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在这里遇见徐清澜，是出乎云间的意料。

        徐清澜也只是短暂地惊讶，便恢复了平静。

        他敲了敲桌子，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小孩儿叫醒：“上课了。”

        云间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桌角边趴了个脑袋。

        八九岁的小男生，头发毛躁躁的，被叫醒想发火，但看见徐清澜便瞬间偃旗息鼓。

        他不情不愿地抬头看向云间：“进来吧。”

        云间走进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徐清澜身上，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清澜好似没注意她的目光，揉了一下小孩儿的脑袋：“不许偷懒，听老师的话。”

        小孩儿嘟嘴，乖乖地应了一声。

        他起身，长腿几步就迈到了云间跟前。

        云间呼吸稍停。

        她不知道怎么向徐清澜打招呼，充其量两人也只见过一次。

        好在徐清澜似乎也没有想和她说话的打算，只是微微颔首，便擦肩而过。

        门合上，云间松了一口气，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书房里没有别人，云间就显得游刃有余很多。

        她向小朋友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小孩儿撇嘴，但不知道是不是碍于徐清澜的警告，他道：“我叫木棉。”

        云间啊了一声：“木棉花的木棉吗？”

        木棉登时就龇牙咧嘴：“才不是花！”

        云间安抚好暴躁的小朋友：“好的，老师知道了。”

        她拿出自己的备课文件，开始今天的讲课。

        刚开始木棉还算安静，但到一半时，他便耐不住寂寞，屁股痒似的，不停地乱动。

        云间有些招架不住，她声音软，听起来一点威信也没有，木棉一点也不怕她。

        云间抿唇道：“你不好好学习，我就告诉你家长。”

        好吧，这是云间短暂时间内，唯一能想出的办法。

        木棉才一点也不怕，他做个鬼脸，略略略地嘲笑她：“你好笨啊，谁现在怕家长啊。”

        被嘲笑的云间脸一红，有些羞窘。

        她羞窘自己想出了这种属实不太聪明的办法。

        这时，门突然开了，徐清澜端着一盘水果进来。

        木棉刚刚还在嘚瑟，看见徐清澜登时便坐好，乖乖的，看起来像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徐清澜将水果放在桌上，目光微垂，落在少女泛红的脸颊上。

        他眉头轻皱。

        云间不敢抬头看他，她怕自己会泄露眼里的无措。

        被学生嘲笑笨，不是光荣的事情。

        况且，面前这人还是苏柏的朋友，若是被他知道了，他说不定会告诉苏柏。

        云间殊不知她此时的耳朵红得滴血，像只慌乱的小兔子，企图把自己藏起来，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自己的无措。

        徐清澜站在旁边，轻易捕捉她的瞬间充血的耳尖。

        只一眼，他便挪开了目光

        他的手掌落在木棉的脑袋上，语气带上些许严厉：“你欺负老师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

        木棉一慌，而旁边的云间也吓得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徐清澜看了她一眼，唇角轻弯，放轻了声音：“不可以欺负老师，不然没收零花钱。”

        木棉哭丧着一张脸，摇拨浪鼓似的摇头：“舅舅，我不敢了。”

        原来是舅舅。

        云间恍然大悟。

        徐清澜道：“要是你又欺负了老师，压岁钱也没收。”

        木棉吓得要嚎啕大哭了：“我不敢了，我没有欺负老师！”

        徐清澜没管木棉的苦苦挣扎，抬头看向云间，声音缱绻：“老师？”

        这两个字明明只是很普通的称呼，却好似在他唇间绕了好几圈。

        云间反应慢半拍，懵懵然的：“什么？”

        徐清澜轻弯身子，凑近她又保持了良好的距离，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老师记住了吗？下次被欺负了，不用告家长，用我的名字。”

        云间差点就要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了。

        她没想到徐清澜听见了她要告家长。

        她窘迫地点点头，闷声道：“我知道了。”

        徐清澜微垂眼，看她越低越下的脑袋：“老师记得我的名字吗？”

        云间不假思索：“徐清澜。”

        云间想，她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

        徐清澜嗯了一声，直起腰：“老师记得就好。”

        托徐清澜的福，接下来的课，木棉十分安静乖巧，云间也上得十分顺利。

        云间上完课出来，近天黑。

        木夫人拉着云间的手，有意想留她吃了饭再走。

        云间推辞了一番。

        这里离学校较远，她不想那么晚才回去。

        木夫人道：“清澜和老师是一个学校的，吃了饭刚好可以一道回去。”

        木夫人把目光落在旁边的徐清澜身上，求助似的。

        徐清澜掀起眼皮子看云间：“你觉得呢？”

        他询问云间的意思：“如果不想，我现在送你回去。”

        都到这份上了，云间也不好意思再推拒。

        她点头应下。

        木夫人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她拉着云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家常话：“木棉那小子很少像今天一样听话上课，难怪那小子一眼就要求您来。”

