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改字）

第44章

        “风？”秦三娘更加困惑，她盯着叶小离的侧脸，满脑子都是禁止尺度。

        “对啊。”叶小离很肯定的点头，她看向郁郁葱葱的树林，眯眼感受着蓄势待发的生命在土壤之下细微蠕动挣扎，那是大地传达给天地万物要开始生长复苏的信号，虽微弱却绵长并且无比坚韧。

        天潮地湿，一切的生命都在努力向上生长，啊！叶小离真是太喜欢这种感觉。

        老师说的没错，春日里一切都是原始而躁动的，她真想化成原型，直接扎根在泥土里，以一颗大树的形态感受大地拂过的春风。

        叶小离眯着眼笑着张开五指，掌心处多了一片合欢花，托着合欢花到嘴边，轻轻一吹，合欢花飘动，这是她的身体的一部分，来自自然，最终归于自然。

        那两百年的树生活，叶小离并不觉得孤单无聊，可惜，她道行低微，化成原型容易，再化成人形就要消耗很长时间，大概这就好比关机容易开机就得看情况待机一会儿。

        或许，这就是老师说的，生命的繁衍生长只能进不能退，除非死亡。

        繁衍生长是他们不可推卸的神圣使命，发情期不可逃避要耐心要温顺……要顺从身体的本能，可是身体的本能是什么？

        叶小离想了很久，终于在一场春雨后想透了，她的本能就是要钻进土壤里……小离扭头对秦三娘说：“到时候，我会变成一颗开满花的树，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会带走我的花粉，接着在某个角落我的生命会生根发芽，可能是方圆十里，也可能千里之外……”

        她甜软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森林轻轻响动，她说得那么憧憬那么炙热，仿佛由清风传递生命是件多美妙的事情。

        听明白叶小离风的意思，秦三娘捧腹大笑，越笑越开怀，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想这般随心所欲地笑。

        这时忽起惊风，草丛划动，叶小离下意识转过头并没有见到什么，笑得愉悦的秦三娘扫了一眼，拉过叶小离的手，她笑问：“东院的老师都是这么教的。”听说东院多温顺的植物系妖精。

        叶小离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解释：“我是西院的。”

        因为习性的原因，成年礼演讲时东、两院植物系是合在一起开的，给她们演讲的老师的确是东院的老师，叶小离记得那个老师说每一族每一支发情期的情况都不一样，具体的家中长辈都会教导，可是，叶小离的情况有点特殊，她是跟着叶蓉长大的，叶蓉是只小白兔，而她是花妖，花妖的种类那么多，所以小离很自觉地自己翻书查阅资料，并且还特意请教了森林的树木，它们是怎么繁衍的。

        书上说植物是以风和虫类等为媒介授粉生长，看到这个答案，叶小离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她发情期到来时，一定只能是风，虫子是绝对不可以爬到她身上！

        秦三娘听得忍笑，想问叶小离有没有想过她已经是能化成人的妖精，不再单纯是株花树。

        春雨渐渐停下，秦三娘又听见叶小离万分憧憬地说：“很浪漫，对吧？”

        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吹向何处的徐徐清风会带着她的祝福，一路风雨兼程吹吹停停不问归期，直到那粒细小的花粉找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可能是森林、是田野、是山峰、是海边，甚至可以是大漠，只要这粒微小脆弱的小细胞愿意就可以以自己喜欢的生存方式开始生根发芽，最终茁壮成长。

        而且，她现在长得好大啦，开花的时候可以开满整个树冠，那么多合欢花一吹就有无数种可能，到那时，她能到达的和到达不了的地方，都可能留下她的花粉她的小细胞她的生命。

        万道河，千重山，只要生命有所可能，她将继续热切地去拥抱去呼吸。

        小离稚嫩单纯的眼睛带着对生命的无限崇敬和向往，那是秦三娘从未见过的蓬勃朝气，她底下头不着痕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抬头，捏了捏叶小离的鼻尖，“你呀，回去再好好想想，你如今已经是小妖精啦，不止是一株小树苗哦。”

        叶小离不太明白，但是太阳已经出来啦，她得抓紧时间去山谷更深处，只能告别秦三娘。

        秦三娘挥手意味深长地说：“期待下次见面。”

        目送叶小离离开，秦三娘冷硬多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么单纯赤城的花妖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一回头就见到一道单薄高挑的身影，她忍不住捂嘴笑说：“这就是你突然要去书院的原因？”

        秦厌辞盯着叶小离消失的方向，抿唇说：“……不是。”

        秦三娘养大秦厌辞，太清楚他的性情，点了点头，“好吧，不是就不是，这小花妖你是怎么认识的？”

        每次见面都偷偷藏起来，心虚哦，但秦三娘不戳破。

        秦厌辞垂眸说：“只见过几面，没有关系。”

        秦三娘摸了摸头上的梅花簪，点头，嗯，只是见过几面就买下大把大把鲜花，没有关系也竟然肯底下头让她帮忙暗中照顾。

        嗯，很可以嘛！秦三娘拍了怕如今已经比她还高的秦厌辞，“秦姨明白，同窗之谊！不过，花开折时直须折，枝头越美的花骨朵越不会停留，再说，你舍得这么美的花落入别家的花园吗？”

        这么美的花，你舍得吗？

        好不容易钟意一次，这么美的花骨朵，这么鲜嫩多汁的果子……

        这么蓄势待发的春日，舍得错过吗？

        岸边的柳树吐出新芽，碧绿的湖面倒影着两岸的建筑，秦厌辞坐在小船里，小船轻轻推开常年盛开的荷花，泛出一圈圈涟漪。

        湖里养得肥嘟嘟金橙橙的鲤鱼忽然越出水面碧绿的圆荷叶，张合的鱼嘴一口咬住粉红的花瓣尖端，用力下咬，只见那娇美的荷花不堪一扯，露出金灿灿的花心，倏地就失去一片花瓣。

        咬下花瓣的鲤鱼下沉，只咕噜冒出一只气泡，涟漪一圈一圈，很快恢复平静，恍若一切未曾发生。

        明明都快吃破肚皮，还贪婪地越出咬下盛开的花朵……

        两败俱伤，两败俱伤……

        天一下阴沉下来，秦厌辞看见娇嫩的花瓣一动，紧接着湖面迅速落下密密麻麻的雨点，忽听见岸上传来喘息的叫喊声——

        船家，请等等！

        如此熟悉的声音，秦厌辞猛地回头，只见薄如面纱的雨幕中，闯进一道娇小粉白身影。

        该死的！

        什么舍不舍的都见鬼去吧，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该死的。

        雨水打湿了她的粉白色及膝裙，她蓬松的麻花辫缠着碎珍珠，如那场诡异绮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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