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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算命先生


月光透过紫禁城内承乾宫的宽大窗子,使屋里的烛光黯然失色。

        郑贵妃站在窗前,看着满院的海棠花开,不言一语。

        身后立着国舅郑国泰,搓着双手,看着满脸冷峻的姐姐,站立不安。

        良久,郑贵妃才悠悠说道:

        “你不是说一定能除掉恭妃那个小贱人吗?可是她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并且越来越滋润。眼看着就要爬到我的头顶上了。”

        “据丁舵主报告,他派来的三大高手在宫墙外遭人拦截,致使功败垂成。对方可能也有准备。”

        “哼!还高手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称什么高手?我看都是一群废物!”郑贵妃不满道。

        郑国泰低头称是,表示会继续努力。

        “还有,这几天杨成、赵志皋他们不断上疏,要重启调查胡金胜被刺案,皇上似乎已被说动。你得提防着点,别再出什么纰漏。”

        郑国泰保证一定不会出现问题。

        经过杨尚书的努力,杜文林如愿进入吏部,做了“吏科给事中”,从七品。

        官职虽然不大,但是大家都知道,只要能从翰林院出来,有了实职,以后上升的速度非常之快。

        对于以后的仕途如何,杜文林并不十分关心。虽然十年寒窗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可是在他心目中只要踏实做好本职工作就是报效朝廷,为民出力。

        这天,杨尚书把杜文林招来值班房:

        “我已经与刑部的潘大人和东厂的王安王大人打了招呼,你明天就去找王大人报到,代表我们吏部配合他们侦办胡金胜被刺一案。”

        杜文林免不得又拜谢了一番。

        东厂位于东安门北,“东缉事厂”四个漆金大字熠熠生辉,近二百年的威名让官员和百姓闻之胆寒。

        杜文林看着四个大字呆了好一会儿。

        曾经为自己的仕途规划过无数个目标,却从来没有把自己规划进东厂里边来。

        苦笑着摇摇头,笑世事难料,仕途莫测。

        拜见了王安王大人,王大人是朝廷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东厂督主。

        王大人对杜文林非常热情。杜文林毕竟是状元出身,同时又是杨尚书极力推荐,代表吏部而来的。

        他当即授予杜文林“掌班”一职。

        “杜大人,你虽然是‘吏科给事中’,但是既然暂时委身来东厂做事,就得有个职务在身,方便以后行事,敬请谅解!”

        “谢谢督主抬爱!”杜文林客气谢过。

        未来东厂之前,杜文林就已熟知东厂的人员编制。

        整个东厂只有一名督主,督主下面设有一名掌刑千户,一名理刑百户,这俩副手都是由锦衣卫的高级官员调派过来。

        再往下,就是掌班,领班,司房三个平等职位了,各个职位所辖的事务不同罢了。

        这三个职位有四十多人在任,看上去人员挺多。不过即使不算全国各地设立的分厂,就整个京城来说,东厂的人数也有近千人,所以这四十多人每人所管理的下属并不少。

        “初来乍到,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工作不急。”王大人热情地说道。

        接着,喊来一个手下,让他带着杜文林转转。

        “兄弟贵姓?”一边溜达,杜文林一边与其闲聊。

        “回大人话,小的免贵姓张,名强”那人答道。

        “哦,张强兄弟来这里几年了?”

        “小的来此两年有余。来此之前,在锦衣卫做过两年。”

        张强二十来岁,精壮干练,一看就是做缇骑的好材料。

        来东厂的第三天,王大人派人喊杜文林去厂部,说有要事相商。

        厂部值班房内,王大人一边喝着茶,一边与站在下首的人说着话。

        站在下首之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白面无须,中等身材,浑身透着精神。

        待杜文林进来,王大人颌首致意:

        “这位是来自吏部的杜文林杜大人,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屈尊来我们厂协助胡金胜一案的调查工作。”

        那人赶忙躬身给杜文林行礼。

        “这位是孟刚孟大人,来自锦衣卫,也是我们行里的精干好手。”

        孟刚也着“掌班”服饰,与杜文林平级。

        “胡案发生到现在一晃一年有余,一直没有结果,坊间传言颇多,谣言四起。最近皇上谕旨,着令东厂尽快查清此案,以正视听。”

        对于此案,杜文林了解个大概,孟刚应该也了解过案情,所以两人都没有开口询问。

        “本公决定,着你俩去江南调查此案,孟刚担任此次行动的总指挥。杜大人刚来本厂,有些办案的章程不是很熟,由你担任副指挥。”王大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此案与‘红封教’有些关联,等会你俩先去后面,找那几个在押的红封教徒,大体上了解一下这个组织。不过,不会了解太多,被抓之人皆是教里的喽啰,提供不出太有价值的东西。”

        二人刚要离开,突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也要跟他们出去执行任务。”

        随着声音,一个火红的身影飘了进来。

        孟刚认识来人,立马躬身问候:

        “小姐好!”

