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十六、凌空虚渡

“并不是为了追赶进度！”到了现在达洛苏依然嘴硬，“我只是觉得要那么多桥墩没什么用处，会影响大桥的美观罢了。”

“哦。原来如此。杉卜吉，就算达洛苏大师少调制了两个桥墩，这座大桥还是很坚固，也很美观。这么一来，你就没话说了吧。”马克西姆转过头来对卜吉说道。

“事实恰恰相反。”卜吉来到大石头的旁边，指着设计图说道：“如果有七个桥墩，那么大桥的整体就会稳定许多。可是现在只有五个桥墩，而内城一侧的河岸又高，引桥建得太长，所以在最靠近这一侧的桥墩和河岸之间，一定要加上一个固定设施，否则桥墩会因为受力不均而断裂。”

马克西姆认真的听着。达洛苏紧闭嘴唇，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他想抓住卜吉的漏洞，痛快的给予反击。可惜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连卜吉具体是想说什么都没搞清楚。

“达洛苏大师不愧是精明的高手。他只用了几条钢筋就简单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说到这里卜吉轻咳了一下，“但就是这个用来加固的简单设施，成了他这场调制的最大败笔！”

“哈哈哈！”达洛苏神经质地仰面大笑，“实在是荒谬！绿毛小畜生，你凭什么说这是我设计的败笔？”

马克西姆也莫名其妙的看向卜吉，他丝毫看不出这几根钢筋有任何失误之处。

“表面上看，的确看不出什么。”卜吉抓过达洛苏的设计图，掏出铅笔在上面画着，“但实际上，仅凭这几根钢筋是无法承受那样巨大压力的。所以在这些钢筋的后面，也就是河岸的内部，应该有这样的结构才行。”

他飞快的在图纸上画着。马克西姆、法奈和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钢筋在进入河岸内部以后，立刻分出很多枝叉，形成密密麻麻的网状结构。

“只有这样，才能完美的固定住桥墩和引桥。”卜吉说完，收起了铅笔。

“哦！”众人发出惊讶的声音，一齐看向达洛苏。

“当然是这样。不过小子，你还是太嫩了。难道你认为我达洛苏作为炼金术师公会的特级执事，连这么点小事都想不到吗？”达洛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以为网状结构就可以完全固定住整个大桥了吗？你知道这桥墩要承受多少压力吗？”他认为已经完全看穿了卜吉的心思，也掏出铅笔，亢奋地在纸上画着，“什么狗屁的网状结构！老人家我调制的可是实心的钢板！只要在河岸下面加入这么大面积的一块钢板，那就相当于又架起一个桥墩，而且耗时不到原来的一半呢！这可是只有我这样的特级炼金术师才能做到的无上神通！”

他趾高气扬地说着，满以为这番话说完，卜吉一定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他洋洋得意的环视四周，直到他忽然发现所有人几乎都用气愤的目光看着他，这才收起笑容。

“怎，怎么了？”他不解地看向马克西姆。

“达洛苏，你一定忘了什么事情吧？”马克西姆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显然十分生气。

“没有啊？我忘记了什么？”达洛苏抓起设计图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没发现任何问题。

“如果想不起来，建议你到河边去看看。”马克西姆用手指了指写着比试胜负条件的黑板。

“有什么可看的，我都可以背下来。”达洛苏气哼哼的说道：“第一条，不许破坏两侧岸边的花草树木……”

“嗯，你是怎么做的呢。”马克西姆的耐心快要被耗光了。

“我做什么了？”达洛苏依然浑然不觉自己错在何处。

“好吧，让我来告诉你。真不知道为什么你居然毫无悔意。”马克西姆起身上马，带着人上了邦撒之前建起的那座桥。尽管这座桥完全是木制的，但走在上面丝毫没有晃动的感觉。从桥上向下看去，夕阳下雅思敏河两岸美景尽收眼底。

“真是座很棒的桥，可惜未能抓住人心。”马克西姆评论着缓缓走了过去。跟在身后的邦撒工房诸人皆是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邦撒的螺旋形引桥下去，马克西姆并未继续走上铁桥的引桥，而是沿着河滩径直朝着女神花园走去，一直来到达洛苏刚才和卜吉议论过的那个固定装置附近。这条路距离不短，很多没骑马的人想知道结果，只能跟在后面连跑带颠，气喘吁吁。

