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风

沈姚香刚到一中门口下车，就看见两个高大的男生正在看她几天前贴的寻人启事，没等她高兴，那两个人居然开撕了。

        他们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一中校服，有个男生的校服袖子被完全涂成了五颜六色的线段。跟个混混一样。

        苏恔染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顿了顿就继续沿着墙边撕寻人启事。

        程岑亿见苏恔染继续，他也开始继续撕，嘴角冷笑连连。学校的墙上是不允许贴东西的，她也就是趁元旦的三天假期贴一贴，现在假期已经过了，自然不能继续贴了。

        “喂，你们聋了吗？！我说让你们住手啊！”沈姚香几乎崩溃，她从来不知道名牌高中里竟然也会有这种乖戾的男生。

        “没聋。我们名牌高中——的校规第八条是禁止乱贴乱画。”程岑亿语调拉长，阴阳怪气的。

        沈姚香被噎地说不出话来，她上前一步伸手扒拉程岑亿。

        程岑亿一副好像被马蜂蛰到的夸张表情：“呦呦呦，还动手了是不是？”

        “这些都是你们撕的？！”沈姚香声音尖利了起来，走近了才看清大半面墙的纸张都被撕了下来，她怒气冲冲地等着程岑亿。

        “是我撕的，怎么，你有意见？！”没等程岑亿开口，苏恔染率先转过了头，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沈姚香当场就要开骂，却在看清那人的脸之后懵在了原地，她抖着嘴唇：“小风……”

        “诶诶诶，乱认人了不是？这是我们一中大哥，谁是你们家小风？！”程岑亿第一个不答应。

        “小风……”沈姚香激动地想上前抱住他，眼里是他从没见过的陌生情绪。

        苏恔染退后一步，对着寻人启事挑了挑下巴，目光带着嫌弃：“他就是小风？”

        “你……”沈姚香被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恶意看得心上一紧，小风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过这种神情，哪怕被打被骂他总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他不是小风。可明明就是。

        ……

        “小风，我们回家吧好不好？”沈姚香放软了语气。

        这些天小风走失对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心里落差，吃饭的时候没有了那个蹲在角落的身影，父母的粮店忙得不可开交，过往的客人熟悉的都要问一句小风呢？

        从前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小风也不过是个背景板，可当这背景板不见了，她也会难受。

        “魔怔了吧你！这是我们染哥，跟你那小风一点关系都没有。”程岑亿看着她怔愣的表情，面无表情嘲讽道。

        “小风，他就是小风！”沈姚香一口咬定，神情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癫狂。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程岑亿没来由一肚子火气。

        沈姚香愣愣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转身刷卡进了煊与一中的大门。风吹落了她眼里的泪，小风……真的不见了。

        如果他可以回来，她一定不会再欺负他，不会对他颐指气使，不会把他当下人使唤……

        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

        虞间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她特地带上了数学试卷，打算在自由活动期间多刷点题，为六号的期末分班考试做准备。

        如今她已经轻轻松松考到年级一百名以内，有把握在下次分班时重进a班，以便下学期接受更好的教育资源。

        a班的老师配置比b班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学习氛围也好。

        体育老师一声哨响，穿着清一色校服的人四散开来，操场上几乎是瞬间便喧闹起来。

        虞间跟同桌的女生一起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做题，刚打开试卷阳光就被遮走了大半，她抬眼看过去。

        苏恔染站在她面前，手里提了不少东西，见她看过来，弯唇笑了笑。

        虞间转了个方向，刻意不看他，现在真是莫名其妙看见他就来气。

        “给你的。”苏恔染把手里的袋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透明的袋子里满是花花绿绿的包装，似乎是零食之类的。

        “挡我光了。”虞间面无表情说完，有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苏恔染在她面前蹲下来，湊得离她很近。

        “你回来干什么？你又不需要高考，你这是占用公共资源！”虞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陪你高考。”苏恔染放轻了语气。

        虞间冷着脸：“我不需要。”

        “你吃点东西吧，中午都没有吃饭。不吃饭会胃疼，胃疼可难受了。”苏恔染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往她手边递。

        虞间继续看题，根本不理他。

        同桌的女生惊呆了，没想到苏恔染和虞间还有关系，怪不得啊怪不得，程岑亿那伙人都叫虞间嫂子。

        “吃一半好不好？”苏恔染锲而不舍问。

        “你吵到我们了。”虞间看都没看他一眼，苏恔染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居然一句话接着一句话说还自言自语，莫名吵闹。

