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第二天下班后，林森接上纪明月直接到了医院，刚走进病房，看到林湛正把勺子伸到郝碧云嘴边，但郝碧云紧闭着唇，头侧向一边。

        纪明月把包递给林森，走上前，“大哥，我来吧。”

        郝碧云听到纪明月的声音，把脸转过来，“明月，你来了。”

        林湛把碗给了纪明月，“那你来喂吧。”他让出自己的位置，站在一旁，林森轻咳了一声，林湛跟着他走出病房，去了吸烟区。

        “大嫂怎么样？”

        “医生说伤口恢复需要一个月，输血后，身体没什么大碍，多补补，少走动。明天可以出院了，陆医生会定期来家里换药。”

        林森点了点头，吸了一口薄荷烟，脑子清醒了不少：“她还是没说为什么？”

        “这两天一直不肯说话，我是拿她没办法了，碧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林湛说着话，脑子快速思考，郝碧云的表现十分异常，算得上是结婚以来，他们之间最大的冷战。

        “回家了，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

        林湛没再回应，转而问：“公司那边还好吧？”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卢露完全可以处理。”林森指尖的烟移到了唇间，轻声喊：“大哥。”

        林湛看向他，烟雾让他的脸有一些不清晰，“怎么了？”

        林森晃了晃烟，过了二三十秒才说：“没什么。”他把烟熄了，丢在垃圾桶里，“明天我跟你一起来接大嫂出院吧。”

        “不用，我们白天出院，你还是在公司吧，晚上回家吃晚饭。”

        林森想了想，“好，我带小月回来吃饭。”

        回到病房的时候，郝碧云已经喝完了整碗粥，但一见到林湛，原本嘴角的一丝笑容瞬间消失了，林湛当然看见了，他走过去，把碗放回保温袋里，“胃口不错。”

        郝碧云没有回应，而是拉着纪明月的手，“医生说我没事了，明天就能出院了，你不用记挂我。”

        “我明天来接你。”

        “不用，你们忙自己的。”

        林森走过来，手搭在纪明月肩膀上，“我和大哥说好了，明天我们回家吃完饭。”

        郝碧云冲林森挥了挥手，“快带小月去吃饭，这都快七点了，别饿着了。”

        林森牵着纪明月起身：“好，那我们先走，别影响大嫂休息。”他转向林湛，“好好照顾大嫂。”

        林湛“唔”了一声。

        他们出了病房，回到停车场，不等林森问，纪明月便说：“大嫂不是因为大哥出轨，她相信大哥没有跟其他女人有不正当关系。”

        林森一顿，“那是因为什么？”

        “大嫂不肯说，她只说无法和大哥相处下去了。”纪明月仰起头，吐出了几个字：“大嫂说想离婚。”

        “离婚？”林森大吃一惊。

        郝碧云初嫁林家时，还是一个温婉大方的女孩，现在变成了病床上失去光辉的人，林森疑惑起来，这座林宅像是一座会吃人的宅子，纪明月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吗？

        但离婚这件事，在这座吃人的宅子里是不被允许的，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永远离开林宅，那就是——死亡，谁能够想象？

        他打算等郝碧云身体恢复后，亲自去跟她谈一谈。

        第二日·林宅

        郝碧云因为不能拿筷子，便没有下床，林湛端着碗上去了，很快又端着只少了一点点饭菜的碗下来了，“还吃不下很多。”

        林老太嗫嚅了几下，蹦出一句：“嫁过来多少年了，还在摆大小姐架子。”

        林森筷子一顿，朝她望去，林老太缩着肩膀喝汤，没再开口说一个字。

        纪明月也有一点受不了这种氛围，匆匆吃完饭，丢下一句“我陪大嫂聊聊天”，就往楼上跑。林森吃完饭，经过林湛的卧室，听到里面传来纪明月的笑声。

        “大嫂，你还逗我开心呐！不然这样吧，周末我们去海边玩玩，好不好？”纪明月坐在床沿，轻轻握着郝碧云那只受伤的手，她记得郝碧云很喜欢海边别墅的。

        郝碧云被逗笑了：“明月，这可是冬天，去海边多冷啊！”