        云间愣了一下，才知道是木棉的意思。

        徐清澜在旁边轻笑了一声，戳破：“看你好欺负。”

        声音不大不小，木夫人尴尬地一笑。

        云间发囧地偷瞄了一眼徐清澜。

        徐清澜抬眼看她。

        目光正好撞在一起。

        云间率先挪开视线。

        木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吃饭间也没有让气氛冷场，在得知云间有男朋友时，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啊过后便也没有再问。

        用完饭，云间坐徐清澜的车顺道回学校。

        她本来是想自己打车回去，但木夫人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硬是要让徐清澜送她。

        云间不是个很会拒绝的人，木夫人又好似真情实意地感到担忧，云间便无可奈何地坐上了徐清澜的车。

        况且，她正好有事想跟徐清澜说。

        关上车门，车缓缓启动，云间这边的窗户没有关上，夜风便徐徐从窗口吹进来，吹得云间的发丝轻飞。

        她正要摇上车窗，便见车窗自己自己关上了。

        她看了一眼目视着前方的徐清澜。

        云间和徐清澜不熟，她思虑了一番，才出声道：“徐清澜，能麻烦你件事吗？”

        正目视着前方的男人转头看她。

        云间捉住自己的衣袖，有些紧张地出声：“我出去找兼职的事情，你不要告诉苏柏。”

        徐清澜挑眉：“他不知道？”

        云间嗯了一声，她咬唇：“苏柏不喜欢我在外面去工作，他知道了肯定会告诉我妈妈，我妈妈会骂我。”

        她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小。

        云间知道家丑不外扬，所以她点到为止，没有多说。

        徐清澜：“你可以跟苏柏说一下，让他不告诉伯母。”

        云间摇头：“不行的。”

        徐清澜目视前方，语气带着谴责：“看来老师的男朋友有些不称职。”

        云间尴尬得坐立难安，想辩解又不知道怎么辩解

        徐清澜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没在这方面停留太久，只是眉眼带笑：“只有我知道吗老师？”

        云间不止一次想纠正他的称呼，可又不知道怎么纠正。

        她努力忽视。

        “嗯，只有你知道，所以拜托你不要把这事儿告诉苏柏。”

        她眉宇皱在一起，小脸也跟着皱，瞧起来可怜巴巴的。

        徐清澜移开目光，抬眸看向远处：“我知道了。”

        这话就是答应保密的意思吗？

        云间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徐清澜确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由衷道：“谢谢你。”

        徐清澜打动方向盘，道：“你好像跟我说了很多谢谢。”

        “是吗？”

        云间抿唇，局促一笑。

        她好像确实说了很多谢谢。

        说来也很巧，每次她遇见难事，徐清澜都在。

        车里恢复安静，云间有些犯困。

        她打了个哈欠，眼里起了雾气，她强撑着眼皮子，乞求着时间快点过去，快点到学校。

        车慢悠悠地开着，云间还是没能熬过去，她耷拉着眼皮子，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徐清澜透过后视镜便看见晃动的脑袋，他只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清澜的声音响起。

        云间睁眼看见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看向旁边的男人，云间嗡动嘴唇正要说什么。

        徐清澜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

        他身上带着好闻的就是雪松香，清冷的，轻飘飘的，身在云雾般。

        云间被这味道裹挟着，忘了动弹。

        微凉的指尖隔着纸巾触到她的嘴唇，她一哆嗦。

        云间几乎瞬间便抬手推开徐清澜。

        徐清澜好似没在意，自然而然地退开：“擦擦。”

        云间反应过来，僵在原地，她胡乱地揉捏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后快速解开安全带，保持着礼貌：“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完，她开门下车，关上车门，没有跟徐清澜说再见。

        云间走得很急，走远了才呼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徐清澜的气。

        但她鲜少生气，也很少在别人面前失态。

        云间想了想，她以后还是和徐清澜少接触为好。

        而坐在车里的男人，看着愈来愈远的背影，他手肘撑在车窗边沿，点了一支烟，眉眼在烟雾中模糊。

        ……

        第二日，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下雨，吹来的风里也夹着雨丝。

        徐清澜的闹钟响起。

        他起床洗漱好，套上外套，正准备出门，就看见平时候睡懒觉的苏柏也下床了。

        徐清澜随意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苏柏心情颇好，笑嘻嘻道：“当然要起早了，怕女朋友等久了。”

        徐清澜顿住脚步，眼里一片冷淡。

        苏柏没注意他的神色变化，低头绑好鞋带：“我先走了。”

        他快步出门，自得极了。

        胖子唉声叹气：“苏柏和他女朋友和好了，我们估计又要吃一阵子狗粮了。”

        圆脸睡在床边上，他推开窗，看楼下：“有女朋友的是个宝啊。”

        徐清澜抬脚走到窗户前，他一眼便看见等在楼下的云间。

        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拎着早餐，见苏柏出来，便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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