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救城

魏凛疾步出去，巷子里已是家家大门紧闭。越到街上，越能听见人们的尖叫声。

        滚落在地上的红苹果，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绢花，四散而逃的人们，还有大批大批穿着甲胄的士兵，一片混乱。

        不远处一个小女孩，被推搡着摔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魏凛走过去把女孩抱了起来，放到相对安全的巷子口。

        “大哥，这可咋办？”王猛心中又气又急，一拳打在身边的老槐树上，打得树枝哗哗作响。

        “去刺史府！”魏凛当机立断。

        青州刺史府在哪魏凛再熟悉不过。当年他爹出事时，庄文山还任督邮一职，现在却已经是掌管一方的封疆大吏了。

        连对着庄文山，魏凛都不可谓不熟悉。此人胆小怕事，却极会阿谀奉承，是丞相韩昶曾经的学生，因此才在青州平步青云。

        一时间，庄文山也得了手底下的消息。他甩开众人，急急向后院的一间屋子走去。

        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人跟随。他才赶紧开了门，闪身进去。

        甫一进门，庄文山就变了脸色。眼前一个黑衣男子正悠闲地坐在那品着茶，好似什么都不知。

        他气急败坏地质问眼前的黑衣男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进城不会伤害百姓吗？”

        眼前的男子不屑的笑了，眼睛像毒蛇信子透出一股阴冷，轻蔑开口：“庄大人，现在这青州你说了还算数吗？”

        “你你你，”庄文山不可置信的指着眼前人，“你背信弃义！”

        男子听了这话像是听了笑话一样，“庄大人背着百姓改投了新主，还有脸说别人是背信弃义之人吗？大人就从没想过与虎谋皮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下一下的擦起了匕首，庄文山额角开始冒冷汗，“干什么？你要是杀了我，承天帝不会饶了你的。”

        “呵，实话告诉你。你这种墙头草的下场只能是一个，那就是——死。”

        话音刚落，那男人身形如风拿着匕首就朝着庄文山的心脏刺来。

        人的求生本能是巨大的，庄文山虽然没有习过武，但是在本能的死亡面前，还是奋力一躲。

        这一躲，躲过了要害。他痛呼一声，匕首刺进了肩膀。

        一击不中，那男人毒蛇般的眼睛里划过懊恼，就要再刺。

        庄文山已痛得瘫坐在地，根本再也动不了，害怕又绝望的闭紧了眼。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庄文山等了等才颤颤巍巍的睁开眼。那男人已经和一个背影魁梧的大汉缠斗在一处。

        紧接着他被一股大力拉扯着远离了战场。庄文山回头一看，不可思议道：“怎么是你？”

        “不是我，又能是谁？难不成刺史大人其实想死？”魏凛作势要把庄文山往回送。

        “不不不，快，你，快帮我把他杀了，我让你当兵、兵曹从事。”庄文山忍着剧痛，一口气三喘的说。心里简直是悔恨交加，都怪他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那反贼结盟，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差点叫他送命。

        魏凛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时间在这里浪费。他对王猛喊：“好了，速战速决。”

        得了话，王猛怒喝一声，一刀砍向对面之人。那人头落地滚了几下，一双眼睛正好盯向庄文山。吓得他两眼一翻，险些要晕过去。

        “快给本官拿走！”庄文山赶紧别过头惊叫道，哪还有什么一州刺史的威仪。

        “外面怎么回事？”

        庄文山闻言哪里肯说？闭着嘴只装作没听见。

        魏凛也不纠缠。他明知叛军不费吹灰之力的进来了，跟眼前之人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机，他心里记挂着李宝珠，只好又说：“派人跟我去大营点兵！”

        庄文山也知轻重，叛军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若真的拿下了刺史府，一切就完了。这回他忍着痛，颤颤巍巍的命令：“抬我去前厅。”

        到了前厅立刻就有人去寻大夫给庄文山包扎，而魏凛则领了人骑马从西边悄悄出了城，往兵营而去。

        魏凛的担心不无道理。李宝珠这边，确实也不安全。

        一开始她只能听见混乱的叫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嘈杂不安的声音离他们这越来越近。

        王老爷府上的家丁们都手持着棍棒一排排站在门后，生怕有人来破开大门。

        为了以防万一好逃跑看路，李宝珠也把幂篱摘下，随手扔在了一边。

        不过此时已没人有心欣赏她的美貌了。王老爷早已吓得连坐都坐不稳，半挂在凳子上，如丧考妣。

        “你的钱呢？钱都放在哪了？”李宝珠沉吟半晌，突然出声。

        “钱，什么钱？”王老爷浑浑噩噩的问。

        声音越来越近，隔壁院子已经起了哀嚎和狞笑之声。李宝珠强行镇定，把颤抖的双手藏进衣袖，不自觉带了公主的威压。

        “你刚不是说带你走，你现在就能拿出千两白银吗？赶紧拿出来，都散在院子里！”

        那是十数年处于真正上位者的眼神，不是王老爷这种商贾可比。王老爷甚至都忘了问为什么就答道：“都藏、藏在库房最里面。”

        “钥匙给我，叫人有什么银钱宝贝都拿出来。”