        纪明月憨厚一笑：“也是。”

        郝碧云垂头望着手上雪白的纱布，“明月，谢谢你。这次如果不是你，我和小波小澜，和我的父母就阴阳相隔了，那他们怎么可能受得了，尤其是我父母，年纪大了……”

        说着说着，郝碧云的眼眶就湿了。

        纪明月抽出纸巾，给郝碧云擦眼泪：“大嫂，所以以后别伤害自己好吗？”

        郝碧云抹了抹泪，“我想通了，我不会再做傻事，而且割腕真的太难受了，就像是赤身裸体地行走在冰川里，太冷了！太痛了！我不会再那么傻了，真的。”

        “大嫂，你这样想就好了，先把身体养好，再和大哥好好聊聊，好不好？”

        郝碧云知道纪明月是在说离婚的事情，点了点头，“好。”

        她的确要和林湛好好地谈，谈离婚的事情。

        林森一直靠在门口的墙上，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他敲了敲门，“大嫂，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小森。”

        林森打开门后，走进去，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他不知道纪明月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勇气冲到满是血的浴室救下郝碧云。

        他忍着不适走到床边，“大嫂，好些了吗？”

        郝碧云晃了晃受伤的手，笑道：“好多了，就是吃饭还没什么胃口。”

        林森发现她的精神状态确实比在医院好，便忍不住问，“大嫂，你想和大哥离婚吗？”

        郝碧云迟疑了两秒钟，才说：“这件事，你大哥不知道。我想等伤好了，再跟他谈。”

        “那小波小澜怎么办？”

        “我要带走他们。”

        “什么，那大哥怎么可能同意，我妈……怎么可能同意？”

        “我不管”，郝碧云低下头，捏着手里沾着泪水的纸巾：“你大哥不同意也得同意，我不能让小波小澜，在这样的环境成长。”

        “大嫂，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森靠近了一步，他知道郝碧云发现的东西，绝对比出轨要严重百倍。

        “小森，明月。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们在自己的家，我是说云河左岸，过好自己的生活，少回来这里，反正……我和你的大哥，已经走到头了。他若不同意，我有的是时间和他耗下去。可是，我最不想牵连的是……你们，明白吗？”

        说到这里，林森仿佛悟到了什么，他也不再勉强对方说出真相，郝碧云是个成年人，她做的决定又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好，那你好好养身体，我们有时间再来看你。”林森伸出手，牵着纪明月，“小月，我们回去吧，别影响大嫂休息。”

        纪明月乖乖地跟着林森出了门，关上了房门，他们下了楼，林湛不在，林老太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林森走到沙发边，对林老太说：“妈，我们先回了，过两天再来。”

        林老太斜倪了一眼纪明月，“你大嫂和你说什么了？”

        纪明月刚想回答，被林森抢先一步：“她什么也没说，很累，需要多休息，你们不要再刺激她了。”

        林老太抬起眼睛，“我刺激她？她说的？”

        “她没说，我只是提个建议。”林森转身拉着纪明月往门口走，纪明月回头说，“妈，我先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回到云河左岸后，林森累了，每次从林宅回来就像是肩膀上扛着两个沉重的担子，又累又乏。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捏鼻梁。

        纪明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站在沙发后面，手指捏住了他的肩膀：“这个星期，累到了吧？明天周末，可以好好休息。”

        纪明月手握成拳，在林森的肩颈上轻轻捶了起来。

        林森享受地扬起唇：“可以重一点。”

        “好嘞！客官。”

        林森大笑了一声，感觉疲累消失了一大半，过了一会，他拿起肩上的手，“看看，都捶红了，来，轮到你了。”

        他把纪明月拉到怀里，大手在她的肩膀、手臂上轻柔地捏了起来，“这几天你也辛苦了。”

        “好痒、好痒……”纪明月缩在他的怀里笑了起来。

        林森的手移到了纪明月的背部，因为这两个月一周三次的游泳，有了一点背阔肌，他哑着嗓子问：“明月，洗澡吗？”

