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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脾气古怪的先生


先生既已放话,再扭捏着不收,会显得特别小气和娇情。更何况自己的喜虫被一枪怒气击碎了,现在补办,最快也要等过完岁节才能拿到。

        “没了喜虫,我若召你来房中伺候,总不能时时喊叫吧。”馥远棠看着南樱,不经意间卖出了一点和蔼可亲的神色,“收着吧,这手表与我的手表可以联信,有事找你也方便些。”

        南樱算是硬着头皮接纳了这份于他而言十分昂贵且高不可攀的礼物,至于先生的话总让人感觉……召来房中伺候,还要时时……

        “呃。”南樱问得忐忑,“先生,您说召我来伺候,什么?”

        馥先生正行车去桌子后面拿出门的披风,被问得手上迟顿,披风便借机滑到了地上。哼,小孩子,想得还挺多。

        南樱见状,赶忙上前帮着拾披风,馥远棠的声音便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内灌至耳底,“除了行馆的日常打扫,香,茶,书,墨,你会伺候哪一样?”

        这声音是轰进来的,轰得南樱有些懵。焚香?倒茶?翻书?研墨?样样都行啊。

        南樱将披风搭在臂弯站起身来,刚要答言,忽然觉着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胡先生扯着噪子说给先生听的话,显然表明馥远棠不想留陌生人在身边伺候……对,就是这里不对。

        “先生,您不是不需要人伺候吗?”南樱斗胆放言,好像收了礼物,就不再把先生当外人了。

        “谁说的?”

        南樱没想到馥先生会这样问,“是,胡先生说的。”

        “哦,小胡一向糊涂。”

        馥先生在打哑谜?

        “不需要不代表不想。”馥先生说完,自己摇着轮椅出门,很轻松顺着坡道来到院中,远远吼了一嗓子,“走了。”

        “啊,来了。”南樱挎着先生的披风追上前去。

        院中蓄谋已久的风从衣料上掀起一缕淡香,顺着鼻息入心的时候,南樱还在想着先生的最后一句话要跟自己的哪个问题接上……先生,您不是不需要人伺候吗……不需要不代表不想……

        也就是说,先生不需要人伺候,却又想让人伺候……好像应该是这个意思。

        好吧,南樱预感,酬金不是那么好拿的。

        ……

        推着先生,出了行馆,上好锁,这便前往天枢斗场。

        路上,南樱绞着脑汁,想找些话来缓解无言的尴尬。毕竟,假期的礼神殿是全国最冷清的地界,原本住在天枢城的司业们也都携老带小回家乡团聚过节去了。

        街道上只有轮车碾压石板的咕噜声,若不配上点人声,总感觉这条通往斗场的路漫长无尽。

        “先生,你已经知道我的全部了,我可不可以也问你几个问题?”南樱还没想好问题,话却先出了口,可见,他有多想摆脱掉这样的死寂沉沉。

        “你的全部?”馥先生没有理会南樱问了什么,却捡着一句漏洞把他堵了回去。

        呵,南樱发现,想跟这位馥先生正常说话,全然不行,这老男人声东击西的本事太强大,苍鹰在追捕猎物的时候好像也惯用这种技巧。不成,不能把自己变成猎物。

        南樱想着,不但没被打压怕了,反倒徒增了斗气。

        “先生,你叫胡先生小胡,我看着胡先生都快三十岁了,那你是不是快四十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叫胡先生小胡,看起来就不像快四十了,是吗?”

        “呵,那,倒也不是。”

        “嗯?”馥远棠闷起一声。

        这声音的震慑力令南樱恍惚,他好像不是推着一个瘫子,反倒像自己瘫在车上,被人推着。

        “啊哈,是。”是什么来着?南樱又被绕懵了,干脆扯起是人都乐意听的好话哄着说,“先生怎么看都不像四十岁,十四还差不多。”

        好吧,这话恭维得过了,南樱腾不出手来拍自己混账的脑壳,只能在心里暗暗贴着封条,南樱啊南樱,快闭嘴吧,你活十九,他能活三十八,跟老男人斗嘴,人家牙都比你多长出三十二颗,哪里能是对手。

        “南樱。”

        被叫得机灵一抖,南樱才发现,已经到了斗场。

        “去借支枪来。”

        南樱被派去借枪,这才回味,刚刚馥先生唤起的那声“南樱”,竟好听得像上了膛的火/枪,扳机一扣,不安的子弹便要冲射出去。

        心思乱了,南樱白跑一趟,折回来,“先生,我,喜虫没了,借不了枪,得用你的喜虫。”