        “往后别小姐长,小姐短的,俗死了。我有外号‘快刀王铃’。”

        杜文林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姐,立马被她活泼的性格逗笑了。

        王大人满脸笑意:

        “丫头休要无礼!这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杜文林杜大人,受吏部委托,暂时借调到本厂工作。这是小女铃儿,从小顽皮惯了,杜大人休要耻笑。”

        铃儿把一张俊脸凑到杜文林面前,差点就碰到鼻子:

        “我看看新科状元长得啥样,还别说,长得挺顺眼的,只是年少了些。”一边说着,一边吃吃笑了起来。

        杜文林被臊得满脸赤红,不知如何应对。

        “好了,丫头出去玩吧,两位大人还有要事要办。”看上去王大人非常宠她。

        “我要跟他们一起出去办案。”

        “他们要出远门,你一个女孩子家跟着不方便。下次的吧。”

        铃儿嘴巴噘得老高,不高兴得走了出去。

        王大人无奈得摇了摇头。

        出了值班房,孟刚笑着对杜文林说道:

        “别看铃儿顽皮,她可是从小就在华山拜师学艺,前几天才艺成归来。她的华山剑法神出鬼没,更有一柄王大人帮她千挑万选、用缅铁打造的软剑,削铁如泥。  ”

        “没想到王大人还有个女儿。”一个太监有女儿,这个本身就稀奇。

        “她是从小就被王大人收留认作义女。”孟刚解释道。

        “哦。”

        厂部后面,是两排石头房子,这里就是东厂的监狱,关押着一些待审的官员以及和他们案件有关联的人员。

        二人来到刑讯室里,询问了一下负责监狱的司房蔡正福。

        刁正福说,在押的红封教徒共有五名,皆是因为打架斗殴偷盗等小罪而被府衙捕获,审讯时他们自称是“红封教”徒,然后又被转到这儿来的。

        其中有俩人因为受刑过重,已经处于半死状态,不能再审。

        接着,把剩下的三人挨着又过了一遍堂,结果还是一样,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皆是教里的下层喽啰,不说没见过教主了,即使舵主,坛主他们都没有见过。

        更不知各个据点在哪。

        他们只是市面上的地痞无赖,被人忽悠进教,仅仅是挂了一个教徒之名,平时也就是在市面上帮助打探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而已,属于教里的外围人员,没有实际价值。

        唯一提供的线索,就是听别人说,他们的教主姓罗。

        杜文林与孟刚回到值班房,商量如何开展下面的工作。

        “孟大人,我看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江南。各自挑选五名手下,连你我总共十二人,人数上够不够?”杜文林问孟刚。

        “差不多吧,如果有什么变故,需要人手的话,可以去当地府衙抽调。”

        他们每人管理着三十来名手下,挑选五名好手并不难,张强也在其中。

        第二天天还没亮,十二名厂卫出了永定门,往南绝尘而去。

        东厂里的马匹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日行百里不在话下。

        杜文林一行第三天傍晚就到了济南城外。

        大家勒住马,望着高大的济南城北门,孟刚问杜文林道:

        “杜兄,今晚我们是在城外找个客栈住,还是进城?”

        杜文林略加思索,说道:

        “我们人多,进城太扎眼,不如就在附近住下。”

        “正合我意。”

        城门外有一些专门为过往客商设立的带有院子的客栈,方便存放货物,停放马车。

        “悦来客栈”就在北门外的官道边上,此时里面已经迎来不少的客人,满院都是货物、马车。

        杜文林他们把马匹交给管马的伙计,鱼贯进入正堂。

        看见一队着褐色服装的官兵进来,嘈杂的大厅立马静了下来。

        这年头在外行走的人可以不认识本地的官员,却不能不认识东厂的厂卫。

        因为即使本地的官员见了厂卫也得毕恭毕敬。

        正在与客人打情骂俏的老板娘看见这群人进来,立马扭着小腰走了过来,满脸媚笑:

        “诸位官爷请坐,小店寒酸,希望各位大人莫要嫌弃。”

        “给我们准备几间上房。”杜文林道。

        老板娘笑着吩咐伙计去收拾房子。

        十二人分坐两桌,大家等着上饭,并不言语。

        其他客人也是闷头吃喝,不再喧哗。

        突然门外的台阶上传来几声木棍点地的声音,并且还有铃铛的响声。

        大家抬头看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佝偻着腰走进了大堂。

        他手拄一根拐杖,拐杖的头上挂着两只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身后还背着一只鸟笼,笼子里有两只不大的鸽子。

        老板娘迎了上去:

        “老先生请了,是来吃饭还是住宿啊?”

        老者慢悠悠坐下:

        “既吃饭也住宿。”

        老板娘皱了一下眉头,从老者进来就带来一股难闻的味道,也许是因为时间久了不洗衣服,或者是鸟类里的鸽粪都落在了他的背上。

        对于这样的客人一般旅店都不大欢迎。

        但是既然来了就是客,也得好生伺候。

        这年头谁也不好得罪,一个不小心就会引来灾祸。

        所以老板娘虽然不大待见他,但还是吩咐伙计给老者准备房子。

        老者坐下,摇了一声铃铛,清了清嗓子: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敝人专业拆字、算卦,有哪位先生欲算前程,欲测财富,请开尊口。算不准不要钱。如果觉得敝人算了个五六七八,就请赏顿饭钱。”

        没有人搭理他,大家都急着吃饭,吃完好离开这个充满异味的地方。

        “先生给我算算吧。”大家听说有人要算命,纷纷抬头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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