        这钥匙王老爷平时连管家都不舍得给，一直随身携带。现在面前的人眼神一扫，王老爷就颤颤巍巍地从鞋底里掏了出来。

        李宝珠皱眉，嫌弃的接过钥匙，唤了抵在门口的十数个家丁，嘱咐了一番。

        家丁们手脚麻利，当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被散落满院子，不是没有人眼里漏出一瞬间的贪婪。可是在这一刻，他们都不自觉的服从了老爷身边的女子。

        “好了，你们听我说。不必在门口守着了，现在都去找地方藏起来吧。”

        家丁们的眼里闪过犹疑，有人开口不解的问：“那些人闯进来怎么办？”

        李宝珠来不及多做解释，草草说道：“叛军贪婪，满院的财宝必定使他们生乱。你们只有棍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现在大家都去藏起来！”

        说完也不管震撼在场的家丁们，她拽着王老爷的胳膊，让他跟自己走，赶紧藏起来。

        王老爷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看到了活着的希望。对李宝珠说：“去书房，书房有暗室。”

        李宝珠随着王老爷左拐右拐停在了一间屋子前，王老爷推开门，就往书架后面的墙面摸去，不知道摸到哪，轰隆一声，面前的书架竟一分为二，漏出了里面的一间足能进五人的暗室。

        里面竟然桌椅俱全，让李宝珠微微吃了一惊。

        放眼看去，桌子上面还有几本账本，笔墨未干，看得出来其实这里常有人来，她暗想这账本应该极为重要。

        王老爷却没想那么多，他赶紧进去后根本没动桌上的账本。在他看来，面前人不可能识字。

        一声巨响，应该是大门被强行撞开了。王老爷吓得一哆嗦，不再犹豫，赶紧合上了暗室门。

        李宝珠也紧张了起来，拔下她头上的簪子，紧紧攥在手里。

        外面一群叛军强行撞开了门，看到眼前的景象，一个个呆楞住了。

        到处都是沉甸甸的银元宝，还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器瓷器。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大笑着扑上去捧了一把。众人才如梦初醒，你争我抢的拾起了地上的东西。

        “干什么！”有二人的手同时伸向一块银锭。

        “我先碰到的！”

        “混说！我先碰到的！”

        拉扯之间，其中一个力气敌不过对方，被大力拉扯着摔倒在地。

        “你！”那人愤恨的从地上爬起，抽出刀，往对方身上刺去。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却没有人出来制止。不过是刚组成不久的一群乌合之众，到了地方就抢一个地方的钱。此时有钱拿，手慢了就没了，谁会管别人？

        藏在假山里的家丁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一切，看着二人身上先后冒出汩汩献血。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使劲的捂住了嘴。

        此时魏凛已经率着青州大营的三千骑兵先往城中赶来。

        叛军们为了不引人注意，都是小股小股的行军。魏凛他们人多势众，路上遇到了几波，毫不留情的杀了。

        短短半个时辰，再回到城中，已是满目疮痍。

        青州的兵出自青州城的每一户人家，见此惨状无不目眦尽裂，不用多言，皆挥刀向叛军砍去，与对方缠斗了起来。

        刀剑锵锵作响，魏凛却无暇顾及。他心中对李宝珠的担心到了极点，一刀斩了前方撕扯女子衣衫的叛军，不作停留，骑马往王宅而去。

        王宅的大门早已成了木板一块，歪扭的倒在地上。

        魏凛快速翻身下马，提刀往院子中来。

        前院脚步凌乱，除了一个躺在血泊之中还没咽气的叛军，不见一个人。

        先前躲在假山中的家丁听见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透过缝隙一看，竟然是魏凛！简直如同看见了救星，手忙脚乱的从假山里爬了出来，“他们都往后院去，去找财宝了。老爷他们也都在后面藏着。”

        说完，紧张的心绪平复，瘫软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魏凛得了指引向后院疾步而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找了起来。

        不少叛军本在到处翻找财宝，看见魏凛和他身后的王猛，如临大敌，都提着刀向二人处聚集。

        根本无需魏凛出手，王猛臂上肌肉绷紧，挥起大刀，以一敌十。手起刀落之间，聚过来的叛军悉数倒在血泊里。从那叛军怀中骨碌碌滚出银元宝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魏凛又推开了几间房门，都隐隐看到人影。可惜找过去都是藏起来的丫鬟们。

        他心里着急，边喊边找，“李宝珠，李宝珠！”

        李宝珠藏在暗室中，一颗心从未平静过，耳朵紧紧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激动的站起来，耳朵贴在墙壁，想听的更清晰。

        王老爷也听见了叫声，声音越来越近，能明显听出魏凛独有的嗓音。

        二人对视一眼，都闪过喜意，决定打开门出去。

        暗室的缓缓打开，突然来的强光照射让李宝珠不适应的眯紧双眼。还不待睁开，就被人一把抱在怀里。不用睁开眼，她也知道是谁。

        她没有挣脱，也好似找到了依靠。第一次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魏凛。这一刻无数伪装的坚强褪去，只有无声的眼泪是真实的。

        魏凛感受到衣服的湿润，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安抚李宝珠，一遍遍的说着：“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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