        馥先生将自己的喜虫给了南樱,看着跑远的背影。时而精明,时而糊涂,真是个小孩儿。

        先生心中暗笑着,南樱跑回来,欢喜地挥着枪。看来,如此与他逗些机智,倒能减轻“非人”带来的困挠。

        “先生!”跑了两趟,有些急喘,“先生。”

        南樱不知道,自己这样叫着,总会让人耳朵痒痒。

        “先生,昨天在斗场上连放了九枪,是你吧。”

        小孩子早把敬称“您”字抛弃了,他想着直接叫“你”,会让人感觉自己年轻,尤其是对伤残的老男人馥先生。

        可在先生听来,这个“你”字……我什么时候跟这小孩儿如此亲近了?才见第二面吧。

        馥远棠肯定不会正面回答南樱的任何问题,“小胡告诉你的吗?”

        先生的饶舌摊子又支起来了,南樱若承认,不是害了胡先生,就是害了自己。小胡没说过九枪的事,先生信南樱,在外嚼舌头的脏水就泼在了胡先生身上,先生不信南樱,便是这孩子有个喜欢撒谎的坏毛病。

        而先生这样问,又带出另一层意思,他不想过多表露自己,至少,在南樱这个陌生人面前,不想。

        与伤残老男人接触不到一个时辰,南樱屡战屡败,由不得是否愿意,他只能做回傻子,递枪,硬生生转了话题,“先生,给你。”

        “给我做什么?”馥远棠发令道,“看看你的枪法。”

        呀!又说错了!真不知道,这样下去,那大笔大笔的酬金还能到手不。

        南樱像被绑匪套着头闷打一样,依着先生的意思,不吭不哈对着靶心放了三枪。倒是全中,可这没什么稀奇,南樱在火/枪门修习,学绩一向拔尖儿。比起炫耀自己的成绩,他更想知道那九枪是谁放的,因为,他远远看到,在旁边的靶纸上,残留着昨天的弹痕。

        从九环到一环分布着九个弹洞,由内至外,不等距,看似无规律,可划线连接,却是一条极端完美的漩涡曲线。

        九连环枪法,没错,这是进入国家特级军队北冥军的考核题目。只在课书上见过的弹洞曲线图,没想到如今出现在眼前。

        南樱认识的同修以及老师里,没人能完美打出九连环,毕竟,能打出这样成绩的人早不在鸿庐寺了。

        老男人没有正面承认昨天的九枪是谁放的,便有两种可能。若是先生,那此人实力非凡。若是胡先生,那馥远棠更加难测。

        如此看来,无论是谁放枪,馥先生都是一个南樱不敢想象的人。

        “南樱。回去了。”先生叫了。

        “啊?这就?回去?”南樱追上两步,“先生,我枪法还可以吧。”

        “嗯,还可以。”

        无语,南樱只能扮傻笑着,话,再不能多说了。

        然而,回去的路上,他忽然想起,昨天潘仁峰说已经在赶回礼神殿的路上,还要带自己杀上洛京手撕渣男。糟糕!一时气愤,灭了叫不停的喜虫,眼下人来疯该是寻不到自己真要急疯了吧。

        “先生,那个,您喜虫还得借我用一下,我,给一个人,发个消息。”

        “自己拿。”馥先生双手被披风盖着,许是懒得动,便让南樱自己掏胸口的衣兜。

        停下脚步,弯腰,好不容易躲过敏感部位拿出喜虫,给潘仁峰发了虫信,告知自己的位置,接着,还要把喜虫放回原位。

        这个任务好艰巨,他喜欢男人啊,这就好比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能随便上手女人的胸吗?当然不能!

        南樱的手稍稍有些抖,即便是稍稍也逃不过先生的法眼。

        “紧张什么?”这是第一句质问。

        第二句,一声冷笑,加上,“我又不是非人。”

        至此,南樱万般后悔,怎就脑袋抽筋儿,会在取向后面写上“非人”二字。若不是酬金实在丰厚,他真想一走了之,或者,大地母亲给个地缝儿也好啊。

        先生又说话了,“你是给家人发虫信吧。”

        嘿,老男人终于猜错了一次。

        “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已经替你跟父母说过,这个冬假你不能回家过节,是因为被选中,要留下来照顾我。你发虫信的时候,别说错了。”

        原来,先生之意在此啊。

        南樱终于信了小胡的话,“先生的脾气,常人看来可能有些古怪”,这可能二字应该换成确实。

        那,句句被抄底,被堵老巢,这算不算委屈呢,可不可以在账本上记下来呢。

        罢了,还是盼着人来疯赶紧现身救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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