        苏恔染彻底住了嘴，生怕惹她不高兴。

        不一会儿程岑亿就来喊苏恔染去打球，看见虞间的时候调笑道：“嫂子也在呢。”

        虞间头都没有抬，气得咬牙切齿。一点都不把她的话当真，说了不要乱叫还叫！

        苏恔染把东西放在虞间身边，才跟着程岑亿离开，一步三回头，期待着捕捉到她拿零食的小动作，可是并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虞间只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费力，头也钝钝地疼起来，她想也许是中午没吃饭下午又进行了剧烈运动造成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明明被太阳照着，可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不会是感冒了吧？

        虞间几乎是瞬间便取出书包里备着的口罩，先戴了起来，心里越来越慌。最近一中不少班里都出了流感病例，全被遣送回家隔离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遣送回家隔离，那期末考试肯定就没希望了，甚至可能会因为缺考被重新分到c班。

        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体育老师再次吹响了哨，她整理好书包站了起来，下一秒心脏狠狠疼了一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虞间！”同桌的女生惊呼一声，连忙去扶她，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体育老师被这声惊呼引起了注意，他一边往虞间那边去，一边大声冲着那边的男生喊：“来个人，有同学晕倒了。”

        苏恔染一手扔了篮球，篮球砸在地上又高高弹起来，他飞奔到那个安静的角落，却被下课的人流堵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看着虞间的身影被下课的人群替代。

        等他终于穿过了层层人流，那角落里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一个装满零食的塑料袋孤零零立着。

        程岑亿抱着篮球走过来：“染哥，你刚刚怎么忽然跑了？”

        “她不见了。”苏恔染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说着。

        “谁？”程岑亿看了看他目光的方向，恍然大悟道，“下课了呗。”

        ……

        虞间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小姑娘你醒啦。”戴着口罩的护士走过来，眉眼弯弯。

        虞间看着满目的白，有些恍惚：“这里是医院？”

        “是啊。”护士很耐心地回答，听说她是市一中的高三生，长得也好看。

        “我怎么了？”

        “流感，得留院观察一阵子。”

        虞间心上仿佛“轰”地一声有什么炸开，居然真的是流感，期末考试在大后天，看来是赶不上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如果真的被再次分到c班，她该怎么办？c班的学习资料都跟a班的不一样，起跑线自然也不一样。

        护士给她挂上水便脚步匆匆离开了，整个房间只剩了她一个人，空荡荡，黑漆漆的。

        天色渐暗，护士过来拔针，顺手把门口的灯打开。

        室内瞬间被照亮，虞间不适地眯了眯眼睛，顿时产生一阵酸涩感。

        “外面有个男孩，说要见你，他说他叫苏恔染。”护士笑眯眯给她拔了针，送来晚饭。

        “不见了。”虞间回答。

        “其实让他戴上口罩，注意消毒，也没什么大问题的。”护士权当她们是好友或者情侣，怕虞间因为传染而把人挡在门外，而且那个男生，看起来情绪特别激动。

        “不用了，谢谢姐姐。”

        护士笑了笑没说话，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虞间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她拿起筷子，有些迟钝地吃着饭。

        半夜，窗边传来一阵动静，像是轻轻的敲打，又像是不小心的触碰。

        翻来覆去还没睡着的虞间心里腾起几分恐惧，意识到这是哪里之后，稍稍放下了心，兴许只是风而已。

        很快，窗边出现一个逆着光的模糊人影，虞间心上一跳，迅速坐起了身，大脑极速运转思考哪里有防身的器具。

        她悄悄地拿起了床头柜的水果刀，紧紧握在手里。

        不能贸然呼喊，恐怕会引起歹徒的杀心。随即她又转念一想，这可是在医院啊，怎么会有歹徒？

        虞间紧紧盯着那个人影，眼睁睁看着他从窗边走得越来越近，手里的刀柄也被她握得越来越紧。

        “间间……”那人影往下一沉，竟生生跪了下去，身形如此地卑微，摸索着要去抓她的手，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虞间一愣，是苏恔染，他声音听起来怎么这样哑，像是从沙砾摩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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