇后娘娘,实在是愉妃娘娘的功劳啊!”
“你!”魏嫔这厚颜无耻的功力,愉妃过去不曾领教过,今日倒是好生领教了一番。
黑的都能够让她给说成白的,难怪过去有一阵子,她会那么得乾隆喜爱,只怕她这张善于蛊-惑人心的嘴,也没少发挥作用。
愉妃并非那等不善言辞之辈,从方才她与魏嫔甚至是皇后的唇枪舌战之中,便能够看出,她也是个擅长口舌之争的人,只是过去她没有发挥的余地罢了。尽管如此,愉妃在这方面的“经验”,终究不如魏嫔一般丰富,也因此,当魏嫔睁着眼说瞎话、且说得还跟真的一样时,愉妃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了她。
许是愉妃这个呆愣愣的表情取悦了魏嫔,魏嫔嘴角竟勾勒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容看在愉妃眼中,像是在嘲讽她一般。
愉妃当即便沉下了脸色。
她刚要再开口,又听皇后道:“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再吵嘴了。你们可还记得,本宫是为了什么,才把你们给唤来的吗?”
当然没忘,是为了追查散布谣言的真凶究竟是谁。
愉妃与魏嫔一吵起来,竟将“正事儿”给忘了,这实在是不该。
况且,站在愉妃的角度来看,她也不愿意再与魏嫔做这样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没有任何营养价值不说,她本人还有很大的概率会被魏嫔给恶心到或者是气到。这年头,终究是厚脸皮、没原则的人更有优势一些。
愉妃微微侧了侧头,道:“魏嫔口中所说的那个‘关键证人’,怎么还没有被带上来?”
她方才在与魏嫔的吵架之中吃了亏,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别的方面找补回来。
在魏嫔构陷她的过程之中,找出魏嫔的破绽、拆穿魏嫔的谎言,并把这一巴掌狠狠甩回到魏嫔的脸上,对于愉妃来说,才算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你的宫殿离本宫的翊坤宫毕竟有些距离,即便是底下的人要将魏嫔口中那名小太监带来,只怕也要费些时间。你们暂且喝口茶水,慢慢等着吧。”
说着,皇后就示意身边儿的宫女将茶水递到了魏嫔和愉妃的面前。
若是平日里待客之事,翊坤宫中为妃嫔们准备的茶水自然是有所讲究的,得符合妃嫔们的爱好,才不算是怠慢。可这回,皇后把魏嫔和愉妃叫来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自然没有必要对她们太过客气,杯中的茶水,都是魏嫔与愉妃不怎么喜爱的,因此魏嫔与愉妃一见到皇后身边儿的宫人递上来的茶水,便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皇后见状,疑惑道:“怎么,方才说了那么多话,你们竟然都不觉得渴?”
魏嫔和愉妃心里头嘀咕着,渴是渴,只是这茶水,她们不爱喝啊。不过这样的话,在皇后面前,终究不大好说,再加上她们想着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此,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接过茶水喝了下去。
其中,皇后注意到,愉妃是真将那杯茶给喝了下去,想来的笃定了皇后不敢在这茶水中“加料”,魏嫔则只是将那茶水略略沾湿了嘴唇,实际上,那杯茶多半都拿来“喂”了她的袖子,想来是不敢喝皇后宫中的茶水。毕竟,魏嫔腹中的这一胎,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哪怕她事后能够从皇后身上剐下一块肉来,甚至是扳倒皇后,也为时已晚。她可不敢拿腹中这一胎的安危来做赌注。
事实上,用这一招的妃嫔着实不在少数,在经历过几次宫妃莫名其妙流产或是中-毒的事件后,宫中的许多妃嫔都不敢轻易吃外头的东西,喝外头的水,若是实在碰上了那等不得不喝的情况,她们也会想法子躲过去,往袖中灌水就是其中的一种方法。
只是今日,魏嫔显然没有为灌水之事做好准备,她穿的衣服是浅色的,且又不吸水,当她往袖中灌了大半杯茶水之后,袖子的颜色当即便深了一块,很是明显,更让人感到尴尬的是,那水竟还顺着她的袖子,流到了她的裙摆上,若是她站起身来,指不定有人会以为她尿裤子了。
愉妃见状,当即便不给面子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魏嫔,你这是在做什么?皇后娘娘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这才让底下的奴才们为咱们奉上了茶水,你若是不想喝,直接与皇后娘娘说一声便是,又何苦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接过了茶水,最后全倒入了袖子中?你看看你这样儿,不知情的人,只怕还以为你在翊坤宫中受了什么作弄呢!”
对此,魏嫔实在是不想说话,只是,她若是不说话,当下的局面只会更加尴尬,于是,她对皇后道:“不知可否请皇后娘娘派人带臣妾去更衣室?”
