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汤池沐浴

“刘大人，您看看，这模样，这身段，值多少钱？”

        “……哪来的？”

        “就南街那弄来的。”

        “碰过了吗？”

        “没有没有，就检查了下，额……摸了摸了手算吗？”

        “哼，来人，拖下去，处理了。”

        下人将那人贩子拖下去，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刘大人饶命，刘大人饶命，我真的只是摸了一下手啊，刘大人——”

        侍候在一旁的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要他说，那个人贩子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什么人都敢拐。

        “派人去通知清渊王。”刘芳右手扇了扇香炉里散出来的烟，如瘾君子一般陶醉地吸着。

        “是。”

        管家快速退下去。

        刘芳走到床前，拿出熏过香的帕子，一点点擦去魏屏额上的细汗。

        想来对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帕子滑过眉梢，轻轻地将其展开。最后停在下巴上，他隔着柔软丝滑的帕子，捏住魏屏的下巴，稍稍抬起了几分，一面欣赏，一面笑道：“还和初见时一样，不，应该说是更好看了。”

        “这样的人间绝色，只怕是一生都要命途多舛，真可怜。”

        刘芳又换了一条帕子将魏屏两只手都擦了一遍。

        敲门声响起。

        “进来。”刘芳将帕子扔到地上。

        管家弯着腰将来者请进门，一边弯腰道：“大人，王府那边来人了。”

        刘芳站起身，缓缓绕过屏风。

        “是你。”

        雨萧行了一礼，道：“王爷命我将人平安带回去。”

        平安二字微微加重。

        “人在里面，睡得很不错。”

        雨萧随即抬脚朝里面走，擦肩而过的瞬间，刘芳扬起的唇角落下。

        身后传来窸窣声，紧接着，脚步声走近，雨萧横抱着魏屏出来。

        “给你们王爷带一句话，下次若再有这种情况，我就不会把人交出去了。”

        “我会向王爷转达。”

        雨萧脚步不停，怀里的人被遮得严严实实，被他送进了马车里。

        “走小路，不要引人注目。”

        雨萧吩咐车夫道。

        马车缓缓启动，调头拐进旁边隐蔽的巷子里。小路多颠簸，尽管车夫已经尽力绕开不好的路，还是难免磕碰到石子。

        在一个剧烈的颠簸后，魏屏磕了一下头，雨萧眼疾手快，伸手挡在木板前，他撞在雨萧的掌心，晃了晃脑袋，视线才逐渐聚焦。

        “你……你是谁？”

        魏屏环顾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默默坐远了一些。

        “我叫雨萧，你被人下药昏迷了。”

        雨萧？

        “你放我下来，我，我已经没事了，自己可以走路。”

        “你要去哪？”雨萧问。

        “春止山。”

        雨萧回道：“若从这里走回去，怕是天黑了也到不了。”

        “那，那我去找沈兰烬，他就在城里。”

        雨萧愣了愣，道：“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听见雨萧这样说，魏屏便放下心来，靠在壁上，他还有些晕，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若是困了，可以靠在我肩膀上。”雨萧看了他一会儿，建议道。

        “多谢，不用了。”

        马车的空间太小，魏屏靠着睡，才闭上眼，便被震醒，再闭上眼，再被震醒，如此反复数次，他被折磨得身心俱疲，看了看雨萧，小声道，“那个……借你肩膀一用。”

        “嗯。”雨萧看他一眼，点点头。

        魏屏得了允，便安心靠在雨萧肩上，这回睡得踏实了许多，再没了被震醒的烦恼。

        雨萧则垂首注视着魏屏，静静地看了一路，看着他平稳地呼吸，白皙柔软的脸颊。

        马车停的时候，车身猛地向前一刹。

        雨萧立即伸手托住魏屏要顺势滚下来的身体。

        “嗯？到了吗？”魏屏睁眼。

        “到了。”

        雨萧先下车，魏屏跟在他后面。

        天色已近黄昏，还起了些风，吹得魏屏清醒了一些，他四处看着府里的各式花草珍宝，一面寻找沈兰烬的身影。

        沈兰烬真的在这里吗？

        “你自己进去吧。”雨萧说完，便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个漂亮的月洞门，林深幽径尽头，魏屏看见沈兰烬站在那儿，目光一寸寸亮起来，飞快地跑过去，衣摆在身后纷飞。

        “你怎么在这儿？”他抱住沈兰烬的腰身，闻着沈兰烬怀里怡人的香气。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之前忘了和你说。”沈兰烬摸了摸他的柔滑的发，眼神渐暗，“饿了吧，饭菜已经备好了，去吃一点。”

        “嗯，我好饿好饿，走不动了。”

