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孙凤香知道纪老太是个老狐狸。

        她的可怜寡妇牌就是故意打给纪老太看的。

        为什么？

        纪老太想给孙女找一门好亲事，不是为了孙女的幸福，而是为了以后能占孙女的便宜：

        孙女的婆家不能太强大，孙女的丈夫却最好有本事。

        穷寡妇的凤凰儿子，岂不是再适合不过？这冯光耀就这么入了纪老太的眼。

        “纪舒啊！我们光耀这人就是老实。其实他没告诉你呢，我们家其实早就准备了三大件，而且，我这么多年还攒了2万块钱，你们一结婚，就给你们小两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刚的话，孙凤香一句不拉，全在窗户口听到了。

        孙凤香估摸着，纪舒是受了纪老太的指示，特意来多榨取一些彩礼的。

        纪舒惊讶，纪芬也惊讶，却还有惊喜。他们家居然还给2万块？

        张超显然也惊住了，他们这么多年邻居，冯家居然有这么多钱？

        纪舒还没来得及说话，孙凤香拉了僵硬的冯光耀。

        “光耀，来，帮妈烧烧火，今天这火我怎么也点不着呢，来帮忙拉一拉风箱！”

        她转身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吃点心，饭一会儿就好！”

        其他人：吃不下，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

        “你个傻儿子，这就要退婚？你能找到比纪舒好的吗？”

        厨房里，孙凤香摸摸儿子的脑袋，儿子她是舍不得打的。

        一旁的冯光明拉着风箱，偷偷听着妈妈和哥哥的对话。

        “纪家人丁多，纪舒的二伯还是国企领导，她自己也是国企的，以后还能分房子，你能找到更好的吗？”

        冯光耀不说话。

        “村里的不可能比她好，武市里的女孩子，也看不上我们农村人，纪舒这门亲事，妈妈花了多少力气和那个纪老太太搞，你是看不到吗？”

        冯光耀抓一抓新衬衣的下摆，“妈，可是这个纪舒实在是嫌贫爱富。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这样的女人太可恶了！”

        “你懂什么啊！女人都是要教的！结婚了她还不听你的啊？她一个月工资60，你听到了吗？”

        冯光耀低下头，孙凤香说得有道理。

        他在钢铁厂上班了三个月，武市街上的女孩子时髦好看，可是人家哪里会多看他这个农村人一眼？

        如果是张超这样的大学生、万元户，自然不操心，可是他是什么家底，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可是，我们家哪里买得起三大件？而且，妈，你真有2万吗？”

        孙凤香一笑，“我儿子真是善心，你还真以为妈有那个钱？”

        “那——”

        “找人借啊！这钱，借来了给你们，最后，你们自己还钱，其实，不就相当于纪舒她自己还钱？”

        “找谁借啊？我们家亲戚哪里有人有2万！”

        孙凤香嘴角一扯，“现成的人不是就在我们家吗？”

        “张超哥？”

        “张超心眼实，今天又都看到了，肯定会借的，你放心。”

        而另外一边，张超全然不知道自己被算计到这个程度。

        他还沉浸在比电视剧还精彩的戏份里。

        纪舒咬着一块桃酥，像是打了败仗的将军。

        等冯光耀回到屋里，他整个人已经放松下来，给纪舒续上一杯茶。

        “纪舒，妈的话你都听到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宿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搬出宿舍，租个大房子。”

        纪舒一阵恶心，怕不是孙凤香又献上了什么妙计吧。

        他们家根本不可能有2万块。

        骗别人还行，骗我？

        绕是识破了骗局，孙凤香还是让她现在十分被动。

        表现得如此嫌贫爱富，却被孙凤香给用软刀子挡住了。

        她只喝茶，不说话。

        张超又说：“纪舒妹妹，你看，光耀弟弟家里多有诚意啊！你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纪舒一阵火起，你个张超，看戏就好了，瞎掺和个什么劲。

        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住张超。

        眼梢一晃，突然她灵机一动。

        纪舒换了一个表情，“张超哥哥，那辆摩托车是你的吗？我觉得那摩托车你骑特别好看！”

        张超：？？？

        纪舒本来就美目含情，嘴角微微一弯，又甜又乖。

        冯光耀的拳头又握紧了。

        上辈子纪舒不认识张超，但是她听冯光耀提起过这个老邻居。

        那时候冯光耀还没发迹，在武市，去参加了一个什么老乡聚会，晚上回来怒火冲天。

        当时他说：“那个张超，现在成了科技公司的技术员，居然开了一辆小轿车！显摆什么，还不是家里有钱，又不是靠自己！我要是家里像是他那么有钱，我比他牛气100倍！”