马克西姆跳下马来到一棵不算太粗壮的樱花树旁边，伸出食指用骨节轻轻扣了扣树干，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他命令身后的侍卫们用铁锹挖开树下的泥土。很快树根露了出来。

达洛苏起初默默地看着，但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变得煞白，颤抖着声音连连摆手说道：“别挖了，老夫认输便是。”

可惜话说的已经晚了。侍卫们并没挖掘很深，樱花树忽然猛地倾斜下来，紧跟着哗啦一声重重倒在地上，细小的枯枝散落一地。

刚才还有些没明白的人此时都看清楚了：樱树的主根已经断裂，细小的须根多数也已断掉，只留下浅浅的一段还埋在地下。怪不得只是稍经挖掘便倒下了。

“你的那个固定装置完全破坏了这一带树木的根系。到了明年春天，这片地方恐怕是看不到樱花了。”马克西姆痛心地对达洛苏说。

卜吉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炼金术师公会中人进行这样的调制并不出乎意料。因为他们从来都把一切事物当做素材看待，做起事来百无禁忌。

“一味不知敬畏而去粗鲁行事，结果真是可怕啊。”法奈低声说道。

“达洛苏，”马克西姆的声音冰冷：“你损坏了岸边献给神明的这些樱花树。按照汤普森城的规矩，随意破坏这些樱花树的人，杀无赦！”

听了这话就连卜吉也瞪起了眼睛。之前他听说不许破坏花草树木的时候，只认为这出自精灵们喜欢自然的天性，根本没想到其中还包含了对神明的敬意。他不禁有些担心：达洛苏的做法的确不妥，但若是因为一场调制比试就丢了脑袋，真是令人惋惜。

“不过因为你是我雇来的人，主要的责任其实在我。”马克西姆仰天长叹，“我自会到神前面壁思过。至于达洛苏，你被驱逐了，请立刻离开这座城和我的领地！不仅仅是你，还有的你工房的人，今生都不许再进入汤普森城！”

马克西姆是汤普森城的继承人，自从老城主卧病在床，他的话在这里就是最高命令。许多侍卫一拥而上，包围了达洛苏等人。

“你忘记了我是代表谁来到这里的么！”达洛苏知道马克西姆只是借题发挥想赶自己走。仗着背后的势力，他不信马克西姆真的敢杀了自己。

“无论是谁，也不能对神明不敬！”马克西姆用力挥下手，“带走！”

“你会后悔的！”达洛苏对马克西姆吼完，又用手指着卜吉说道：“下贱的半精灵，你没有资格嘲笑我！就凭你能调制出符合条件的桥么？况且就算你胜出并且去了哈农城，也无法胜过那位大人，那可是神明看中的人！”

卜吉没有理会他。

“带走！”马克西姆一声令下，达洛苏等人被精灵战士押解着朝城门方向走去，他不甘心的吼叫声渐行渐远。

“大人，既然达洛苏失败，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胜出了呢。”马克西姆刚跳下马在椅子上坐好，刚才还面如死灰的邦撒立刻满面笑容地上前询问。

马克西姆掸了掸手套上的尘土，道：“如果只剩下你一个工房，自然是你获胜了。”

听了这话邦撒和他身后的莫罗等人欣喜若狂，哪知马克西姆又说：“可是现在还有一个工房没有调制呢。”

“……你指的是，杉卜吉？”邦撒不屑道：“只有两个人，估计连素材都凑不够吧。你不会是想等上个十天半月，再让他们调制？那对于我们来说可是相当不公平的。比赛的时间怎么也得有个限度吧。”

于是马克西姆转向卜吉：“按照邦撒大师的意见，我以为你们最好在明天中午之前开始调制，如何呢？”

这话已经是在给卜吉创造最宽裕的条件了。马克西姆希望卜吉至少能在这段时间之内凑齐充足的人手。达洛苏一伙刚刚被驱逐，那些投靠到他手下的炼金术师群龙无首，若此时有人雇佣，定会欣然加入。