        “那一会儿多吃一些。”沈兰烬便这样以面对面的姿势，将魏屏牢牢抱起来。

        “好！”魏屏搂住沈兰烬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头顶。

        “别抱得那么紧，看不见路了。”沈兰烬的声音从魏屏怀里传出来了。

        魏屏笑呵呵地趴在沈兰烬肩膀上，一面道，“这样呢？这样看得见吗？”

        “嗯，这样看得见。”过了会儿，沈兰烬手下用力，揉捏了一下，“别乱扭。”

        被这样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魏屏一下从头顶到脚底都熟透了，浑身冒着热气。

        半晌，他小声反驳：“我没有扭。”

        沈兰烬笑睨了眼魏屏，伸手拍了一下，特别清脆的一声，魏屏烧得脸也红了，埋在沈兰烬脖颈里，不敢抬头。

        正好走到屋子里，沈兰烬弯腰放魏屏下来，还没等魏屏走到另一个椅子上，便长臂一揽，让魏屏坐在自己腿上。

        “我要吃饭。”魏屏想下去。

        “就在这吃。”沈兰烬一手拦着魏屏的腰，另一手给魏屏夹菜。

        冒着香油的鸡肉块在眼前，魏屏没跟沈兰烬争，飞速地将肉吃进嘴里，幸福地眯起眼睛，道：“还要。”

        他不挑食，沈兰烬夹的什么他便吃什么。

        等肚子吃的圆鼓鼓了，魏屏还有些感叹，沈兰烬夹菜可真稳，一次都没有掉过。

        “我吃饱了，你快吃吧。”他道。

        “我吃过了，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还有些饿。”

        “啊，那你快吃。”魏屏向四周张望。

        沈兰烬笑而不语，拿出帕子不紧不慢地给魏屏擦嘴，道：“找什么呢？”

        “有没有纸笔，我想给师父写封信，告诉他我发生了什么，让他安心一些。”

        “这个你不必担心，找到你的时候，我已经遣人告诉你师父了。”

        魏屏舒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沈兰烬握住他的手腕，指腹在他的脉搏上摩挲，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嘶……沈兰烬的手为什么变得有些烫，魏屏试着抽了一下手，没有抽动，抬眸看向沈兰烬，道：“我，我……”

        “嗯？”

        “我想，我想沐浴。”魏屏绞尽脑汁，终于想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非常符合逻辑的逃脱理由。

        沈兰烬轻笑了一下，昏黄的光线下，双眼微微发亮，他盯着魏屏，直到魏屏有些紧张时，才道，“好啊，这边正好有个汤池，一会儿你去那里沐浴。”

        汤池？

        魏屏有些迫不及待，兴奋地道：“我现在就要去，你先吃着。”他没有忘了沈兰烬还饿着。

        “好。”

        汤池是在一个露天庭院里，四周被装饰清雅的回廊围着。庭院里还种了几颗海棠，更有几枝横在汤池上方，影影绰绰，风一吹过，便有许多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乳白的雾气游荡在汤池上方，魏屏穿着中衣走到汤池旁边，刚要下水时，想到了沈兰烬和他说，泡汤池不需要穿衣裳，因此他将中衣脱下来，放在汤池边的石头上。

        踩着光滑的玉阶，一步步走入温热的水中，水刚好到他胸口，起初他还有一些羞涩，但泡了一会儿便放开了。此处只有他一个人，汤池又有些大，他便踩着水四处摸索。

        “玩得开心吗？”

        正在吹花瓣的魏屏身体一顿，转过身，谁知竟直接对上沈兰烬的目光。他猛地一惊，向后猛地倒退几步，将自己藏在水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水面上。

        “你，你怎么来了？”

        “沐浴。”沈兰烬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我，反正我们不能一起。”

        “为何？我们皆是男子。”沈兰烬上前一步道。

        对啊，他们都是男子，魏屏想，看见沈兰烬走近，他脸红地道：“可你之前亲了我，亲了，就不一样。”

        “嗯，你说的没有错。”

        沈兰烬步步逼近。

        魏屏步步倒退，被逼到了石头前，无路可走，话也说不利索了：“你，你，我，我沐浴完了，我要走了。”

        沈兰烬突然伸手抵在石头上，双臂像牢笼将他困在其中，道：“我还沐浴完，而且，我还饿着。”

        “那我们上去吃点。”

        魏屏立即接过话。

        沈兰烬没有说话，只是更逼近了一些。如此近的距离，气氛越发逼仄，魏屏想将自己缩小一些，或者……干脆化成花瓣随着池水流走。

        然而现实身后是石头，身前的人又推不开。

        水面上方的炽雾仿佛有如实质，顺着魏屏的肌肤纹理，一寸寸缓慢游走。

        实在没有忍住，他喊了一声沈兰烬的名字。

        棠花落，水波兴。

        沈兰烬含糊地应了一声，垂首在魏屏眉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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