        纪明月歪着头答应，“好。”

        林森抱着她走进浴室，帮她把衣服脱了，在流水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纪明月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但还是坚持地站在淋浴头下。

        林森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肩上，白皙的锁骨上，浴室蒸腾起温热的雾气，林森抱着明月回到卧室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他忘记自己是不是曾说过，和她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放松。

        “林先生，我困了。”

        “乖，晚安。”林森帮纪明月捏好被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几秒钟，纪明月就睡着了。

        林森笑了笑，细细观察她的睡颜，心都要化了，这间卧室是远离林宅的一座温暖的避风港，将他的心牢牢地锁在这里。

        他们已经在客厅浴室洗了一个星期澡，林森觉得这样不行，特意请人把主卧的浴室倒腾了一番。

        “来，进来。”林森牵着纪明月的手，纪明月躲在他的身后，探了探头。林森拉开推拉门，纪明月看了一眼，瞬间站直了。

        这简直是像是童话里的梦幻小屋，原来的白色瓷砖全部变成了粉色背景，墙上雕刻着大片云朵，五彩纷缤的花，绿色的树，还有一座童话般的粉色城堡。

        城堡门口站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旁边有一行英文：youareallihad

        三面粉色墙壁，把浴缸包围起来，其中一面墙的墙面也刻着字：

        talkingtotheoyou

        “林先生，你设计的吗？”

        “喜欢吗？”

        纪明月冲了进去，“好喜欢啊，我现在就要泡澡！”

        “我陪你。”林森走进去，拿起浴缸的手龙头，将浴缸冲洗了一遍，再将塞子塞好，开始放温水。

        纪明月还在一旁欣赏墙面，她把音响点开，一段欢快的《菊次郎的夏天》流淌出来，纪明月的手指在空中欢快地弹了起来。

        水放得差不多的时候，林森把纪明月拉回浴缸边，“来，脱衣服。”

        “林先生，我——”

        “还害羞吗？”林森笑了笑，指着左边方向，“每天在隔壁浴室，我们不都是这么洗的吗？”

        纪明月想了想，“这里不一样，那你先闭上眼睛。”

        “好，我闭上眼睛。”

        纪明月快速脱完衣服，跳进温热的水里。

        ——哗啦！

        浴缸里的水溅得满地都是，包括林森身上，纪明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林森睁开眼，摸了摸脸上的水珠，又看向湿了的衣服，看样子，想不现在洗都不行了，他望着浴缸里的人，“不邀请我吗？”

        纪明月快速打了一点泡沫，抹在自己身上，脑海里闪过以前和林森在浴缸里的情形，脸色变得血红，低声说，“进来吧，林先生。”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林森将头低到她的嘴边，不等纪她回复，便贴上了她的唇，他半跪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双手捧着纪明月的脸，温柔地吻她，像是怕把她碰碎了。

        纪明月双手紧紧握着浴缸边缘，睁开眼时发现脖子上多了那串黑曜石项链，“咦，洗澡能戴吗？”

        “不管它。”林森捧着她的脸，继续吻她，还用诱人的声音蛊惑道：“小月，帮我……”

        纪明月的手伸到林森的胸前，颤抖地解他的扣子。

        “小月，你解扣子的能力，还是没有进步”，林森单手迅速解掉扣子，将衣服一拉，赤/裸的上身露了出来，他凑到纪明月身前，“小月，我进来了。”

        纪明月红着脸喘息：“林先生，水好烫。”

        林森吻着她的锁骨，“不烫。”

        “好烫！”

        “乖”，林森用手心舀了一点水，从她肩上淋下去，“不烫。”

        ……

        从浴缸出来后，林森抱着纪明月走到淋浴头下，帮她把泡沫冲干净，“回房间吗，还是……”

        “还是什么？”纪明月神志不清了，也站立不稳。

        “还是继续？”

        纪明月双手费力地吊在林森脖子上，“回房间。”

        林森亲了亲她的深红色的唇，“好，回房间继续……”