在这种时候,还能够顶着尴尬泰然自若地向皇后提要求,愉妃自认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兴许,这就是魏嫔之所以强大的原因所在吧,她讽刺地想。
“本宫自然可以派人带你去更衣室,但本宫这翊坤宫中可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皇后道。
且不说皇后和嫔穿衣的规格有着极大的区别,皇后的好些衣服若是穿在魏嫔身上,对于魏嫔来说是逾制的,即便是皇后真有合适借给魏嫔穿的衣服,她也不想借。
魏嫔是皇后最为厌恶的妃嫔之一,若是皇后的衣服穿在魏嫔的身上……只要一想想,她就忍不住犯膈应。
魏嫔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她在说这话时,也没准备要问皇后借衣服穿。她连皇后递来的一杯茶水都要防范至此,又怎么可能放心地穿上皇后的衣服呢?她对皇后道:“臣妾可以派人回延禧宫中去取。”
无论如何,换衣服这件事儿,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待会儿,在一切结束之后,魏嫔还得回宫呢,她可不希望路上有人看见自己失仪的模样。
皇后的目光在魏嫔身边儿的太监小安子身上看了一眼:“既如此,你就让你身边儿的人快去快回吧。”
在魏嫔的眼神示意之下,小安子离开了,魏嫔也由芳菲引导着来到了翊坤宫中给客人临时换衣服的地方。
到了陌生的地方之后,魏嫔身上的神经明显绷紧了,这种紧张感,在她闻到换衣间内燃着的幽幽香气之时,达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香?”
作为一名孕妇,魏嫔对香味儿极为敏--感,自从太医诊断出她怀上了这一胎之后,向来爱用香的她,就不再用任何香料了,便是延禧宫正殿之中,也只摆放一些对人体无害的植物来调剂殿中的空气。
如今是在皇后的地盘上,皇后又一向与魏嫔不睦,虽然理智告诉魏嫔,皇后不会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的地盘上害她,但魏嫔还是忍不住绷紧了神经。
“回魏嫔娘娘话,此香名为甘松,性温和无毒,闻之让人身心舒畅,且还有治疗气痛之效,是咱们翊坤宫中常备的一味熏香。若是魏嫔娘娘不喜此香,便随奴婢去另一间更衣室吧。”
有香味与无香味的更衣室,魏嫔自然是选择无香味的更衣室。虽说这间更衣室因鲜少有人使用而略微有些泛潮,但与这点子潮味儿比,魏嫔更不愿意冒险呆在有熏香的更衣室内。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不知过了多久,小安子终于将替换的衣裳为魏嫔取来了,这是一身簇新的珍珠色宫装,质地柔软,其上还泛着柔和的色泽,且这身衣裳特意制作成颇为宽松的样式,十分适合魏嫔这样的孕妇,在刚拿到这件衣服的时候,魏嫔对这件衣服也表现得很是喜欢,只是,不知今儿个是不是心情不好,魏嫔在换上这件衣裳之后,转悠了一圈,只觉得哪哪儿都不满意。
只是,这种时候,她也不可能让小安子再跑一趟,重新为她取件衣裳来了。罢了,就先这么着吧。
……
当魏嫔重新回到翊坤宫正殿之之时,愉妃身边儿的那名太监已经被带到了。
这太监人称小纯子,在愉妃身边儿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并不起眼,也不大受重视。若硬要说他有什么特殊之处,也唯有他的师傅是愉妃身边儿的内监总领这一点了。若不是有后台,仅凭他一个小太监,也不可能想把谁弄进愉妃宫中,就把谁弄进来。
看在场的情况,小纯子已经与皇后进行了一轮问答了。
许是因为从未见过皇后这等大人物,小纯子在皇后跟前说了没多少话,额头上便已沁出汗来,面儿上也有些许局促。
皇后面容镇定,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一边儿朝小纯子问话,一边儿露出了思量的神色来。
倒是一旁的愉妃,面色很是不好看,想来是小纯子说了一些对她不利的话语吧。
总之,看着愉妃那张晚娘脸,魏嫔便觉得,自己心中方才积攒的郁气,似是消散了不少。
想必愉妃感到很意外吧,对于魏嫔能够真的算计到她这件事。
愉妃对他人目光的感知终究是敏锐的,当她发现魏嫔在一旁偷偷打量她后,用那双寒潭般死寂、却又透着森森寒意的目光与魏嫔对视着,那双眸子中分明没有太多激烈的情绪在翻滚,却偏偏让人不寒而栗。
这还是魏嫔第一次发现,愉妃的目光,竟然能这么有攻击性。
方才,虽说魏嫔与愉妃争吵了好一阵儿,但那时的愉妃,脸上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可怕的表情。
魏嫔是个自负之人,愉妃也是个自负之人,且愉妃的自负程度,兴许还在魏嫔之上。这样一个人,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自然会受不了,且时时想着反击。
魏嫔能够理解愉妃眼下的心情,但事实是,愉妃越是不高兴,她便越感到高兴。她当时被人算计的心情,很该让愉妃也好好感受一下才是。
愉妃的目光虽然可怕,但魏嫔也不是吃素的,这么点威压,完全吓不到她。两人在对视了片刻过后,愉妃就率先移开了目光,而魏嫔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小纯子身上。
此时的小纯子,仍在磕磕巴巴地回答着皇后的问题。
皇后问得越来越深入,小纯子面上的紧张之色也越来越重。
在贵主子跟前表现得这样差劲,也难怪他即便是有个做内监总管的师傅,也难以在愉妃身边儿熬出头来。他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个聪明人。
不过,这小纯子总有千般不好,他对茯苓的感情,总还是值得称道的。就如同此刻,小纯子一边儿回着皇后的话,一边儿还要抽空去关心一下跪在一旁的茯苓。
他见茯苓一脸苍白地跪在地上,眼神中则是一派空茫之色,他的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看他的样子,简直恨不得直接将茯苓给拉起来,护在怀中,替她挡去所有的伤害。
愉妃连看也不愿意多看小纯子一眼,多半是觉得,这不成器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辜负了她的信任,很没有出息吧?
