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幼稚的谎言

这是学校附近一家相对来说比较高档的餐厅，平日里学生们如若想改善伙食，大多是去食堂楼上的小餐厅，抑或是附近的西餐厅、日料等。这家店装潢精致，从外看便显得价格不菲，普通学生一般不会光临。

        餐厅内光线昏暗，摇曳的烛火透露出丝丝暧昧，钢琴曲缓慢悠扬，在餐厅回荡，这里尽是一些打扮入时的青年人，面对面享受着二人世界。林语珊觉得微微有些别扭，这样的地方于她也是很不习惯的。

        她心里急躁，脚却像长了铅，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缓慢，她强迫自己迈开步子。终于来到二楼，一位服务生便上前询问招呼。

        顺着服务生引导的方向看去，林语珊的心抽紧了――她最想看到的人，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正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

        “你们干嘛啊，干嘛纠缠我女朋友？”“好了，没事了。”

        “我叫陈慕涵，上高二！你呢？”“就这么决定了，我们都报考广海文化大学，我先考上去探探路，然后等你过来！”

        “珊珊，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很幸福……”

        回忆一股脑涌上心头，比上次突然重逢来得还要强烈，令林语珊感到一阵眩晕。

        “嗨！”陈慕涵柔声打招呼，将林语珊拉回当下。

        林语珊慢慢地走到陈慕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陈慕涵没有回避林语珊的目光，反而露出礼貌的笑容，“珊珊，坐……”陈慕涵道。这笑容令林语珊恼火。

        “你过去从没和我说过，你有个孪生弟弟。”林语珊冷冷地说。适才，听到这件事时林语珊极为震惊，震惊到几乎来不及仔细考虑和消化这件事，这么大的事情，陈慕涵竟然对自己从未提起，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对不起……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陈慕涵难得诚恳地说。

        这是林语珊想要的答案，对，他没和自己说，是因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怎么可能呢？面前的这个人，说谎像吃饭一样简单，一定不能相信……

        “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陈慕涵的眼光仿佛能看透林语珊的心事，反过来，林语珊的目光也同样犀利，两人在某种程度上有着相似之处：都能深深地看到一个人的内在。

        “不管怎么说，这和我都没关系。”林语珊保持着冷漠。

        “你要来点儿什么？”陈慕涵没管她，自顾自地拿起菜单。“牛排？海鲜？还是先来一杯咖啡？”

        林语珊环顾着周围，花纹雅致的桌布上置着一个长圆形的窄口花瓶，花瓶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两朵娇艳的玫瑰上沾有水滴，插在花瓶里。店内贴着讲究的贴纸，挂着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油画，一盏豪华的大吊灯格外引人注目。她对陈慕涵耸耸肩道：“这地方根本不是我们能消费得起得吧。”

        “你别在乎，都交给我吧。”陈慕涵微微一笑。

        那一瞬间，往事又与当下重叠。

        那年暑假，陈慕涵曾带林语珊来到一家小镇最豪华的餐厅。同样是精致的装潢，浪漫的氛围，不一样的，只是那时的两个年轻人更加无忧无虑，未见心中的哀愁写在脸上。

        “这……这里太贵了吧……”当时，林语珊一边翻着菜单，一边犹豫踯躅。

        “你别在乎，都交给我吧！我当然要带你来最好的餐厅！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世上最高级的餐厅！”陈慕涵微微一笑。

        即使把身上所有钱都花光，在他想要花这份钱时，仍旧能一掷千金，毫不犹豫。林语珊对陈慕涵这一点十分清楚，可是，如果当年他的一掷千金换来的是她心动快乐的一晚，那此时此刻呢？这豪华的餐厅，这优美的音乐，又能换来什么呢？

        “就要一杯咖啡好了。陈慕涵，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林语珊有些焦躁，她搞不清楚陈慕涵到底想要做什么。

        “珊珊，上次见面太匆忙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你最近好吗？”陈慕涵用极平常的语气，宛若淡淡地聊天般，悠然开口，仿佛将林语珊的“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句话当作空气。

        林语珊心中十分恼火，她最恨陈慕涵脸上那副无所谓的神情，明明是如此令人觉得尴尬、窘迫、矛盾的会面，他却要搞得那么云淡风轻，仿佛别人心中的不安、紧张都是浮云，仿佛别人都是傻子一样！

        “我当然很好，一直都好。陈慕涵，你找我来是要纯聊天的吗？那对不起，我没时间奉陪，现在是期末，大家的时间都很紧张……”林语珊咬着嘴唇，回避着陈慕涵的视线，狠狠道。

        “你明明就不擅长说这种话，干嘛要逼自己说呢？”又是那轻佻却温柔的语气，又是那种仿佛看穿了一切的自信。

        “我是说真的，陈慕涵，老实说，我不想看到你，原因你当然知道为什么。如果你真的想和我聊天，那我就问问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珊珊，在你面前我没有隐瞒，你问吧，我都保证如实回答你。”

        当时，你为什么连说一声都没有，就不辞而别？那时，你又是为了什么而离开？你曾经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我？……曾经无数次翻涌在脑海中的问题，此时却如鲠在喉，每一个问题问出来都仿佛那么幼稚，那么没有意义。林语珊是那么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可是此时了解真相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林语珊站起身来，肩膀微微颤抖着：“我告诉你，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千言万语，竟化作这样一句幼稚的谎言？只是为了让他心里能有一点点波澜，打破他脸上一直以来的悠然自得，宁可说这种一下就会被拆穿的谎？

        从刚刚一进来，林语珊就为陈慕涵脸上挂着的虚伪的笑容所愤怒，所恼火，她一定要让那无懈可击的自信有那么一点点破绽……

        果然，陈慕涵一直泰然自若的神情消失了，在那一刻，他的嘴角有着些许抽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仿佛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像，顷刻间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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