        林森拿浴巾将两人的身体擦干，回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他将纪明月的手束缚在头顶，从额头开始亲吻，一路往下，用最温柔的吻，将纪明月所有的阴郁全部清除干净，回到一个如初生婴儿般的纯净心灵，如她颈肩的黑曜石一般纯净。

        “别把嘴唇咬破了”，林森捏了捏她的脸颊，“乖。”

        不美好的一周终于过去了。

        林森逐渐宽心，每天都可以从纪明月那里获得郝碧云的消息，她一日比一日精神更好，甚至好过从前的状态，能用勺吃饭了。

        最开心的当属林湛，他终于可以回公司了。

        但他在办公室硬生生等了半上午，都没有见到某人来问候。

        真是奇怪，他都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她不关心了？上次他手臂受伤，她费尽心思想知道他的下落，还口口声声质问，为什么不让她去医院看望他，这才过了多久。

        临近中午时，林湛受不了了，他往楼下走，走到公关部，听见经理办公室传来笑声，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他在想，难不成和他有关？因为他回来上班？

        他带着一种幻想走了过去，看见了满屋子的鲜花，像是一个花展，金玉正皱着眉头，拿着驱蚊液往空中喷，差点喷到他的脸上。

        金玉手一缩，眼睛瞪得浑圆：“董、董事长。”

        其他女同事纷纷站直身体，鞠着躬：“董事长。”

        林湛皱了皱眉，“做什么？”

        金玉把驱蚊液盖子一盖，咧嘴一笑：“太多蚊子了。”

        林湛眼皮一跳，金玉的笑容和以往不同，这里面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和幸福感，她真的变了。

        “能不多蚊子吗？”林湛瞟了一眼距离门口最近的一束百合花里的卡片，上面画着无数个爱心，他闭上眼，转身往外走。

        他以为金玉会追过来，没想到传入耳朵的竟然是一句：“快，一个人选一束花，放在自己位置上。”

        林湛浑身都是怒气，对卢露也满是挑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谁的气，就是感觉每个人都在跟他作对。

        就这样熬到了晚上六点，林湛刚想离开，看见窗外的天空中有东西一闪一闪，那东西像是会飞，离他们的大楼越来越近。

        一分钟后，林湛再仔细一看，一闪一闪的是一艘飞艇，上面写着一串中文字：金玉，我爱你！

        林湛刚想甩手下楼，又看见对面一栋写字楼的灯光有了变化，几秒种后切成了英文：iloveyou！

        林湛气急败坏：“搞什么东西？！”

        他待不住了，下楼去了公关部，但公关部一个人都没有，都去哪了？林湛想了想，坐电梯下了一楼。

        果然，一群他的下属围在大楼门口的空地上。

        人群中央，金玉仰头望着梁岩，一脸幸福地问：“你知不知道我满屋子的虫子？”

        梁岩手里捧着鲜花，笑呵呵地道歉：“对不起，我没考虑这一点，下次换一种不惹蚊虫的花。”

        围观的人里，有人大声问：“什么花不惹蚊虫啊？”

        梁岩笑道：“我这朵花。”

        “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笑声，林湛双拳紧握，往后退着，眼里蹦出了一道阴狠的光。

        “——林先生，我自己洗澡咯！”纪明月把门一关，笑着旋开了音响开关。

        自从浴室换了个样后，纪明月不再做噩梦，也可以独自泡澡。

        林森倒是有点怅然若失，浴室里的情趣使得两人更加亲近，而纪明月所表现出来的依赖也和在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走到现在，林森发现自己太爱她了，爱她的心灵、脸、身体，爱她冰凉的脚丫和婴儿肥，爱她的每一声“林先生，抱抱。”

        林森最爱的是她对自己的依赖，她是第一个令自己感到被真正需要的人，是三十多年来，林森从未感受过的爱恋，在纪明月身上，他通通感受到了，他获得了救赎和补偿。

        他也试着去原谅林家肮脏不堪的一切，但他头脑清晰，并不是所有罪恶都值得原谅，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险恶显露出来时，他要做的是什么。

        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人心坦荡才能睡得安稳，活得悠哉。而无论是什么真相，好的、坏的，总会有揭露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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