哪知卜吉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调制。”

“现在？”邦撒失笑道：“难道你忘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距离日落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啊。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在月光下欣赏你七零八落的炼成品吧。”

当然在他的心底还有件事没有说出来。如今的河面已经被他和邦撒的两座桥给占满，卜吉就算想建桥也没有位置了。

“不会的。”卜吉仿佛没听出邦撒的讥讽，“马克西姆殿下，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尽管马克西姆对卜吉抱有希望，但也不敢轻易相信他能在日落前的一个小时之内调制出一座跨越两岸的桥梁来。达洛苏工房有一百多人，还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而邦撒的工房因为人数较少，用时则更长。暂且不论调制的时间长短，运送、投放素材也需要大量的精力和体力。只凭两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真的能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

他们找了其他帮手么。马克西姆朝人群后面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像是帮忙的人出现。

“我可以开始了吗？”卜吉等了许久不见回答，只好又问了一次。

“开始吧。”马克西姆眯起了眼睛。他倒想要看看这个绿头发的半精灵青年如何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两岸围观的上万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了卜吉和法奈两个人的身上。

士兵们分开一条路，他们俩一前一后来到河边。法奈有些紧张地说道：“真要那么做？”

“是的。按照我说的去做，没事的。没时间画图纸，真是委屈你了。”卜吉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心念一转催动体内的魔法阵，淡蓝色的具现化晶层渐渐浮现。

法奈向前迈步，站到了那块蓝色的晶层上，紧跟着第二块晶层在她前方出现。当她来到第二块晶层之上，此前落脚的那块晶层便消失不见，而第三块晶层又出现在她的前方。

开始的时候围观的人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也没注意到法奈脚下的晶层。直到她完全离开河岸来到河面上空，岸边才爆发出阵阵潮水般的惊叹声。

“她在飞呢！”

“是，是啊……人怎么可能凭空飞起来。”

“不，那不是飞啊！她明明是在走，凌空在走！”

“那女孩是魔法师吧？”

人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但谁都猜不到法奈是怎样在空中走着前进的。马克西姆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长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比达罗尔、莫罗等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只有邦撒还在旁边瞪着眼睛不服气的嘟囔着：“就算有点能耐又怎样？这可是炼金术的比试！”

这是炼金术，还是魔法？抑或是什么邪法？在一片哗然中法奈已来到河面当心。她伸手一抓，一个比她身体还大的巨型炼金釜出现在空中，紧跟着摘下挎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炼金釜里面。

“用炼金釜调制大桥？她不是在搞笑吧？”邦撒指着河面上的法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诶？你们为什么不笑？”

他这才注意到身边的马克西姆没有笑，古洛凯尔也没有笑，就连莫罗也没有笑。好像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法奈的调制。

“那么个小孩子，就凭她……”他的眼神暗淡下去，不再做声了。

渐渐地，大量的白色烟雾从法奈面前的炼金釜之中滚滚而出。那些雾气逐渐笼罩了达洛苏调制的钢铁大桥。不少人看出法奈恐怕要将这座铁桥当做素材了。但竟无一人对此提出异议。

“雷顿！”法奈一声呼喝，火红的骏马跃入炼金釜之中。很快大桥的影子渐渐消失了。

“一定要成功啊。”卜吉的额头上汗水涔涔。雷顿的等级虽高，但毕竟只有法奈一个人和一只玛娜在进行调制，炼成率并没达到特别高的地步。如果法奈在这一步失败的话，他后面的调制也就无法继续了。

“快看，哦！”

人群再次爆发出惊叹声。白烟在空中几度变换形状，最终化为一块足有五米厚，上千平米见方的一块硕大铁板。调制出这块铁板之后，法奈好像用完了所有力气，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抓住炼金釜才没有从晶层上摔下去。

空中的铁板被调制出以后，好像因为法奈的虚弱而失去了控制，猛地向河中坠落。

“哇！大事不好了。”围观的人群纷纷后退，害怕如此庞然大物落入河中溅起的水花落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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