        纪舒当晚不舒服，没起来做宵夜，就被冯光耀扇了一巴掌。第二天，脸颊都是肿着的。

        因此，这件事她记忆很深。

        既然嫌贫爱富都不能劝退，那水性杨花总可以吧？

        如果对象是冯光耀最嫉妒的对象，岂不是效果加倍？

        她的一双美目，像是长了钩子，钩住所有人的视线。

        纪芬内心暗笑：堂妹，你是不是傻，嫌弃冯光耀家贫，为了退婚不惜演戏，你可知道，你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张超给愣住，纪舒又说：“摩托车真好看！我也想骑摩托车，张超哥哥，你载我兜风好不好？”

        那时候，骑上进口摩托车，载着妹子兜风，是多么拉风啊！

        可是，张超这时候简直说不出话来，这，载着别人的未婚妻兜风，那不是拉风，是疯啦！

        他挠挠头，“啊，其实……这摩托车不是我的，是莫旷枫的，我也不太会骑呢。”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了莫旷枫。

        莫旷枫：“……”

        张超盯着莫旷枫，那意思是，你倒是说话啊！

        莫旷枫：“这村里的土路，灰尘大，兜的不是风，是土，要不算了吧。”

        他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带着一点京腔，听起来很舒服，语气不卑不亢，拒绝的理由也很合理。

        张超露出欣慰的微笑，不愧是逻辑满分的男人，他张超的铁哥们儿！挡雷能力一流啊。

        冯光耀却窝了一肚子火。这是瞧不起他王家湾的意思了？大城市来的了不起啊！

        他之前还以为摩托车是张超的，没想到是莫旷枫的，他对莫旷枫的嫉妒烧红了他的脸。

        纪舒并不是真的想兜风，只要显得自己不安分就好了，就说：“那算了吧。”

        她忽然摸到裤子口袋里的手帕，灵机一动，“张超哥哥，实在太谢谢你了。你给我的手帕我回去洗干净了还给你！”

        然后递了一个眼色给纪芬。

        纪芬忙说：“没、没错。多亏张超哥！”她忙跟冯光耀把手帕的事情粗略讲了。

        张超脸都绿了，而冯光耀，觉得头顶一片绿。

        对不住了哥们，张超想着，说：“其实……手帕也不是我的，是莫旷枫的……”

        说完，他看着莫旷枫：反正你们也不认识，我可是冯光耀的邻居啊，要避嫌！

        莫旷枫：“……”

        纪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掏出手帕，“这手帕还香香的呢，那洗干净了我还给莫大哥吧？你和张超哥哥是不是也在武市工作？”

        冯光耀刚刚只是被孙凤香拦住了，这会儿，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纪舒歪打正着，冯光耀现在最嫉妒的不是张超，而是莫旷枫。

        摩托车也是他的，手帕也是他的，怎么，这媳妇是不是也要变成他的？

        纪舒注意到冯光耀的下颚紧起来，还抖动着。

        她太熟悉了，每次冯光耀情绪失控要打人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一开始，冯光耀还克制，结婚几年之后，他就完全释放了，当然，和所有家暴的男人一样，发泄完了，他就跪着求原谅。

        纪舒就是这样被折磨垮了。

        不怕男人一直渣，就怕他时好时坏，用甜蜜伪装自己、麻痹女人。

        纪舒明白，就差最后一击了。

        她突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张超，她本来想拍莫旷枫的，奈何隔得远。

        “真的太感谢你们啦。回了武市常联系——”

        她的衬衫袖口稍微挽起来，露出的手肘像是奶白色的丝绸。

        冯光耀最讨厌纪舒和其他男人有身体接触，隔着衣服也不行。

        虽然现在的冯光耀才19岁，可是人的根子是不会变的，纪舒有把握，这会让他发狂。

        果然，冯光耀咬紧牙关，突然站起来，“纪舒，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纪舒觉得后背凉凉的，心跳很快。

        上辈子她被冯光耀折磨得有点创伤后遗症，离婚后见了长得像冯光耀的人，都觉得冷汗直冒。

        现在，这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冷静了几秒，“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能现在说的呢？”

        纪芬期待地看着这一切。

        冯光耀的牙咬得更紧了，这是把他的面子放在哪里？

        从小到大，他知道，别人嘴上不说，其实都看不起他是穷寡妇的孩子。

        纪舒也是看不起他！

        以前这女的装作是白莲一朵，骗得他对她确实是想入非非。

        现在进了国企，去了大城市，果然就学坏了。

        母亲孙凤香的话划过脑海，要不要娶了她再让她知道他的厉害呢？

        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他对纪舒的厌恶占了上风。

        他张开嘴，世界仿佛一刹那间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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