不过,也幸亏小纯子“没出息”,一头栽在了茯苓的身上,否则,他可难以被魏嫔说服,乖乖成为魏嫔手中的一枚棋子。
“事情就是这样,愉妃娘娘在得知、得知奴才与茯苓姑娘的关系非同一般后,就命令奴才去找茯苓姑娘,让茯苓姑娘答应帮着愉妃娘娘做事,如若茯苓姑娘不从,愉妃娘娘就要在魏嫔娘娘跟前污蔑茯苓姑娘,让魏嫔娘娘以为茯苓姑娘吃里扒外,那时候,茯苓姑娘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短短几句话之中,茯苓就从一个散布谣言的黑手转变为了受人胁迫的小可怜。
为了减轻茯苓身上的罪责,小纯子尽可能地将罪责往他自己身上揽,若是他自己也兜不住的,那就往愉妃身上推。总之,小纯子并不希望茯苓受到太重的惩罚。
茯苓低垂着头,看似呆呆的,可在小纯子说完这番话之后,却有一滴水珠自她的脸颊上滚落。
——傻子,她一直都把他当成傻子,当成主动送上门来让她利用的对象,他又何必这般维护她呢?
——魏嫔满嘴谎言,虽不知魏嫔究竟对这傻子说了些什么,但魏嫔的话能信吗?
——况且,这个傻子究竟知不知道,皇后一早便从她这儿得知了真相。虽说皇后基于别的考虑,暂且不准备公布这个真相,但真相终有到来的那一天。他现在为了维护她所撒下的谎,到了那时便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茯苓与小纯子的心情,翊坤宫中的几位主子娘娘自然不会关心,她们只关心与她们切身相关的利益。
皇后在听了小纯子的一番供述之后,向愉妃询问道:“对于小纯子的指控,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小纯子一派胡言,他已经被魏嫔身边儿的那名宫女给迷住、神志不清了,他的话,不足为信!”愉妃冷冷地道:“况且,既然魏嫔说她不可能指使茯苓去散播谣言的理由,是她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不信任茯苓了,那么臣妾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来自证清白?臣妾也从来没有重用过小纯子啊,若是臣妾当真要派人去做借刀杀人之事,那么臣妾又为何要派一个连臣妾自己都不信任的人去呢?”
魏嫔反唇相讥道:“你只是不像重视你身边儿的宫女一般重视小纯子罢了,但你在这之前,还是颇为信任小纯子的,若是在他身上发现了可以利用的点,你还是会选择用他的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更何况,茯苓手中有你赏赐的簪子,这支簪子,很能够说明问题。”
“茯苓从前是你身边儿的第一心腹,本宫想要跟她处好关系,故而对她出手大方,这有什么问题吗?”愉妃又道。
这时,魏嫔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愉妃一眼:“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约莫……是不信的吧?
总而言之,从小纯子选择背叛愉妃的那一刻,愉妃就已经陷入了一种极为被动的境地之中。
不管皇后是否相信魏嫔的话,但魏嫔手中有小纯子这个人证,还有簪子作为物证,看上去,魏嫔说的话,可比愉妃靠谱多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愉妃不得不花更大的力气,且在这种情况下还极有可能费力不太好。
“愉妃,你对此可有什么话想说?倘若你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接下来,你便不能再协助本宫管理六宫事务了。一个自己立身不正的管理者,是无法管好底下的人、也无法让底下的人真正服气的。本宫需要的协理者,是能够帮助本宫维持后宫秩序之人,这一点,你想必也是明白的吧?”皇后一手敲击着桌面,严肃地对愉妃道。
正好最近六格格康复了,婉嫔也能够重新腾出手来了,倘若这回愉妃没法子把自己给摘干净,那么,皇后自然就有理由将愉妃给撸下去,重新启用自己的老搭档。
至于事后,受了“委屈”和“冤枉”的愉妃注定会平反,魏嫔也迟早有一日会原形毕露……到了那时再说吧。对于皇后来说,利用现有的形式,为己方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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