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恍若隔世

上一次和萧琦学长联系，是和陈时宇约好一起返校的日子，也是秦姨突发急病入院的日子，相隔其实并没多久，楚佳桃却恍惚有隔世之感。

        在这短短的几天，好像有很多东西发生了变化：秦姨的生病和离世带给楚佳桃的生活巨大的改变，给她的心境也带来了不少的转换。在过去的18年中，楚佳桃家中的大部分家务活都由秦姨承担，点点滴滴的日常小事早已深深地浸透到楚佳桃和母亲的每一天，日复一日地影响着她们的生活习惯。秦姨在的日子里，家中一切运转得井井有条，房子仿佛形成了自己的生命力，以令人舒适的步调包容着在其中生活的每一个人，规律地迎接着每天的清晨和夜晚。对曾智楠来说，秦姨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使她从繁琐无穷尽的家务中解脱出来，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进而取得了今日的成就;对楚佳桃来说，秦姨的存在令她感到安心，叫她得以从自己最不擅长的事情中逃离出来，舒适地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尽情地读书和做白日梦。虽然平日里曾智楠和楚佳桃都不曾忘了感激秦姨的辛勤劳作，但她的忽然离开仍旧令她们母女俩强烈地意识到有人帮她们承担家务、管理家庭日常琐事对于她们二人而言多么重要。自从秦姨住进了医院，最令她们切身体会到的就是生活的辛苦程度直线上升，习惯被照顾得细致周到的二人突然事事都要自己顾忌，这使得她们用最现实的方式感受到自己过去对秦姨的依赖，以及失去一个重要支持者是多么令人难过。至于心境上的转换，之前已经提及不少，有些东西是直接而强烈的情感上的冲击，有些则是现实生活的改变带来的波及。楚佳桃承受着这种改变，努力适应着这种改变，同时觉得相当疲惫。

        因为她自身的变化，她对自己的爱情的态度其实也间接地发生着微妙的改变，只是目前楚佳桃还没有察觉。

        她试着让自己比过去更加理性地对待自己的感情，而不是总是一下子就陷入茫然无措的状态。此时，她看着萧琦的来电，犹豫着要不要接听。

        如果是关系到他家里的事，他应该会联系她的母亲，而不是她。他和她自己都应该保持这种自觉，毕竟他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他们目前没有发展感情的可能……过去，她总是顺应着自己当时的感觉行事，结果却总是将自己的感情陷入暧昧、混乱的状态。她知道自己或许对萧琦学长怀有些许好感，或者可以说是比好感更加强烈的东西……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当时已经选择了陈时宇。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有许多机会和陈时宇说分开，但她都没有那样做。时间拖得越久，她越觉得自己难以做出分手的决定。既然如此，她就应该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付相应的责任。如果她继续和萧琦学长联系下去，心中对他的幻想势必会越来越强烈，最终也许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她真的愿意这样做吗？

        那天，陈时宇见到自己和萧琦学长通电话，他那愤怒而伤心的神情还印在楚佳桃脑海里，她不愿意再看到那样的他。

        可是，她并没有和萧琦学长到不能见面、不能说话的地步，如果突然隔断一切联系，会不会反而显得十分奇怪？再者，如果他真的有事找自己，错过这个电话会不会让自己日后内疚？在楚佳桃纠结的时间里，电话一直执着地想着，楚佳桃终于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无视它对她的呼唤，决定还是先接听一下，看看萧琦学长有什么事。

        “喂？萧琦学长？有什么事吗？”楚佳桃试着用一种礼貌而略带疏远的语气。

        萧琦突然急着找楚佳桃的缘由，要从这两天他的姑姑和伯伯到医院来说起。

        那日，李医生没能将自己和曾律师过往的故事讲完，他戛然而止，是因为听到病房门口的脚步声。他对那两位脾气急躁、性格鲜明的病患家属印象深刻，他们的登场一向是风风火火，从不在意住院部对安静环境的需求，不仅很少注意压低自己的嗓门，脚步声亦是从很远的地方便能听见，因而很有识别度。

        那天，两人心急火燎地来到萧琦奶奶病房门口，因为之前走得太快而气喘吁吁，不得不现在门口调整呼吸。他们一来，萧琦和奶奶都进入一种紧绷的状态，他们上午刚刚离开，还说“改日再来看您”这样的话，下午又突然折返。事前没有打电话告知萧琦，亦没给老人带什么东西，两人神态焦躁，看起来心神不宁，很难不令人觉得可疑。尤其是最近考虑自己写一份伪造遗嘱的奶奶，更是对他们的到来多了一分警觉。

        他们之前给老人请的护工，自中午外出吃午饭后就没有回来。由于萧琦正好打算在下午和奶奶提及修改遗嘱的事情，李医生又刚好来与他们商量此事，那位护工不在反而给萧琦提供了方便。但此时忽然见到姑姑和伯伯，萧琦才忽然想起那位护工的存在，没有想太多，他开口对萧茹说：“姑姑，上午您找的那位护工大姐不知道去哪儿了，您看到她了吗？”

        原来，萧寒和萧茹离开后，想到萧琦可能去广海市寻求了律师的帮助，他们二人也火速找到了一位律师，听了那位律师提供的信息，萧茹心中暗暗打起了盘算。

        为母亲请护工，一方面是出于前几日母亲抢救、进ICU时，他们心中确实曾经感受到紧张、焦急，另一方面是希望自己能借由取悦母亲叫她改变态度，为了争取更多的遗产。出于心中对母亲残存的感情，又出于他们对遗产的那份迫切渴求，这是当时他们的情感天平权衡的结果，但当他们听说母亲有可能借由修改遗嘱，大幅度降低他们获得的遗产份额，他们便立即改变了态度。

        这是出于一种很难说出口的动机，他们内心深处在拼命挣扎，有一个黑色的念头已经悄然浮现，他们希望母亲不再有机会修改那份遗嘱……但他们不能真的做什么，他们甚至没办法对这种期望坦诚，但他们至少可以撤去原本对母亲付出的那点儿仅有的关心……

        请护工的钱是萧茹出的，她当然有权利再将她辞退。这也是一整个下午萧琦和奶奶都获得了安心听李医生讲述往事的时间的原因。如果萧茹不再希望母亲能够长寿，那么她也不必再出更多的钱维持她的生病。仅仅从这一点说，萧茹又能因此印证将金钱握在手里的好处。

        “啊，对了，忘了和你说了，她后来和我说家里忽然出了点儿事，暂时不能干了。”萧茹干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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